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过中秋,但是小镇的气候因为地震而变得很异常怪异,时而暴晒,时而狂雨,刚下车,满天的臭气扑面而来,莫然一下车就捂住嘴巴,连连后退。
但是顾景航不仅没回答她的话,反而冲着那散发着臭味的地方奔去。
那里是简易诊所,临时的帐篷搭起来,可以看到进进出出的穿白大褂的护士,还有一些志愿者。
顾景航和那个叫做阿明的大学生都齐齐奔向“诊所”,先是在受伤的人群中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心里都略微放松了一下。
“你们是来找亲人的吗?”诊所门口,有一个穿着便装的年轻小姑娘,看到顾景航和阿明找寻的模样便问道。
“是的小姐,请问您见过这个女孩吗?”顾景航随手将一直藏在口袋里的何不欢的照片拿出来,这是他央求高然给他从何不欢的卧室里拿出来的。
拿到这张照片的时候,顾景航才清楚自己这个男朋友做的有多么的不称职。
都差点谈婚论嫁了,自己竟然还没何不欢的一张照片。
“没有,这里的伤病人员我都清楚,但是没有这个人。”姑娘摇摇头,让本来生出一点希望的顾景航,又情绪低落了下去。
“你们稍后可以查看这边张贴出来的死亡名单和伤病员名单,每天都会从各个诊所总结一下,若是没有的话,就可能是还没有找到。”小姑娘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但不知为何,这两人听上去,总觉得好像有千斤重担一般重。
顾景航和阿明像无头的苍蝇般,转身顺着小姑娘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张黑板上,用粉笔写出来的字。
据说本来是写在白纸上,然后贴上去的。
但后来发现,不仅白纸和笔没了,就连张贴的胶水,在整个若水镇都找不到一支。
也只好用粉笔凑合。
顾景航和阿明仔细的分辨着上面的人名,顾景航的心跳始终处于最快的频率,他先寻找死亡名单。但即便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在真正去找名字的时候,还是鼓足了很大勇气,随着名单一个个的从眼前划过,顾景航的心跳逐渐恢复平静。
寻找的痛苦,其实才刚刚开始。
莫然看着满地的生活垃圾,还有简陋的诊所,有些后悔自己太冲动。
顾景航看着她有意避开那些垃圾,更有些厌恶似的总是掩着鼻子,便冲着莫然说道,“你跟着阿明的亲戚回去吧。”
莫然心里还真涌现出来了一点念头,她真想就这样回去。
但一想起来顾景航和何不欢相见时欢喜的模样,她就觉得心有不甘,便狠了狠心,执意说道,“我不走!”
顾景航看了看她,也没再说话,便又投入到寻找中去。
此刻呆在若水镇的,除了无家可归的人,剩下的便是救援队,医生,还有那些寻亲的人。
顾景航和阿明一个个的排查镇上的各个诊所,都未曾有发现。
顾景航看着阿明竟然和他一样漫无目的的寻找,不禁觉得有些奇怪,“阿明,你们家人不该是长期住在一起地方的吗?怎么你不到你们村里去找,反而在镇上开始呢?”
“我家里只有父亲一个,他是吹唢呐的,在这个季节刚好是各个村庄办喜事的季节,他的行踪也是不定的。”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的阿明,原本在飞机上还颇有精神的脸色,如今变得苍白起来。
在这样遍地非虚,看不到一丝生机的地方,若是能得到亲人的半点消息,哪怕是在医院里受了重伤,或者是被埋在某个固定的地方,都算是给他们指明了一个方向。无论是阿明或者顾景航,都可以顺着这个方向挖掘过去。
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满心的悲凉,遇到一个诊所,希望被揪起一次。
然则,当看过名单后,希望便又重新变成了失落。
没有寻找过的人,永远不知道这过程中的真正纠结。
不知不觉,夜幕低垂,在城市里,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但在这个震后的若水镇,却连电都还没通。
顾景航来的匆忙,那身黑色的西装早就混着雨水变得肮脏不堪,而他原本俊朗的形象,如今也变得略显邋遢。头发早被雨水浸湿,那太过焦灼的眼神透露出他的渴望与绝望。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的交织下,顾景航的脸庞,瞬间憔悴下来。
幸亏莫然穿的是休闲装,若是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恐怕她连五百米的路都无法走过去。
更何况这是布满泥泞的道路呢?
是夜,已经到了凌晨,莫然的身上披着顾景航的西装,几人结伴而行,依旧继续向若水镇的纵深处前进。
既然没有办法确定目标位置,那就只能通过排查的方式进行。
莫然早就无法坚持,但顾景航和阿明却不愿意休息。
谁都知道地震的最佳拯救时间是72个小时内,所以必须争分夺秒。
“同志,你们这是去哪里?”正在几人埋头向前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光亮。
几个喘着军装的士兵举着手电筒照在他们身上。
“我们往前走。”阿明最先解释道。
“前面就到重灾区了,而且天色这么晚,随时会有余震和泥石流发生。你们还是不要过去了。”士兵小伙子的话很中肯。
但顾景航和阿明哪里肯同意,“我们要去找我们的亲人。”二人齐声的像解放军同志表明衷心。
“这一天的时间我已经挖出来好多具尸体了,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这些尸体中有一部分是没有必要牺牲的,他们和你们一样,是来寻找亲人的人。”士兵的声音比较低沉,在和平年代,即便是作为军人,也很少看到这么多尸体。
但他们今天见到的,却比他们一生见过的都要多。
“但我们无法停止搜寻的脚步。”顾景航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敢于这么奋不顾身的为爱痴狂。
若是没发生今天的事情,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内心对于爱情的潜力到底有多大。
“那也要等天亮了再过去!”士兵语重心长,他望着执着的顾景航说到,“也许她还在等着你,但若你就这样病倒,或者消失在寻找她的路上。若是她依然生还,该如何继续生活下去呢?”小伙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安慰起人来倒很有一套。
莫然劝了一路都没成功的事情,如今被小士兵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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