东夏大陆共十二洲,东西南北各三洲。
其中西三洲为魔族妖邪肆虐之地,北三洲虽灵气充沛,然而地理条件复杂,多生凶兽及天材地宝,不适宜居住,却是历练的好去处。
至于修真者及凡人,则多集中在东、南六洲上。
东、南六洲地势广阔,宗门林立,修真者不知凡几,普通的凡人更是数不胜数。
而青玄宗作为拥有几千年传承的修真门派,与天机阁、佛山、御兽门并列为正道四大宗门。
这是话本中对大陆形势、青玄宗背景的简单描述,宁清回记得很清楚。
只是宁清回更记得,青玄宗历经几千年发展,可立下了不少规矩,里面有一条就是关于修士收亲传弟子的。
——凡收亲传弟子者,需亲自教导弟子三年。
相传这条规矩是为了防止有心人之人故意收徒,之后却不再教导,平白耽误人家修炼而成立的。尤其是召开收徒大典收下的亲传弟子,更是被无数人盯着。
毕竟是亲传弟子,与普通弟子的身份不同,如果没有师尊的同意,弟子很难再去听别的修士授课,或是再拜他人为师。
除非顾南知的修为比宁清回还高,宁清回无法教导他。
但顾南知身为主角再怎么逆天,也做不到三五天就从筑基期越到化神期啊。
宁清回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曾经他因为这条规矩有多欣喜,如今就有多厌恶。
才刚刚做下决定要离顾南知远远地,偏偏就要与顾南知朝夕相处了。
前世发生的种种又要再次经历了吗?
宁清回放下手,定定地看向谢霖:“师兄,我可以不要这个徒弟吗?”
谢霖:“……”
谢霖有些哭笑不得,说道:“哪有刚收人为亲传弟子,转眼就不要的?更何况,因为你先前的宣扬,现在全宗都知道你要收顾南知为亲传弟子。现在反悔,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可我也是,真的不想见到他了呀……”
宁清回泄气般吐出口气,他眉眼低垂,双唇紧抿,精致的面容上覆上一层阴郁,搁在桌面上的左手无意识揪住袖口,手指不停地揉搓着。
像极了陷入困境不知所措,兀自挣扎的小兽。
谢霖不禁想到年幼时,有一次小宁清回把珍贵的玉简送给他才认识不到一天的“朋友”,结果被师父发现惩罚,也是这样的。
小小两只手抓着衣袖,两眼包着泪,可怜巴巴又奶声奶气地喊他“师兄”,希望谢霖能够帮帮他。
时至今日,记忆里的画面仿佛又和眼前人重合,谢霖心都软成棉花了。
他心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替宁清回收拾烂摊子了,这次便也由他担着吧。
于是谢霖道:“小师弟,如果你当真不想收顾南知为亲传弟子,届时便由我来收下他吧。”
谢霖是宁清回的师兄,若是由他来收顾南知为徒倒也还说得过去。
即便是有人问起,谢霖也可以说原本就是他准备收顾南知为真传弟子,只是传言有误罢了。
如此一来,就算有人在背后嚼口舌,对宁清回也是无甚影响,顶多就是说谢霖几句抢人徒弟,难听的话而已。
个中关键宁清回也是明白的,来自师兄护佑令他心中颇暖,不过他不想再让师兄为难了。
“师兄不必如此。”宁清回释然一笑。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壶柄上,轻巧拿起茶壶,往谢霖的茶杯中徐徐添上茶水。
水流如注,热气四散,薄雾渐渐模糊了宁清回的面容,让人看不透彻。
宁清回说道:“方才那些话不过是我随口一说,师兄不必当真。凭我的本事,还怕我教不了徒弟,吃亏了不成?”
谢霖狐疑道:“你真这么想?”
宁清回应道:“当然了。师兄,你明知道我一向追求循序渐进,张弛有度的修道之途。偶尔想停下脚步放松片刻,也在情理之中嘛。”
说到最后,宁清回声音上扬,俏皮中带点撒娇的意味,直听得谢霖摇头失笑。
“你啊,分明就是想偷懒,还把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宁清回笑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谢霖道:“既然你不需要我帮忙,那我也就不插手你的事了。不过你下定决心收顾南知为亲传弟子,该教导他的也别老是偷懒忘掉,宗门的规矩不能坏。”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我不管你与那顾南知之间有何纠葛,但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可来找我。别忘了,我是你的师兄。”
“永远都是。”
宁清回眼眶蓦然发红,唇边含着笑,轻声应下:“好,师兄。”
……
转眼几日过去,离宁清回收收徒大典召开,只有短短一日。
青玄宗男子舍园内。
一日的修炼课程结束后,舍园里的弟子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或是讨论今日主讲修士所传授的修道要点,或是闲聊女子舍园里的女修士们。
更多的,还是有关三清真人明日举行的收徒大典。
宗门内已经许久没有人如此高调收徒,上一次举行大典还是天穹真人收下尤青青。
可人家再怎么都出自同一家族,为自己的家族小辈造势十分正常,但宁清回与顾南知非亲非故的,怎么宁清回就看上顾南知了呢?
想不通,着实想不通。
特别是男子舍园内有不少人看不惯顾南知这个相貌出众,无依无靠没有背景,对谁都是冷冰冰没有好脸色穷小子。
他们倾慕已久的三清真人居然收一个穷小子为亲传弟子,实在难以令人难以接受。
这还是宁清回头一回收亲传弟子呢!
即便是再不满不理解,他们也不敢对顾南知做什么,万一惹怒宁清回那可就大事不妙,因而只敢在背后说三道四,小声议论。
“你说那穷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竟然会被三清真人首位亲传弟子,简直令我难以接受!”
“谁不是呢?要说他资质出众,可比他还好的也不是没有。要说他灵活上道,整天一张冷脸真看不出来哪里讨喜,三清真人怎么就那么看重他呢?”
“是啊,前不久那穷小子不是洗精伐髓,资质提升了好大一截吗?据说就是因为真人给他找来的清灵莲!这可是好东西!”
“啧啧啧,下血本了啊……但是我却听天穹峰那边的赵海师兄说,他亲眼见过真人,也怎么没把那穷小子放在心上啊?”
“这……这我也就不知晓了……”
男子舍园里的隔音效果差,那些议论中的话语,隔着院墙,尽数传进了顾南知的耳里。
他默默瞥了眼院墙的方向,将说话的声音记在耳里,随后双手回收垂在身侧,姿势从扎马步变成了站立。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再过一晚他就又能见到宁清回了。
顾南知少有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动容。
自那日见到宁清回的虚影之后,顾南知再无机会见到那人,日日便也就沉浸在修炼中。
直至时间逼近,又听得那些无聊的人闲言碎语,他才猛然间有了实感。
宁清回是真的要收他为亲传弟子了。
随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顾南知又打了几桶水到洗澡间,倒进浴桶里,便脱下衣袍,用毛巾擦洗身体。
做完这些事之后,顾南知回房准备清点自己全身的家当。
收徒大典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理应严谨对待。
可惜正如背后说他闲话的那些人所说,他就是个穷小子,全身最整洁得体的衣裳,也不过是宗门下发的弟子袍而已。
顾南知沉默了一小会,反倒更加坚定了日后奋发修炼的念头。
他仔细着把弟子衣袍整理好,放在床边,视线却不经意扫到了那只被他放在枕边的纸鹤上。
失去了灵气的纸鹤黯淡无华,干瘪枯燥不起眼,与周围格格不入。
顾南知盯着纸鹤看了许久,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食指,在纸鹤脑袋上轻轻一点。
一小股细微灵气便沿着他的手指落到纸鹤身上,转瞬间,纸鹤犹如久旱逢甘露的娇花,饱满滋润,再度充满生机起来。
见状,顾南知心情莫名大好,都未察觉到自己唇边竟荡起了一丝笑意。
尽管这只纸鹤不会再虚化出宁清回的身影,然而就像是他不自知的、隐晦的小心思般。
这只属于宁清回的纸鹤上,沾上了他的气息。
就如那些人不管再怎么嫉妒、眼红,他也将是宁清回唯一的亲传弟子了。
顾南知心满意足的看了半响,随后躺下倒在床上,不像往日里打坐度过一夜,而是闭眼开始睡觉。
陷入沉睡之前,顾南知还在想,今夜或许能做个美梦。
约莫是心有所念,顾南知睡着之后,当真开始做起梦来——
钟声阵阵,庄严华丽的宗门宝殿里,满是前来参加收徒大典仪式的同宗修士。
顾南知看不清这些人的长相,他的眼里只有脚下红毯尽头,由黄金堆砌的阶梯之上,那人背对着他的身影。
顾南知如同被吸引的飞蛾,不由自主地迈出脚步,向那人靠近。
直至他走到台阶下,仰着头,颤声唤道:“……师尊?”
“呵。”
回应他的是一声能勾得人心脏狂跳的轻笑。
紧接着,阶梯之上那人徐徐转身,顾南知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情意浓烈到让人心惊的眼眸。
那人道:“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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