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高明在家里翻了两个小时的老照片,终于在他弟弟寄回来的仅有的几张老照片里找到了这个女孩。
照片上的女孩比白天看到的还小点,有一头不长的黑色头发,穿着一身稍微有点大的衣服站在某个天台上。诸伏高明比较了一下长度,薄荷色的部分应该刚好被剪掉了。
他还记得这个女孩,是景光的朋友之一,在景光离开之后曾经说过来他家做客,但是不久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她跟他的弟弟一样在半路上消失,而诸伏高明虽然能够猜到他们去做什么,又有什么样的结局,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那部寄来的手机,还有这些照片。
他看着这些照片,又看了一遍之后就把它们从相册里抽出来烧成灰。
就跟其它所有的证据一样,一点也不会留在这个世界上。
景光留下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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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秀一看到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孩子的时候,还没注意到对方要做什么,就已经从那身不太合身的衣服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伊佐那慢慢地把兜帽的帽檐又往下拉了一点,要找到赤井秀一实在是太难了,明明知道他就在长野还是晃了这么久才抓到他的尾巴。
“rye。”她说,“今年的冬天稍微有点冷啊。”
这是shaock死之前对赤井秀一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他还记得的话,这场对话大概能顺利进行下去,不记得也得让他记得,这只是最简便的一条路而已。
“今年?”乔装打扮成冲矢昴的赤井秀一问。
“两年前的。”伊佐那轻轻地说,“今年的冬天也快到了,他有些事想告诉你。”
如果是苏格兰在的话应该不需要这么麻烦,伊佐那在社交这方面的技巧一向没怎么点满,在真正独自一人面对着赤井秀一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已经习惯身边有个人的存在了,虽然自己也有能力做好所有的事但终归是不一样。
她更喜欢用直接点的方式解决问题,但是渐渐的她也变了,跟以前完全不同。
赤井秀一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人,她给人带来的感觉除了危险还有点熟悉,但他确信没有在哪里见过另一个给他这种感觉的人,而在看到她的脸之前他也没法直接下结论。
酒吧里很安静。
老板也就是调酒师一早就出去了,这家根本不盈利的酒吧平时永远在休息中,只接待熟客还有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就算是有陌生人来了也只会发现酒吧的调酒师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写生,也许在路上曾跟那个背着画板的画家擦肩而过。
伊佐那一路低着头,没注意到这家酒吧就是之前她曾经多看过一眼的那家,上面写着的“萩原”二字安静又平和。
“我们属于同一个组织。”她说,“也许你听过?”
赤井秀一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在女孩面前放了一杯牛奶。
“他没说过。”
“……”伊佐那想不出来到底是应该先解释她刚才要说的东西,还是先反驳说她已经成年了,但是她现在的身体也确实不能喝酒,顶多用来麻痹一下痛感,于是她认命地捧起了这杯不知道有没有加料的牛奶。
她看着反光的吧台,把视线挪到了别处:“叫做‘八咫鸦’,就是你知道的那个。”
赤井秀一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在全日本都相当有名的连环杀人犯,最近有透露出小道消息说他们似乎是一个团体,但无论如何他也没办法把当初那个总是怕冷的shaock跟这样的组织联系在一起。
“别误会,”伊佐那在赤井秀一发表看法之前就补充说,“我们不是什么反人类组织,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一直站在人类一侧,我们才会做出那些事的。”
“跟当年的事有关?”赤井秀一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忽然找到他的女孩要说的话。
“虽然不是这次来要跟你说的,但你真的要听吗?”伊佐那把脸从那杯牛奶后面露出了一点来,她声音很冷静,她比苏格兰在的任何时候都冷静,“你现在不相信我,刚好我也不可能完全相信fbi,我本以为这次只是简单的情报交换而已。”
她想,这可是一条不归路啊。
之前赤井秀一还没脱离组织的时候大家都有所掣肘,但现在他们都是自由人,赤井秀一已经脱离了组织,跟fbi方面的联系也不频繁,而伊佐那自己也处在“因为被fbi盯上”所以暂避锋芒的时间段。
如果是赤井秀一的话,伊佐那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男人不会将那些东西放着不管。
“你今天本来也不是来跟我说‘简单的情报’。”赤井秀一很清楚他在日本到底躲得有多好,他现在需要重新估量一下这个来路不明又声名狼藉的组织了。
要是他知道伊佐那只是清楚他的伪装,又在附近天天盯梢而已,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嗯,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让我重新为你介绍一下我们的组织,其实我们正在处理某个非法实验的参与人员,他们在实验过后的三周到一年内都产生了情况不等的变异,但有一点是共通的。”
伊佐那把牛奶杯子放下,十指交叉用胳膊肘撑在桌子上。
“他们吃人。物理意义上的吃人,也没有跟你开玩笑,总之从几年前开始出现了一批吃人的存在,而我们也无法确定他们之中是否有人已经离开日本。”
她歪头,说了最后一句:“当然,我们也不知道它是否具有传染性,只有搞出这个实验的人才会清楚。”
赤井秀一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组织跟她说的这件不知真假的事情之间的关联性。他开始评判来人的话,但他没能从里面发现任何说谎的痕迹,又或许她只是个伪装的高手。
两年前的事情他还记得,组织没来由地进行了一次肃清,当时的他逃过一劫,但还是在后续的行动中因为意外暴露。当时的组织里已经十分紧张,赤井秀一曾经多次怀疑shaock跟那些事有关,但事实上或许牵扯程度已经是他想过的最坏的结果。
“你怎么证明?”赤井秀一问。
“啊……这还需要证明吗……”女孩想了想,说,“你们不是一直在猜测为什么尸体会消失吗?因为那些人有个明显的弱点,他们怕太阳。”
这已经超出科学的范畴了。
赤井秀一看着依然不像是在说谎样子的女孩,如果她不是个中二病,那情况就开始变得非常诡异。
伊佐那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路边50日元买的,她晃了晃那点火光,让金红色在她的手指之间跳跃,那点微弱但是灿烂的光亮起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笑了。
“如果rye想问更多的话,先告诉我一件事,这件事很重要。”她说,“不过是我个人的请求,如果你不打算说的话,我也会把关于实验室的情报告诉你。”
“为什么选择fbi?”
“警察那边……有着麻烦的人物似乎牵扯到这项实验里了,而且我们不是选择了fbi,只是选择了你而已,rye。”
“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苏格兰威士忌死的那天的事,所有的一切,能想起来的东西。”
那天。
四年前的那天,苏格兰死的那天,赤井秀一和安室透走上针锋相对道路的那天——
他还记得什么?
大量的记忆快速从脑海里过了一遍,赤井秀一确定那时候发生的事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坐在那里的女孩不紧不慢地开始摆弄那个杯子,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的手指上有着不少可怖的伤痕。
她注意到赤井秀一的目光,就晃了晃自己的手:“以前是学画画的,但后来这双手毁了,就像你看到的这样。”
“你是谁?”
“我吗?我已经没有名字了。随便怎么称呼都行,或者未央,这是我朋友的名字。”女孩漫不经心地回答,“当然,她死很久了,不会介意的。”
赤井秀一盲打的消息已经发了出去。
他跟这个女孩子谈到中午,之后看着她跳下吧台的凳子往外走。她的动作有点僵硬,像是受伤的情况,又像是大病初愈的人还没重新习惯用自己的双腿走路。
“你们的组织,”赤井秀一在女孩即将走出门的时候开口,“你是怎么加入组织的?”
女孩停在门口,稍微思考了一下。
“如果你想的话,不需要任何代价。”她轻快地回答,“只要你杀鬼,那就是‘八咫鸦’的一员。我们为此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和灵魂。”
她说完就潇洒地走了。
赤井秀一看着那杯已经被喝完的牛奶,再看向门口的时候,只有正午的阳光穿透彩色玻璃照进来,还有风铃正在发出清脆的声响。
伊佐那好不容易甩脱了跟着她的视线,一边想fbi真是无处不在,一边又觉得这个社会已经无可救药,要不是看着事态一直没法得到控制她一秒都不会在这里多待。
背着画板的青年和穿着红衣的少女在街道的两头背向而去,谁也没有注意到谁。
隔着一条路擦肩而过。
伊佐那拿出手机,终于拨打了一个记得住但是一直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sherry(雪莉),我猜你现在有时间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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