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鹤说完, 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观察傅应飞的表情。
只见这位“老实人”半点没有怀疑他的说辞,整个人透出一股虚无缥缈的沧桑感,好像真的已经开始思考要是去不了该怎么办了。
许鹤的良心隐隐作痛, 缩回撑着下巴的手,正视前方,清咳一声,“其实我已经问过了,能去的。”
傅应飞愣了一瞬, 刚想说话, 英语老师就抱着卷子, 提着放听力的小型cd机走了进来, “good everyone, 今天我们开始上课之前先做一个小型的听力训练, 课代表上来把卷子发一发。”
临近期末, 班级里同学们的哀嚎声都没有开学时那么中气十足。
大家看着英语老师手里的卷子象征性地叹气,只有个别几个男生小声抱怨。
“……又听力啊?”
“崩溃的一天,从英语听力开始。”
许鹤将手边的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冷空气立刻吹散了身边的闷气, 将发困的脑子吹醒。
2014年的英语老师已经是学校里最时尚的一批人了。
他们英语老师带来的听力设备长得像个黑胶唱片机, 连在电脑上通过教室内的广播放出来之后颇有高考考场听力的味儿。
广播里男女播音员说的话都有点含糊,而且带着一点回音。
要说听不清, 好像又可以听清。
要说可以听清楚,但又不能完全听明白。
听清与听不清的度被老师掌握的非常好, 堪称当代考场还原者之典范。
许鹤聚精会神地写完, 偏头一看, 傅应飞汗都做出来了。
他把两只手的袖子都往上捋, 露出紧实而布满肌肉的手臂, 握着笔的右手更是青筋凸起,仿佛要用05签字笔把试卷打一顿。
傅应飞的笔尖停在倒数第一道选择上,试卷上已经写满了abc三个选项,ab两个字母被画上了杠,卷子的主人正对着c犹豫不决。
许鹤低头一看自己的卷子。
嗯,这题选d,傅应飞完美避开了正确答案。
英语老师授课方式十分灵活,能不自己批的作业绝对不会自己批。
她关了自己的听力小设备,“同桌交换对答案。abbbb,cddda……”
许鹤一手拿着红笔,一手拿着傅应飞的卷子,看着上面的九个红叉陷入恍惚。
奇怪,初中的时候傅应飞的英语还可以啊?
怎么现在一共二十道听力能做错九个?
许鹤满含怀疑的目光落在傅应飞脸上,对方鼻尖冒汗,“咔吧”一下把手里的红色铅笔给握断了。
傅应飞手忙脚乱地将铅笔的残骸扔进身后的垃圾桶,干巴巴解释,“我有点困,这里又远,听不清。”
“哦。”许鹤依照老师的意思将试卷换回来,看着自己全对的听力叹了口气。
傅应飞啊傅应飞。
物理不好你可以选文科,英语不好你选什么都没用啊。
两人各怀心思上完了一天的课。
许鹤有意观察傅应飞在上课时的状态,但几次转头,发现这人不是在看着黑板发呆,就是在看着本子冒汗,唯一认认真真从头到尾全部学完了的只有数学。
这样下去不行,得和他谈谈。
许鹤收拾好书包,w52ggdco从兜里摸出黑色的防寒手套带上,看向傅应飞,“现在是冬令时,校队训练应该8点就结束了,你上完了课,要不要来柏教练那里找我?我们可以商量一下跑酷训练的事情。”
“嗯。”
“晚上……”许鹤说了两个字,忽然停住。
他其实不该用自己的学习标准来衡量傅应飞的成绩。
傅应飞是纯粹的运动员,一旦他们拿到了世锦赛或者亚锦赛的冠军,他根本不愁没有学上。文化差一点也没事,可以去走纯体育生的路子。
许鹤想到这里,又把“晚上我给你补习”咽了回去。
“晚上什么?”傅应飞静静站在原地等人说出后面的话。
“没什么。”许鹤笑了笑,转身跨上因为骑车是有氧运动而重出江湖的自行车,“晚上的事情晚上再说,你先去训练吧,每天非走到车棚送我,也不嫌累得慌。”
他说完,足尖将踏板一勾,右脚蹬地,哧溜一下滑出校门。
王一民正蹲在校门外边的路牙子上吃妈妈送来的晚饭,看见许鹤连肉都来不及吞,含混道“小许队再见!”
“拜拜。”
新城广场距离他们学校不远,骑过一座桥就到了,总共也用不了十分钟,十分方便。
许鹤停车上楼,直奔柏教练办公室。
饿死了!
饭饭饭!
自从父母知道了他最近正在柏教练这里“白嫖”课程,便每天让家里的厨子给两人送晚饭。
许鹤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糖醋味。他情难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包都没来得及放,先扒开饭盒,吃了一筷子糖醋荷包蛋。
柏教练哭笑不得,“你慢点儿。”
许鹤摘下挎包丢向沙发,凳子一拉,开始狼吞虎咽。
燕麦和白饭一比一混合煮在一起,嚼起来又糯又有弹性,既有白饭的甜味和糯米的香味,又有精米无法达到的饱腹感。
再加上两个用空气炸锅煎至金黄起泡的溏心蛋。哪怕不吃堆在一边的香煎鸡肉,也已经令人十分满足。
许鹤花十分钟吃完了晚饭,又在消化时间内写完了数学作业。
效率高到柏教练叹为观止,“你是我近年来见到的第一个走体育还能保持年级前十的高中生。”
“还行,才前十。”许鹤淡然回答。
柏教练匪夷所思。
什么叫还行?
年级前十在你这儿只能混到一个“才”?
许鹤想起前世跑酷的队友,“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天天不去上学还能考到年级第一。”
那个混血儿是外国语学校的,成绩非常好。
他一开始学跑酷是因为想和自己的外国女友炫耀,但跑着跑着发现自己的女朋友跑得比他还好,于是就受刺激了,天天学也不上,疯狂跑酷。
队友的面容已经变得模糊,但想起他们的时候,许鹤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你们关系不错。”柏教练用力拉了一下阻力带,“好了,今天是手臂力量和平衡力,根据表上的量来,开始吧。”
柏校医和柏教练给他制定的都是有氧运动。
强度低,有节奏,持续时间长。
不仅有助于改善人体健康,还有助于提升耐力和代谢。
许鹤在柏教练的监督下顺利做完了大半,时间就来到了晚上八点。
20:15,傅应飞拉开了训练室的大门。
许鹤正整个人趴在瑜伽球上,抬头就和傅应飞对上了视线。
傅应飞看着四肢紧紧扒住瑜伽球的许鹤。
许鹤看着手指逐渐在门把上收紧的傅应飞。
两人对视到10秒的时候,许鹤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
核心力量一下子散了。
他从瑜伽球上掉下来,四脚朝天滚到了一边的垫子上。
瑜伽球吧嗒吧嗒弹跳着滚远,撞到墙角之后又滚回身边。
柏教练按下计时器,“12分33秒41,差一秒多就破平衡记录了,有点可惜。”
许鹤愤怒的锤了一下蓝色的瑜伽球,假装这玩意是傅应飞的头,“傅应飞!”
傅应飞上前一步,将训练室的门关上,踩着鞋跟把脚上的鞋脱了,快步走到许鹤身边,蹲下来看他的膝盖,“没事吧?”
“没有。”许鹤不由分说一把撑住傅应飞的肩膀,站起来后拍了拍万恶的瑜伽球,“趴上来试试!”
傅应飞……
这就不用了吧?
柏教练饶有兴致地煽风点火,“可以试试。”
许鹤抱着手臂轻哼一声,“怕了?这都不会还怎么上赛道跑酷?”
激将法,傅应飞就吃这套。
他当即往上一趴,结果这个东西保持动作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有的人可能连趴都趴不上去。
傅应飞就是这个有的人。
短短1分钟,他做到了“从瑜伽球上掉下来之后前滚翻一圈”。
和从“瑜伽球上掉下来后滚翻一圈”。
以及“从瑜伽球上掉下来后被弹飞的瑜伽球砸到了脸”。
许鹤笑得肚子都痛,挂在单杠上打颤,“哈哈,你平衡怎么这么差。”
他笑了两声,又安慰,“正常的,我刚玩的时候也这样,你适应一下就好了,哈哈。”
傅应飞也情不自禁笑出来,他盯着许鹤笑得眯起来的眼睛,从那道月牙里找到了一双璨若星河的眸子。
柏教练将秒表往手碗上一挂,“好了,别笑了,大笑是有氧运动,笑100次相当于骑15分钟自行车,你再笑今天的运动量就过了。”
许鹤猛地停住,因为停的太急,还打了一个嗝。
空气静默一秒。
许鹤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若无其事地看向柏教练。
“教练,之前跟您说的,我和傅应飞想去参加2014年新西兰举办的第一届世界室内跑酷大赛。一月底应该就要开报名了,我们现在应该能去吧?”
许鹤眼巴巴看着柏教练,“我们在这儿报名,教练位置填您,可千万不要告诉柏校医和徐教练。”
柏教练挑眉,“你们是想瞒着徐天阳偷偷去?”
许鹤双手合十,对着柏教练摇了摇,“毕竟还没有什么奖项,不想让徐教练这么早就知道,等我们得了奖再让他知道也不迟。”
他顿了顿,“再说了,他是排球教练嘛,又那么出名,哪儿有排球教练当跑酷教练的道理?”
柏教练看着许鹤眼巴巴的样子,看似勉为其难但实则感觉很爽地点头,“准了。室内跑酷的强度不大,其实就和平衡训练时我们做的也差不多,可以放心跑。”
许鹤连忙点头。
其实差远了。
类似于数学课上学1+1等于几,上了考场发现试卷上是微积分。
不过2014年的比赛他也没参加过,不知道新西兰的赛道到底长什么样。
应该不可能一步到位微积分吧?
三人聚在电脑前面看世界跑酷运动者协会发出来的参赛标准。
青年组十八岁以下报名者需要一段室内跑酷和室外跑酷的视频影像进行报名审核,确认获得参赛资格之后主办方将会寄出一份邀请函。
三个人里面只有傅应飞英语稀碎,密密麻麻的网页只能看懂三分之一。
许鹤哇了一声,“还搞邀请函,年轻人就是有仪式感。”
柏教练哭笑不得,“你也是年轻人,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
许鹤嘿嘿一笑,装傻装得十分熟练,“择日不如撞日,室内的录像我可以今天就录。柏教练,您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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