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鹤万万没有想到一个400米障碍还能跑出这样的展开。
徐教练竟然自掏腰包, 连夜改签机票,带着他们登上飞机一路飞到秦皇岛。走得比国家体育总局来检阅训练成果的领导都快。
国家体育总局秦皇岛训练基地位于何北秦皇岛市,地处偏僻。
左临农场, 右临各种生态公园和森林公园。
训练基地往前走有一个海滨旅游度假区, 度假区边上还专门开辟了一联排的沙滩,供沙排做日常训练用。
整个秦皇岛训练基地大到离谱, 不仅有排球的训练场地,还有游泳、足球、越野滑雪、自由式滑雪、单板滑雪等项目的训练基地。
它承包了未来奥运健儿们的运动训练,文化教学,科研康复, 竞赛培训。
可谓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与学全包。
许鹤站在基地门前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带着自然保护区独特的青草味从鼻腔灌入肺里, 吸得人脑壳清凌, 神清气爽,赶路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好饿。”
因为徐教练临时跑路的操作,76位祖国的花朵、未来的栋梁已经整整饿了将近10个小时,此时纷纷魂魄离体, 宛如饿狼附身。
谢卫国拿着一沓出入证从门卫出来挨个发放,“训练正式开始后出来就要打申请了, 大家有想去外面超市采购的尽量在今天下午完成。”
“出入证同样也宿舍门卡, 塑料卡套后面塞了饭卡,大家的宿舍号都写在了上面, 四人一间, 上床下桌。收拾好之后休息休息,今天晚上7点在北侧礼堂集合开会, 我们说一下之后两个月的安排。”
许鹤接过出入证之后翻过来查看宿舍门牌号, 大大的阿拉伯数字1写在门卡的背面, 仿佛预兆着逃不掉的队长命。
他抱着一点侥幸心理看向同为二传的邹月行。
四人一间,二传刚好是四个,万一教练会让二传和二传一起住呢?
事实证明想多了。
邹月行的出入证上明明白白写着12,而王一民则是3号。
——二传被均匀地分散到了各个攻手之间。
徐天阳甚至做到了让每一个宿舍至少拥有一个二传或者一个自由人,好让没有二传的攻手们心中有底。
姜还是老的辣。
原来这就是老二传的极致端水。
许鹤转头问傅应飞,“你住几号?”
“1号。”
“那你又跟我一起。”许鹤叹了口气。
傅应飞垂下眼睑。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又”?
是住腻了不想跟他住了?
也正常,毕竟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早就没什么新鲜感了。
他看向许鹤的手指,又顺着手指看向他手中的出入证。
许鹤察觉到傅应飞的视线,翻了翻自己的证件,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算了,说不定他只是看看。
毕竟傅应飞最近和刚觉醒了自我意识和性别意识的机器人似的。
洗澡会等到所有人都洗完了再去,再也没有在球场撩起衣摆擦过汗,被人盯着看久了还会表现出一点局促。
奇怪得很。
也不知道四人宿舍剩下两个是谁,里面别有卢哲就行。
他实在不想杵在这两个秤砣之间当天平。
然墨菲定理虽迟但到。
许鹤刷开宿舍大门,一眼就看见了靠门的那张桌子上放了两罐眼熟的糖醋萝卜干。
他木着脸走进去,照例选了离窗户最近的床铺。
累了,毁灭吧,爱咋咋地。
这水谁爱端谁端,他
要去食堂充钱吃饭。
许鹤把行李一放,迅速又安静地冲向食堂,成为76个队友里最先吃上牛腩玉米面的人。
他吸溜一口鲜美的汤,接着咬一口软嫩弹牙的小牛腩。
喃喃,“攻手自有攻手福,不顾攻手我享福。”
妙!
吃完饭,许鹤卷着自己出入证的颈带回到宿舍,还没开门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争执。
说是争执不太恰当,从内容上讲,这两个人在吵架的时候堪比一二年级的小学生。
“军训那边洗大澡堂的时候,你每次都拖到所有人都洗完了才去洗,怎么换了独立卫浴就要先洗了?”卢哲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
“与你无关。”傅应飞说。
“我先。”卢哲恶狠狠。
许鹤翻了个白眼,推门而入,“猜拳,谁赢谁先,三局两胜,来!就在我面前猜!”
卢哲:……
这个方法是不是多少有点小学生了呢?
许鹤抱着手臂靠在浴室的门边催促,“怎么?剪刀石头布还要我教?”
傅应飞:……
这倒不是,只是在心上人面前和另一个男人小学生似的猜拳实在不在他的人生计划之内。
傅应飞微微后退一步对卢哲道:“你先去洗,我也不是很急。”
卢哲附和,“我也可以先去吃饭。”
这不是能好好说话?
“都不想先洗了?”
没人接话。
许鹤哼笑一声,“那我先。”
卢哲:……
好的,您请。
晚上七点,北侧礼堂。
总教练谢卫国站在讲堂上宣读至少有四页纸的训练目标。
各位排球运动员们舟车劳顿,在教练念经似的声音之下昏昏欲睡,直到谢卫国开始宣读训练计划。
5:30起床。
6:00开始进行为期一小时的晨间训练。
7:00-8:00有一小时休息和早餐时间。
8:00-11:30,将进行3小时的训练。
下午14:00起进行一天中的第二阶段训练。
17:30吃晚饭。
晚上18:30-22:00进行文化课。
最后,谢教练道,“提高效率,牢记使命,一天将会获得26小时。”
卢哲神情恍惚,不明白今年的课表为什么会这么去人性化。
他转头去看许鹤,发现这位球队风向标正在对着手机上发下来的课表出神,仿佛在思考什么。
学霸都觉得这个课表不正常!
卢哲顿时找到了一丝自信,“你也觉得这个训练表没人性是吧?”
“额……”许鹤顿了顿,“还行,我暑假时候的训练表和这个差不多,只不过暑假不用上课……”
“对啊!问题就出在这三个半小时的文化课上,我们之前也没——”
“——暑假的时候我们一般都自己刷题。”许鹤将被卢哲打断的话说完,问,“你们之前?”
卢哲:……
“没什么。”
是他浅薄了,竟然还有人能在七小时的训练结束之后学习文化。
失敬。
高强度训练和填塞在训练之余的文化消耗掉了青少年们的所有精力。导致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频频出现的队内小摩擦在秦皇岛基地内神奇消失。
没有人在扛过八小时训练和三小时文化课之后还有余力吵架,包括卢哲和傅应飞。
许鹤获得了月余清静,打心底里感谢安排训练表的人。
训练中期,教练组根据数据排名开启了筛选
模式,6月15日,留在秦皇岛基地内的选手从76人缩减至42人。
陆续有选手带着遗憾从训练基地之内离开,竞技场和的残酷在这里淋漓尽致的地体现。
哪怕见过很多这样的场景,许鹤还是会在队友红着眼眶离开的时候产生一丝伤感。
四人的宿舍缩减到只剩三人。
6月27日,只有三个人的四人间迎来了前后一共熬走了自己宿舍五位攻手的王一民。
这位大许鹤两岁的二传发现床头的另一边睡着卢哲时差点没给许鹤跪下。
他本来想求一求许鹤,让可爱帅气阳光善良的小队长和自己换一下床铺。
话还没说,就看见睡在许鹤对头的傅应飞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他怒目而视。
王一民:……
算了算了,两个都是断头台,睡在哪个上面都一样。
6月28日,“善良”的秦皇岛训练基地给孩子们放了一个五天的假期。
总教练亲自给接收各位小朋友学籍的学校打了电话,告知对方他们已经把孩子放回去参加期末考试了,如果有学生不老实,没有到场,可以直接打家长电话要人。
许鹤感觉这种举动多少掺杂了点私人恩怨。
毕竟前两天练习鱼跃的时候,有人怎么教都教不会,中年发福的谢教练气得原地跳脚,想示范又碍于自己已经被皮带勒出弧度的肚子,一时间左右为难,最后只能让队内最擅长鱼跃的陈明昊上去示范。
不过无论是突然降临的期末考试还是鱼跃失败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鱼跃他本来就会,考试……因为班主任拍摄的课和作业,他对一中现在的文化进度和题型了如指掌。
甚至可以在英语考场提前半小时交卷。
6月30日,秦皇岛训练中心在官网上发布了国少队最终试训名单,试训名单内一共19人,王一民和邹月行赫然在列,只不过一个人占的位置是接应,一个人占的位置是主攻。
这一次,网络上没有人再对名单发出质疑。
开玩笑,排坛公认五十年之内最强金蛋,骂走了之后谁来扛起未来十几年的二传?
哪个苗子能像许鹤一样稳定。
再说了,人家隔壁小众运动圈子跑酷最近闹得还不厉害吗?骂走了许鹤谁最高兴,还不是那群窜墙头的跑酷运动员?
这个二传可是世界冠军啊!
别的项目的世界冠军来给我们当二传,这不得好好哄住了?
人又不是只有排坛稀罕。
前有跑酷虎视眈眈,后有田径队等着挖墙脚,要是真把人说的撂挑子不干,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他们排坛粉丝?
有了这种思想觉悟,这条微博下面全是充满了彩虹屁和炫耀的夸夸。
【看到这个跑酷世界冠军了吗?国少队哒。】
【表发出来之前我就知道肯定有许鹤,隔壁还以为许鹤没被选上,就能叫去一起爬墙头了,笑死,做梦。】
试训名单公布的同时,一中的期末成绩也出来了。
高一年级期末考试成绩前100排名公告也贴在了教学部楼下的泡沫板上。
许鹤对自己的排名不是很感兴趣,反正应该是前二十,有火箭班在上面压着,应该高不到哪儿去。
相比之下,他对傅应飞的排名还比较感兴趣。
毕竟这个人在秦皇岛的训练结束之后还会躲在被子里看一会儿新东方的英语网课。
这么用功成绩还不进步……那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再说傅应飞本来也就是有点偏科,英语和物理上来之后进年级前100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许鹤抱着这样的心理从100名开始
往前找,在第67位看到了傅应飞的名字。
他的视线顺着各科成绩落在英语和物理上。
好家伙,117和112。
医学奇迹!
普照大地!
“许鹤?你在这儿看什么?你第二,在前面。”
许鹤闻声偏头,看见了升上高中之后就没怎么见过的李斌,这人考进了火箭班,也忙得神龙不见尾。
李斌表情复杂,“你不会以为自己名词掉下去了吧?你这人连学校都没来,怎么还能考第二,我们火箭班都感觉你吃了聪明药。”
许鹤笑了笑,“也不算完全没来吧,远程上课、远程作业。你呢?”
“我第一。”李斌也笑,“之前你问我为什么而读书,我后来想了想,觉得生物比较有意思,所以以后打算读生物。”
火箭班和实验班在一个楼,两人并肩往楼上走。
“那挺好的,就是生物比较费钱,得选资金和设备充足的学校。”许鹤道。
“我之前去了北大做竞赛,觉得那里挺好的。”
李斌将许鹤送到3班门口,看到里面已经把书包收拾好的傅应飞,“他在等你,我先走了。之前你的比赛我都在论坛看了,很棒,有机会去现场给你加油。”
“好啊,下次见。”许鹤和李斌告别,缓步走到傅应飞身边。
假期只有五天,考完期末考试之后基本就不剩什么了。
许鹤在家里瘫了一天,睡得昏天黑地。
最后一天中午,门铃被按响,许鹤顶着一头乱发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傅应飞,少年先是往门内看了一眼,没看到余芝蓉和许云伟存在的痕迹才小声:“蒜蓉粉丝我已经学会了,你还想吃吗?”
许鹤反应了一会儿,恍然记起“海鲜味的蒜蓉粉丝”好像已经是去年九、十月份的事,再有几个月就一年。
离开s市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这茬忘得差不多,没想到傅应飞竟然不是嘴上说说,还真的去学了。
他睡到现在,还没吃早饭,蒜蓉粉丝送上门哪儿有不吃的道理,许鹤一把将人拉进来,鬼鬼祟祟,“快进来!厨师因为我们去集训放假了,我哥也还没放假,家里没人。”
正是偷吃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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