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

    羊肉和电褥子都会让人上火。

    ……舒尤更让人上火。

    双重意义的火。

    蔺明煦为自己突兀的念头僵了僵,  待得他们出门交完暖气费,他直接说道:“先不回家,去超市。”

    “去超市?”

    舒尤疑惑:“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蔺明煦看似随意道:“要下雪了,多买点菜。”

    至少先解决羊肉的问题。

    舒尤哦了一声,  没多想——这个原因太合理了。虽然他喜欢看雪,  但下雪天他也不想出门,  又冷又容易摔倒。

    那肯定是多囤点菜在家更好。

    二人并肩往超市方向走,  路上还真开始下雪。舒尤走两步停一步,时不时伸手去接雪花。

    他的手也很白,  精致漂亮,和雪花放一起不知哪个更像艺术品。青年漫步在雪中,彷佛一副美好的画面。

    ……然后美好画面只持续了几分钟。

    雪下大了,  落在脸上很冷。舒尤灵机一动,  快走几步,凑到蔺明煦面前,“蔺明煦……”

    “……你冷不冷?我帮你暖一暖啊?”

    蔺明煦面无表情,“我不冷。”

    “但是我好冷啊。”

    舒尤小狗一样眼巴巴看着他,试图激起一点蔺明煦的友善,他可怜兮兮伸出两只手,  冻得粉白指甲上都没血色,拉长音调:“男朋友……”

    蔺明煦身体微僵,  忽然冷声道:“好好说话。”

    舒尤:???

    他不是一直这么说话的吗?

    蔺明煦深深看他一眼,大步流星走到前面,居然不理他了。

    舒尤一头雾水。

    周五超市的人并不多,里面开了暖气十分暖和,  很快把舒尤身上的雪花融化。他跟在蔺明煦身后,  不知不觉先被特价区吸引。

    ……牛肉也打折!

    ……鸡腿也打折!

    ……买火锅类食材还有特价优惠!

    舒尤往购物车里塞啊塞啊塞,  蔺明煦回头一看,发现购物车里堆起的东西比舒尤还高。

    只能看到一缕呆毛随购物车前进而前后飘摇,发尾还有点湿润。

    男人再往购物车里看了一眼,注意到绝大多数都是活动价。

    蔺明煦对此毫不意外,嘴角抽搐。

    他伸手想拿走一部分,颤颤巍巍的包装盒后,舒尤急忙伸手阻拦,“别别别!”

    蔺明煦拧眉,“不用买这么多。”

    舒尤十分不赞同,“过这个村没这店了!现在打折买最划算啊!”

    蔺明煦一噎。

    舒尤举起左手边袋子,“你看这个牛肉又新鲜又嫩,现在只要八八折!买回去可以做手打丸子!”

    右边袋子,“你看这个鸡腿又大又厚,现在只要六块九毛六一斤!买回去可以做照烧鸡腿肉!”

    最后是中间袋子,“你看这个……”

    蔺明煦幽幽说道:“冰箱没这么大地方。”

    舒尤呆了呆——他忘了,这不是他原来的双开门大冰箱外加五百升的大冰柜。

    头顶呆毛都蔫了。

    蔺明煦呼吸又是一滞,半晌,他淡淡开口道:“……牛肉和鸡腿留着。”

    以舒尤的厨艺,做出的这两道菜一定很好吃。

    舒尤迅速点头,“好的男朋友!”

    他单手比了个爱心,“男朋友你真好!”

    青年笑容陡然灿烂加倍,甚至开始哼歌,“我有一个男朋友他从来都挺好……”

    “……”

    蔺明煦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曲调。

    但某种与舒尤相处的生活经验制止了他的追问。

    他们继续往下一个货架走,购物车矮了一大截。每当舒尤要拿什么东西,蔺明煦就轻飘飘看他一眼。

    舒尤:“……”

    他怀疑蔺明煦囊中羞涩。

    然而想想他刚才交大几千暖气费眼都不眨的样子,好像都不太像。

    不,不对。

    蔺明煦以前是有钱人,花钱的姿态潇洒是习惯,不能用这一点来判断。

    舒尤摸着下巴陷入猜测,脚步不知不觉停顿。蔺明煦向前几步注意他没跟上来,不由转身挑眉,“……你想买什么?”

    “我想……”

    舒尤一脸严肃道:“不买了,咱们先回家吧。”

    蔺明煦微微惊讶,“你确定?”

    “我确定。”

    舒尤煞有介事道:“钱要省着花。”

    蔺明煦了然,“今天我刷卡。”

    “那也不行。”

    舒尤脱口而出,“男朋友的钱就是我的钱。”

    蔺明煦嘴角一抽,“那你的钱呢?”

    舒尤害羞低头,“我的钱当然还是我的钱。”

    蔺明煦无语:“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了。”

    舒尤理直气壮道:“我和男朋友亲如一体,不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

    “所以咱俩谁跟谁啊,花谁的钱都心痛。”

    他还满眼无奈看了眼蔺明煦,“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分这么清楚。”

    “斤斤计较”的蔺明煦拿走他购物车里仅剩的一包薯片,“既然省着花,这个就不要了。”

    舒尤:!!!

    他大惊失色,连忙抢过那包薯片,抱在怀里声泪俱下,“别这样,我不能没有它!薯片你醒醒,你醒醒啊薯片……”

    此时旁边路过一对母子,小女孩好奇问妈妈:“妈妈,你不是说薯片不好吃吗?”

    妈妈:“……”

    年轻妈妈若无其事把她拉走,“对,不好吃,那位哥哥就是小时候吃多了薯片才会变成这样。”

    舒尤视若无睹,并往购物车里又塞了一包黄瓜味的。

    蔺明煦:“……”

    东西买得差不多了,二人前往收银台。见排队的人不少,舒尤直接绕到旁边自主结算区,滴滴开始扫码。

    蔺明煦负责刷码付款。

    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外面雪花已经落了一层,屋顶和地上都成了白色。舒尤童心大起,认真挑了块没有脚印的白雪地,轻轻踩了一脚。

    留下清晰完整的一个脚印。并催促蔺明煦,“快,男朋友你也来一个!”

    蔺明煦用刚才在超市里看他的轻飘飘的目光看过去,无声表示拒绝。

    “哎呀,就一下。”

    舒尤甚至示意要拿走他手上提着的袋子,“我想拍照片发朋友圈。”

    蔺明煦忽然心中一动,“你好友加了祝飞掣吗?”

    “……好像还没有。”

    舒尤当时光顾着吃饭了,倒是吴佑哲加了祝飞掣。不过这是小事,舒尤随口道:“需要的话,我回头跟吴哥要一个加上也行。”

    “那不用加了。”

    蔺明煦冷酷无情道:“发工资找财务,不用找他。”

    此话正戳要害。

    舒尤随即把加祝飞掣好友这件事抛之脑后,琢磨什么时候加一下客舍小居财务小姐姐的好友。

    在舒尤软磨硬泡之下,蔺明煦还是在雪地上留了一个脚印。

    正在舒尤那个的左边,是左脚。和舒尤的右脚成为一对。

    虽然一大一小,但看起来有种奇异的和谐与般配。

    舒尤高高兴兴拍了照片,编辑了几个字,发送。

    【一个下雪天。】

    发出去还没五分钟,就有人点赞评论了。

    吴佑哲:【我想我老婆了,真的,以前我和她大学恋爱的时候……】

    ……以下省略三条小作文。

    上次非要加舒尤联系方式的楚青也点赞了:【哇这是哪里啊好浪漫啊你们真会玩我也要和我男朋友来一张!】

    舒尤回复楚青:【就街边,嘻嘻。】

    他拿着仅有的两个点赞给蔺明煦看,兴高采烈道:“看,有人回复了。”

    蔺明煦瞥了一眼,挑挑眉,没说话。

    舒尤自己喜滋滋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收起手机。

    两个人回到家,不多时蔺明煦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彭尚恩给他发消息。

    彭尚恩发了好多感叹号,又发了一张手机截图。

    截图里正是舒尤的那条朋友圈。

    彭尚恩:【蔺哥为什么我没有舒尤的好友?你快帮我加上!】

    蔺明煦无语:【你加他干什么?】

    彭尚恩:【第一时间最新吃瓜。不能被楚青比下去。】

    蔺明煦:???

    继冷酷无情对待祝飞掣后,蔺明煦又残忍无情拒绝了彭尚恩。

    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彭尚恩发来的那张截图,蔺明煦目光停留片刻,不自觉顿住。舒尤此时从厨房里冒头,“男朋友你今晚想吃什么?”

    因为买了很多菜,确实不用只在羊肉菜里选择了。

    蔺明煦尚未回答,舒尤往这边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蔺明煦你怎么了?”

    男人疑惑抬眸。

    舒尤跑到蔺明煦面前,紧张盯着他,“你哪里不舒服吗?”

    蔺明煦:“……什么?”

    舒尤大胆伸出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你刚才脸部肌肉在抽动。”

    他更大胆地假设道:“我怀疑你得了面部痉挛。”

    蔺明煦面部表情瞬间变成无语,“……不可能。”

    舒尤振振有词反驳他:“……那难不成那是你在笑?”

    蔺明煦身体一震,本能矢口否认:“你看错了。”

    “我没有看错。”

    “你看错了。”

    “我不可能看错。”

    “你……”

    舒尤抬手又想捏他,蔺明煦此时有了防备,一下躲开了。

    他拒不配合,舒尤反而越战越勇。三分钟后,舒尤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一脸严肃对着蔺明煦,“你再来一个。”

    蔺明煦额角开始突突,“你在干什么?”

    舒尤认真道:“我现在是艺术创作者。”

    “我打算用手机拍一部纪录片。”

    “名字就叫我男朋友居然在笑。”

    蔺明煦意味深长道:“那我也可以拍一部。”

    “叫我男朋友哭得很好听。”

    舒尤呆了呆,故技重施道:“……男朋友你不爱我了。”

    “你偷着笑,还不让我说。”

    他伤心欲绝捂着胸口,摇摇欲坠道:“既然这样,那我偷着拍。”

    蔺明煦:……………………………………

    蔺明煦万万没想到,他在家里要防偷拍。

    舒尤的镜头对得很准,手特别稳,像拿了十年手术刀的医生。

    蔺明煦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总是用同一招?”

    舒尤反问:“我用哪一招了?”

    蔺明煦自牙缝里挤出回答:“……不爱你了那句。”

    舒尤理直气壮道:“那你说你还爱我吗?”

    蔺明煦:“……”

    他嘴唇纹丝不动,像被胶水糊住了。

    舒尤瞪大眼睛,悲痛欲绝道:“蔺明煦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嘴上一瓢,“你果然不爱我了,我决定离家出走!”

    蔺明煦额头一抽,“不准走!”

    “我就走!”

    “我不准!”

    “我就……”

    舒尤嘴硬行动快,立刻走到玄关处开始穿鞋,还冲蔺明煦扯了个鬼脸。

    “略略略……”

    蔺明煦额角隐隐开始作痛。

    他应该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和舒尤就这种事进行争执。

    毕竟拉高别人的水平很难,拉低自己的却很容易。

    话赶话都到这里了,舒尤好像不走也不行。他穿好鞋子,拉上羽绒服拉链,戴好帽子、围巾、手套……

    蔺明煦深深看他一眼,“你想好了要离家出走?”

    什么也没带,就穿个外套要走的人,想也不可能走出多远。

    舒尤忽然回过味来。

    不对啊,他为什么要走?

    哦,是因为蔺明煦明明笑了却不承认。

    舒尤顽抗到底,坚决说道:“那你笑一个。”

    “笑一个让我拍下来,我就不走。”

    蔺明煦别过头去,“那你走吧。”

    舒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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