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日狗了,李含章骑在马上,还未就自己被赶出家门这事回过味儿来。

    这个马文才又要搞什么鬼,带她一起去读书作甚,给他当牛做马或者是方便欺负?

    读什么书?她一个女的,在古代,会做点酸诗得了,还读什么读?

    去哪儿读?去有梁祝的地方读?

    命运兜兜转转,偏偏就绕不开梁山伯祝英台马文才是吧,既然这样,也是他们三人之间的事,关她鸟事?

    所以把她带去到底要干嘛????????

    “爹爹,娘亲,含章不想走······”李含章双目含泪,觉得天都快塌了。他们把她当童养媳也就罢了,但是这马家也太彪悍了些,哪有这么养儿媳的啊······

    “含章,记得给娘写信。”颜氏擦了擦眼泪,侧过脸不忍看她。

    “含章,爹会去书院看你们的,莫要担心。”老马拍了拍她的手,脸转向马文才,“文才,好好对含章,听到没有?她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剥了你的皮!”

    “知道了爹。马统,扶李公子上马。”马文才轻飘飘应了一声,一甩马鞭,跑远了。

    李含章坐在马上,一步三回头,直到再也看不见二人的身影了,才专心走路,结果再抬头,马文才和他的书僮已经没了影子。

    她心下窃喜,任由马慢悠悠地散着步,不疾不徐。

    迟就迟,迟了最好不收她!若是不收,她立即快马加鞭往家赶!

    这狗男人,莫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成亲前往死里整她,成亲后反倒老实了,现在竟然说什么去书院要带她一起“长见识、开眼界”,那老马也不知被他亲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在这男尊女卑的世代竟然还同意了······

    “你莫不是以为,这样便不用去了?”她的马儿迈着小碎步刚下了一座小石桥的功夫,马文才竟然神不知鬼不觉从桥旁边的死角处出来了。

    “自然不是,我马骑的不好。”李含章未改步调,任由自己的马走着碎花小步。

    马文才落后一步,她只觉后背阴冷,扭头瞧他,只见他朝她的马屁股一鞭子抽过去,身下的马像支离弦的箭,蹭得一下窜了出去,幸好她缰绳拽得紧,否则便要摔下去了。

    临近书院,几人在山脚的小镇歇息,用午饭。李含章坐在桌旁,打量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李家铺子最近生意如何?”马文才饮了一口茶,缓缓将杯盏放回桌面。

    “爹爹娘亲寻了人打理。”李含章瞧他,琢磨这人从不同她讲话,现在突然开了金口,意欲何为?

    “嗯······莫不是李家人都从掌事退了?”他瞧她,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

    “是或不是,又如何?”李含章瞧他,疑惑。

    “我们家马大人,向来无利不起早,你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嫁进马家,做我的妻?”他挑起一侧嘴角,嘲讽地笑。

    李含章目光内含,也笑着瞧他。这狗男人莫不是在暗示,自己家那十几个铺子已经变成了马家的钱袋子,她的利用价值仅限于此?

    他倒是会挑痛处戳,若是她带了图利的心思嫁入马家,没了钱银帮衬也就没了地位,她就要日日担惊受怕;若是她不带心思,只凭喜爱老马二人进来,他这么一挑拨,她便要同老马二人离了心。死男人,上一世是个毒物,这一世竟更胜一筹,是个毒物plus!

    “身外之物,与我无碍。”李含章也喝茶,面上装作无事,内心却不再平静。

    她怎么可能没考量过?!现在这情况,是她深思熟虑之后选的路,既然选了,跪着也要走完。她已下定决心,想守着老马二人,不求回报,她心甘情愿。

    上了山,经过高大石制门楣,广阔的场地正中央设了个席位,一个形貌似龟仙的男人在大声念着“某某某学费几何”,核查入学的学子。念到了马文才,这狗东西以一副大赦天下的架势一口气为剩下的学生付清了学费,然后抬手指着她,“除了她。”

    李含章乐了,从马统处夺过自己的纤细包裹,扭头往出走。

    “李含章,你去哪里?”马文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指名道姓地大声问。

    “回家。”她理所当然,飞快往出走。

    她的马就在后院,去牵来立即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马留下!”马文才下了令。

    李含章顿了一瞬,脚尖一旋立即侧过身往书院外面走。

    “李含章,你给我回来!”

    他越喊,她走得越快,直到一侧肩膀被狠狠捏住了。

    “怎么?”她疑惑,这人一会一个样是要作甚,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想要她留下,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马文才眯起眼睛恶狠狠盯着她,揪住她胸口的衣领子就往学府深处拖。

    “我没钱缴束修。”她无奈道,一路被拽着走,压根不反抗。

    “李含章,束修十两。”他路过龟仙人桌案旁的时候,仿佛下命令一般说了一句,继续揪着她往里拖。

    理所当然地,她跟马文才住了一间房,也不知这校长是怎么分的房,难不成是按照入学报名的顺序分的,二人一间,一对一双?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因为刚开学还未排课,她也没腾出功夫琢磨去哪儿练易筋经,所以睡了个懒觉,结果刚睁开眼睛,便看见马文才身着蓝白二袍,举弓驾箭,弓已拉满,正对着她的脸。

    李含章愣了一会,自顾自笑了,起身,伸懒腰,瞧他,“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正有此意。”马文才缓缓收了弓,下巴高高昂起,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背上个克妻的名头?”她赤脚下床,再次伸了个懒腰,上举双手摸天,然后缓缓下腰去摸地,起身左右扭动两下,精神抖擞,“啊~马家这高门楣,不愁没人进。”

    马文才那副踌躇满志的表情立即褪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支箭已经紧贴着皮肤穿透她的中衣,射到了身后的柜子上。

    她心一惊,扯开中衣袖子盯着上面的洞,眼睛眨了两下,又抬头看他,“我衣服没带几件,你若是全毁了,我便穿你的!”

    马文才轻哼一声,收弓,离开。

    狗东西,果然不出她所料,把她带来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就是为了欺负她,想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又如何,她怕过谁?

    第三日,学院便开了课。她平日闷头读书,为了不暴露女子身份,不说话,不交谈,有疑不问,独来独往。这种女人挤进男人堆里做男人的事,在这年代,可大可小。她若是真被猜出是女子,被逐出书院,到时候马文才在老马面前趁机进谗言,捏造她自曝身份、脑筋愚蠢、无妻徳等等借口要休了她时候,她该如何?有道是,谁掌权,谁就有话语权,即使她有理,她也没处说,那毕竟不是她李含章的爹了,那是马文才的爹。

    与其让自己落到那个境地,不如从一开始就谨守本分,低调处事才行。

    日落,月初生,她独自一人晃到书院后院的亭子里坐着,看盈月出神,身周万籁俱寂,令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

    自己之前原本习惯了寂寞,一向独来独往,一方面是不喜被人参透,也避免自己说错话,被有心之人利用。上一世跟老李夫妇相处久了,深深感受了一番同生身父母那种毫无保留真心相对的温暖,令她眷恋极了,也习惯了。直到这一世,重归孑然一身,不适感简直无孔不入。

    颜氏没有正式的名分,自顾不暇,自己又不是她女儿,她不可能把自己放前头优先考虑。老马么,她早发现自家铺子掌柜被人换了的事,再听马文才那么一说,也隐隐猜出这宠溺的深意了,对她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都难说。至于马文才,前日一早见到他张弓举箭瞄准她脸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他带她来这儿,可能不止是为了方便欺负她,为了方便杀了她也没准。在马府那么多耳目,哪有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杀人灭口方便?而且死的是求学男子李含章,怎么可能是他马文才的夫人李含章?他夫人女扮男装出来上学,只有话本子敢写,还真没有人敢想。

    无论如何,这日子总要过下去。既来之,则安之。

    不过话说回来,她换来此处,究竟是因为爸妈,还是因为他?

    最好不是他,不然她定要想法设法剥了他的皮,给自己做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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