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里这一整夜,都感觉自己在题海遨游,脑子里的符号数字缠绵纠缠,难分难舍。
早上睁开眼睛,他没洗脸也没刷牙,直接就坐到了桌前。
江照听到动静起身,神情有些倦怠:“这么早干什么呢。”
他起身撩开被子,一直走到郁里面前,才发现他正在写昨天没做完的题。
江照眯了眯眼睛。
直到几分钟后,郁里把整套卷子剩下的题全部刷完,才在草稿纸上写:“我做梦梦到答案了。”
“不是梦到。”江照语气慢悠悠的:“这是你的潜意识在活动。”
郁里:“?”
“这叫睡眠记忆法。”江照打了个哈欠,一边走向浴室,一边道:“人在睡眠的时候大脑也是活跃的,这就是为什么人类会经常做梦的原因,你可能是因为昨晚题没有刷完,所以潜意识记住这件事,当你的大脑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之后,它就会自动开始运算。”
郁里立刻跟了过来。
“就像当你第二天有一个很重要的考试或者约会时,不等闹钟响起就会自动醒来,这就是因为你的潜意识里把这件事标志为了紧急在意。”
郁里眼巴巴地。
江照看出他想表达的意思:“这种潜意识确实是可以训练的,而且一旦训练成功效果会非常显著,长年累月下来会比大部分人多上几倍的学习时间。
“你·训·练·过·吗?”
“嗯,我爸对我的智力方面比较在意,所以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接触过各种开发脑域的方法,这算是一个既便捷又健康,可以最大程度把时间变现的方式。”
“所·以·你·晚·上·看·书。”
“也不都是,因为人是会改变的,像我这种,生命中的第一位早已不再是考试,所以效果会大打折扣。但如果你很在意成绩的话,刻意训练是可以得到明显提升的。”
郁里揪住了他的衣角,满脸都是,要学要学要学。
“好了我先刷牙。”
两个人从寝室出来的时候,郁里又问他:“那·你·现·在·生·命·第·一·位·是·什·么。”
江照与他十指相扣:“这个。”
郁里一边听着课,一边走神看自己的手,张开五指,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填满指缝的手。
他眼珠朝后转了转,听到老师讲课的声音,又悄悄转了回来。
应江献的邀请,郁里给郁彬打了电话,两家人约在了城中某家装修十分清雅古朴的饭馆子,说好了,由江献去接两个孩子下学。
远远地,江献就看到了他们走来的身影。
他看了一眼江照,又看了一眼郁里,最后看了一眼两个孩子拉起来的手上。
“他俩,关系这么好吗?”
韩叔在一旁点头,道:“少爷很喜欢小郁同学。”
两人来到车前,江照把车门拉开,让郁里先上去,随后从另一边上车。
江献回头看了一眼他们重新拉在一起的手,江照:“爸怎么了?”
“没什么。”江献转回了头。
小孩子之间拉手应该是正常的,大人不能引导孩子胡思乱想。
“咱们现在去饭店,郁里,你问你爸爸到了没。”
郁里低头给郁彬发了个短讯,后者很快回复:“到门口了。”
郁里给江照看,江照传达:“到门口了。”
江献看了一眼时间,道:“他倒还挺准时。”
接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轻轻整理了一下领口。
到地方之后,江献先一步下车,并重新把领带抚了一下,偏头看向江照,道:“手别拉了,又不是三五岁孩子。”
江照只能松手。
江献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又道:“校服领子,扣好。”
江照抬手把最后一课纽扣扣上,微微扯了一下脖领子,防止勒到喉咙。
“行了,走吧。”
江献先一步进门,江照在身后把平光镜换成色盲眼镜,郁里有些懵懵地把自己衣服扯了一下,跟在江照身边。
他们要的是雅间,靠近雅间的院子里有一个竹林,风吹沙沙,伴随着大厅传来的古筝声,坐在旁边的护栏前还能看到围着饭馆的鱼池。
到地方的时候,郁彬正在喂鱼。
他穿着浅色polo衫,下身同色长裤,浑身上下的装饰只有腕上的一块银色手表,可谓普通至极。
江献撩开帘子进来,标准微笑的脸微微一僵。
郁彬听到动静回头。
江献穿着手工高定西装,皮鞋擦得噌亮,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看着就是一副成功企业家的模样。
四目相对,江献恢复微笑,郁彬也从惊讶中回神,两人上前一步。
“江献。”
“郁博士——”
“哦,江总。”
“郁彬——”
“老同学。”江献握着他的手,道:“好久不见,听说你一直没离开研究所,这么多年来想必突破不小吧。”
“嗯。”郁彬道:“目前我们的基因抗癌技术已经趋于成熟,上半年正式投入了使用,不出意外,下半年会有部分人就可以康复出院。”
“恭喜,你们真是辛苦了。”
“应该的。”
“那你上回去国外,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嗯。”郁彬抱歉道:“不是公开会议,我不能说。”
两人之间寂静了两秒,江献没有找话题,郁彬也没有开启新的。
江献终于松开他的手,介绍道:“这是我儿子,江照。”
“我见过了。”郁彬放松一笑:“你儿子很厉害。”
江献神情与有荣焉,郁彬接着道:“上回郁里在家跟朋友聚餐,那么大一个厅,他一个人全收拾了,我半夜回到家,还以为是郁里这么勤快呢。”
他眼神里流露出赞赏和钦佩:“你教的真好。”
“……对。”江献回过神,横了江照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我打小就培养他独立自主,所以这孩子一直很懂事,成绩上经常拿第一,没怎么让我操过心。”
“那这孩子是真的厉害。”郁彬多看了江照几眼,道:“没有人管都能长得这么好。”
江献挡住他的视线,道:“也不是没人管,我平时工作忙,还是经常会电话监督他的。”
“你这么忙都能把孩子教的这么好,真厉害。”
江献心里舒服了一点,道:“快坐吧,你们俩也是,坐那边儿。”
服务员撩开帘子:“请问客人现在点餐么?”
“让孩子们点。”江献说罢,又看着郁彬。
郁彬喝了口水。
江献也收回视线,不悦地开始喝水。
桌子上因为这个菜单而被打断气氛,郁里要了饮料和甜品,江照的声音响起:“郁叔叔的这个研究所现在还招人么?”
郁彬还没说话,江献就道:“有没有点出息,做研究员能有什么前途,出力不讨好有事还背锅说不准哪天就被当成人类公敌钉在耻辱柱上。”
郁彬一顿,看向了他。
江献别开脸,听他拉了拉凳子,避开孩子们轻声道:“你不用为我抱不平,我不在乎这些。”
“……你当然不在乎,你毕竟是郁博士嘛。”江献露出了一个虚伪的关怀的眼神。
郁彬正色道:“探索未知的领域本身就会出现各种不可控因素,烟花制造的过程也很危险,可是难道就因为偶尔出现的可能烧身的火星就放弃了么,那这世上就永远没有人能够看到它绽放绚烂的模样了。”
“死去的人看不到。”
“死去的人为真理奠基。”
江照给郁里撬开夏威夷果,把白色的果仁放在他碗里,道:“爸,你表上沾水了。”
江献立刻抬了一下手臂,这才发现旁边的水不知何时撒了,这会儿已经溢到他的手腕下,他站起来抽过纸巾擦了一下袖口,郁彬也抽纸巾把桌面擦了。
江照一边擦,一边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郁彬终于看向了他的手表,赞赏道:“很好看。”
“哦,这个啊。”江献道:“秘书给配的,说比较符合我的身份。”
郁彬:“很贵吧。”
江献:“还好,也就是郊区一套别墅的价格。”
郁彬点了点头。
江献:“你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块,也就是我半小时赚的那么多。”
郁彬惊讶:“可以吗?”
“当然了。”看出他犹豫。江献更加大方:“怎么?有顾忌?”
点头。
“不喜欢?这个牌子还有别的款式,也可以单独订做,我给你弄个符合学者风范的。”
“……那得多少钱?”
江献想了想,道:“撑死两千吧。”
“两千……”
“你举你那表干什么,我说两千万。”
郁彬把手放了下去:“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公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别跟我说你来谈投资。”
点头。
江献啧了一声,坐在一边儿,道:“这点钱谈不了什么投资吧。”
郁彬试探地提议:“你可以在投资项目的基础上折现给我。”
“?”
郁彬退而求其次:“……或者把这个礼物,换成投资。”
江献看到他去翻包,立刻道:“得得得,这个事儿等吃完饭再说,孩子们还饿着呢。”
郁彬后知后觉,急忙放下,看了眼空荡荡的桌子,道:“能不能催催。”
“先吃点瓜果。”江献捏了花生,道:“你知道孩子们这次月考出来了吧?郁里跟你说成绩了么?”
“说了。”郁彬看上去很高兴:“考了个第三。”
“小朋友是挺厉害哈。”江献一边说,一边去看江照,道:“我儿子依然是年级第一,京朔的老一了。”
“虎父无犬子,跟你一样。”
“嗐,成绩好没什么用。”江献谦虚道:“以后也就是活成我这样而已。”
郁彬附和:“你现在看上去名利双收,可到底辜负了你的大脑,得不偿失。”
江献:“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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