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倾城一大早就梳洗完毕,坐在房间里等着出发的消息。

    昨天回来后,倾城就向大哥辞行。但路途遥远,淮安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答应等今天把镖局里的事情安排妥当就陪她一起去承德。

    今天镖局里一个人也没有,连阿好叔也不在,不知道都去忙什么了。

    倾城百无聊赖地坐着,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冰炉,想起他就想起了那对耳坠。

    刚想拿出来看看,就听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一行人闯了进来,首当其冲的正是那个脾气火爆的老四。

    他一把扣住倾城的脖子,虎目圆睁,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细作,我要杀了你!”他手上用力,倾城伸直了舌头,只有出的气儿没有了进的气儿。

    淮安扯下了他的胳膊,“四弟,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能妄下断语!”

    老四急了,冲着淮安嚷了起来,“大哥,怎么没弄清楚?是她在窗外偷听了我们的谈话,也是她出去和别人搭的讪,这一点雨霁妹妹可以作证,你说,我有冤枉她吗?”

    雨霁站了出来,气冲冲地说:“今天带头围攻我们的人就是昨天和她接头的那个!”

    “大哥,你听听,她竟然和大清的四皇子有接触,你说消息是不是她透露出去的?她是不是我们的敌人?”

    大清?四皇子?倾城有些糊涂,“你们不是走镖的吗?走镖和皇室有什么关系?”

    “走镖?”老四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朵红花“啪”的一声放到桌子上,“红花一朵,替天行道!”

    红花?天英会?倾城犹如醍醐灌顶,得了,这下子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淮安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不断地为她辩解着,“如果她真的是细作,这里早就有了敌人的埋伏,我们一进门就踏入了鬼门关,怎么还能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一支带着硫磺味儿的火箭呼啸而来,射在窗棱上,引燃了窗纸,发出“哔剥哔剥”的声响。接着,无数支火箭来势汹汹,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老四捂着鼻子大喊:“大哥,这回儿你信了吧?这帮清狗是想给咱们来个一勺烩!”

    淮安来不及回答,冲大伙招呼,“快进密道!”众人便合力去推墙边的柜子,原来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是相通的。大家迅速赶到淮安的房间,打开床板,鱼贯而入。

    密道的出口是在一座山上,山上有一个很隐蔽的山洞,常年备着干粮,以防不时之需。

    走进山洞,大伙都有一种逃出升天的感觉。

    老四感慨着:“这个山洞得亏这死细作不知道,要不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越想越来气,又起身冲着倾城亮起了拳头。

    一个白白净净书生模样的男子拦住了他,“四哥,你杀了她有什么用?杀了她咱们死去的兄弟能活过来吗?被抓走的三哥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吗?”

    老四不服气的嘟囔着:“老五,那你说该怎么办?难不成留着她在这儿吃闲饭?”

    “吃闲饭当然不成。”老五摸着下巴,心念转了几转,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她还有利用的价值,比如用她换回三哥。”

    “得了吧,也就你这个书呆子能想出这么个狗屁法子。你没看见刚才那帮清狗是想连她一起烧死。得,咱们这回又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老五继续斟酌着:“这大内皇宫咱们进不去,也许只有这个方法可以一试,当然了,想法归想法,能不能付诸行动,还得大哥首肯。”

    “他?”老四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我看他就是叫那个小娘们儿迷的什么没了什么飞了的,他能同意才怪!”

    淮安靠在石壁上,闭目思索。他想起了义父的嘱托,想起了歃血为盟的兄弟,想起了今天的恶战,三当家断后,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他们打开了生命的通道。又想起了倾城,那个酷似云浅的女子。

    十年前,她是官家之女,他是家奴之子。父亲因为滥赌成性偷了东家的东西。她的父亲念着以往的情分,没有追究,只是将他们逐出了家门。

    父子二人流落街头,亲戚朋友避之唯恐不及。只有云浅会偷偷跑出,给他们送吃的穿的。父亲生病,云浅变卖了身上的首饰,为父亲求医问药。虽然她的善举最终并没有挽救父亲的生命,但从那一刻他就暗暗发誓,余生岁月,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来护她周全。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年少的情愫经过岁月的沉淀,最终定格在时光的年轮中。

    那一天,她和家人一起去岫云寺还愿,便再也没有回来。她的离去带走了他生命中所有的快乐和期盼,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直到倾城的出现,触动了他心底潜藏的记忆,一种叫做“热情”的东西在他的心中潜滋暗长,生根发芽。

    可是倾城,真的是云浅吗?会不会是敌人故意利用他对云浅的思念而布下的美人计?又或者真的是云浅,只是在她失忆的一年里,周遭环境彻底改变了她,让她变得不再单纯善良?一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吗?

    老四老五的对话他不是没有听见,而是在想一个万全之策。一边是红颜意重,一边是兄弟情深。自古忠孝两难全,而兄弟和红颜之间也是难以相顾,是时候做出一个了断了。

    所以当老五和他商量那个提议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只是把倾城换成了他自己。

    这一下子,底下的兄弟们炸锅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众口纷纭,又都言辞一致,那就是谁都能去就是总舵主不能去。

    此时此刻,倾城百口莫辩,她只能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说:“大哥,我愿意用自己换回三大侠,你们救过我两次,而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

    “大家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至于倾城……”淮安话还没说完,脖子上一痛,人就失去了知觉。

    “老四,你干嘛呢?”有人喊道。

    老四梗着脖子反问:“你说干嘛呢?不这样做大哥能同意我们的决定吗?我老四一人做事一人当,将来就算受三刀六洞的处罚,我老四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养的!二哥,把你那‘安魂散’拿来,让咱大哥睡上一天一夜。”

    众人没有劝阻,这个方法虽然野蛮,但却行之有效。

    没想到,四贝勒胤禛竟然同意了交换人质。大家觉得像是捡了个莫大的便宜,可同时又忧心忡忡,不知道会不会是另外一个陷阱。

    按规定,双方各派两人协带人质一同前往,对方指定陈总舵主必须在场,而且不得埋伏,不得耍诈。

    二当家的身高体型和总舵主最为接近,再加上老十的妙手改扮,一个惟妙惟肖的总舵主出现了。就这样,二当家和老四带着倾城前往指定地点,雨霁留下来照顾总舵主,其余兄弟埋伏在远处,等候接应。

    城郊,两对人马相遇,双方没有寒暄,放开人质,等着他们走向各自的阵营。

    远远的,倾城就感受到了来自于胤禛的寒意与杀气。名垂千古的雍正大帝,一如传说中的冰冷。她最深爱的古人,她最敬重的帝王,没想到,他们竟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这对于名副其实的“四爷党”来说究竟是悲还是喜?

    倾城步履蹒跚地走着,走向那不可预知的龙潭虎穴。她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如果此次交换不成功,便成仁。

    三当家拖着沉重的脚步向这边走来,他是一个粗犷豪迈的汉子,身上的衣服被血迹染透,头发蓬松凌乱,露出半个血肉模糊的脸,看似受了很重的伤。

    倾城对他肃然起敬,就是这个人,在紧要关头,舍弃个人生死,为他人赢取生的希望。“用我一命换他一命,虽死犹荣!”倾城深深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地走了下去。

    就在两人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倾城忽然发现三大侠的左侧腰间有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是火铳!三大侠怎么会有火铳?难道人质还可以携带武器?她顿感不妙,冲身后大喊:“小心!有火铳!”同时整个身子朝着三大侠扑过去,三大侠遂不及防一个踉跄,但下盘依然很稳,将倾城狠狠甩在地上。拔出腰间双侧火铳,左右开弓。

    幸得倾城提醒,二人早有了防备。饶是如此,还是受了不小的创伤。一枪打在二当家的胳膊上,一枪打在老四的马腿上。马儿跪地长啸,老四也摔了个倒栽葱,气得直骂娘,“二哥,那不是三哥,是清狗使的障眼法。”

    因为火铳的有效射程在30米内,而且不能连发,所以一击不中,就错失了制敌的最佳时机。老四扔出几颗烟球,趁着烟雾弥漫落荒而逃。

    假三当家正待追赶,胤禛喊道:“阿布图,穷寇莫追!”阿布图骂骂嚷嚷地提起倾城,就像拎小鸡一样,飞身上马。三人带着倾城快马加鞭扬长而去。

    “喂,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对于未知的旅途,倾城很是抗拒,奈何被阿布图钳制动弹不得。

    “闭嘴!臭丫头,待会儿爷会叫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听他如是说,倾城心里很是忐忑。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些释然。司马迁不是说过,“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那她接下来的死法,会是重于泰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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