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凉池看着贺行州离去的背影沉默良久。

    她知道贺行州说的是对的,他也一直都是对的。

    ……

    沈凉池莫名想起来贺行州第一次到她家来的情况。

    那时贺行州的父母过世,他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本就沉默寡言的他变得更加的沉寂。

    沈父将她推到贺行州的面前,拍了拍她的后背,“凉池,叫哥哥。”

    贺行州黑发黑眸,沉默地站在她的面前,然而一双眼睛毫无波澜。沈凉池在他眼中看不到自己。

    在沈父的催促下,沈凉池怯怯地叫了声“哥哥。”

    贺行州眼珠转动,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慢慢地点了点头。

    沈父微笑地对沈凉池说道,“以后哥哥和我们一起生活,你这个小作精以后可不许欺负哥哥。”

    眼见着自己的小外号竟然在外人面前被叫出来,沈凉池急得赶紧捂住沈父的嘴巴。

    “爸爸,你不要胡说!我很听话很乖的!”

    沈父大笑着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那你要让爸爸你的行动看见才行,否则,以后爸爸会和哥哥一起笑你。”

    哥哥也会笑她吗?

    沈凉池偷偷看了眼贺行州的表情。她觉得贺行州不会,她甚至怀疑贺行州连什么是笑不知道。

    沈凉池的父亲告诉她要多多和贺行州说话,免得他心情不好,想东想西的。

    沈凉池后来想过,她的父亲其实也不够了解贺行州。

    她按照父亲交代的主动靠近贺行州。

    晚上睡觉前给他送牛奶,早上主动跟他打招呼,上学的时候紧紧地跟在他的身侧,试图和他打破壁垒,至少能多聊两句也好。

    可是贺行州总是不理她。

    久而久之,沈凉池也不再多说,只是默默地继续做着那些事情。

    直到有一天,沈凉池给他送牛奶的时候,贺行州终于主动打开了门,目光沉静地对她说,“谢谢。”

    沈凉池当时很开心,“哥,你终于跟我说话了!”

    像是努力了很久的事情终于得到了回报,她在贺行州面前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贺行州则好像变得有些无奈。

    “晚安。”然后关门。

    沈凉池又敲了下门,大声说,“晚安,哥!”

    她乐颠颠地回了卧室,想了会儿又没忍住敲门去告诉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温和地笑了笑,然后摸了摸她的头,“凉池,做得已经很好了。”

    ……

    “沈凉池,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明明是从两个不同的人口中说出的话,但那一瞬间却有着相同的熟悉感,还是让沈凉池眼底发热。

    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还是很好的。

    爸爸也还在,贺行州对她的态度也渐渐好了一些。

    沈凉池原本一切都只会越来越好。

    但后来贺行州突然出国,一起多年,只偶尔回来一趟,岁月的打磨让他越发成熟稳重,沈凉池敏锐地感觉到他对自己态度发生了一点点的细微的变化。

    就像是对方突然认清了她不是真的自己的亲人那样。

    沈凉池大了懂事了也并不在意这些,在她看来这是她父亲和贺行州之间的事情。

    即便青葱岁月之时她在贺行州屁股后面追了一段日子,但这份情谊也还没到她念念不忘的地步。

    他们一个姓沈,一个姓贺,不是一家人。

    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情。

    父亲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全力支持贺行州在外发展。

    但没想到,后来父亲突然急病去世。而原本已经在国外扎了根的贺行州放弃事业回国。

    这时有人再次敲响了房门,沈凉池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身,抬头看去。

    站在门口的是有些憔悴的安晓笙。

    沈凉池一见她便立刻站了起来,“晓笙姐。”

    即便沈凉池能够接受贺行州的提议,但唯独在安晓笙的事情上,她无法释怀。

    在这件事情上,她永远是个抢夺了别人原本幸福的卑劣者。

    安晓笙朝她笑了笑,“我一会儿要赶飞机,没有办法参加宴席,所以只能现在过来看看你。”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安晓笙站在原地看着她,没有接近也没有刻意的疏离,“但是凉池,离开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们其实……”

    安晓笙迟疑了下,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有些事情你以后会知道。每个人都要学会承担自己的责任,你是,贺行州也是。”

    “我没什么要送你的,送你个祝福,祝福你以后的每一步都能顺顺当当的。”

    沈凉池眼眶发红,“谢谢你。”

    她随即又道,“是我对不起你。”

    ……

    ……

    安晓笙退出屋子顺便还关上了门,站在门口掏出粉饼补了补自己的妆容。

    粉饼的镜子映照出她身侧黑色西装的矜贵男人。

    一个小时之前——

    “我这样像不像被抛弃的女人”

    安晓笙拿着手机,借着反光的屏幕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抬头一看贺行州目光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你在看什么?”

    贺行州收回视线,“没什么。”

    安晓笙沉默了下,问,“你真的要这么和她结婚吗?”

    “嗯。”

    “到底有没有你这么没良心的男人,我还是你女朋友呢,你就这么背着我跟别人结婚了?还不通知我?”

    贺行州淡淡扫了她一眼,“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分手?”

    安晓笙一噎,“你这人真是……”

    这么薄情寡义的话怎么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但一想觉得也是,除了贺行州,谁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安晓笙叹了口气,“可惜了,以后怕是很难遇到你这样优质的男人了。”

    贺行州道,“你还年轻,不急。”

    安晓笙轻嗤,“你年纪也不大啊,现在还不是照样拼了命地往里面跳?”

    贺行州不再理她。

    “我现在被某个渣男甩了,是不是应该掉两滴眼泪,大骂两句负心汉,然后伤心欲绝地夺门而出?”

    “是了,”她垂首笑了声,“我现在可是被甩了啊。”

    贺行州这人,真是没良心啊。

    贺行州却已经站起身来,“就这样,你从后门走吧。”

    安晓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而就在她真的打算离开的时候,贺行州又叫住了她。

    “你去跟她说几句话告别。”

    贺行州神色不变,“想说什么随你。”

    此刻安晓笙放下粉饼,看向贺行州,“我这么说,您还算满意吗?”

    贺行州看向她,毫不留情地说,“你话太多了。”

    安晓笙嗤笑,“您话少,所以才会被人捷足先登。真是奇怪,明明跟她青梅竹马的是你,怎么她先爱上却是杜宣生呢?”

    提起杜宣生,贺行州虽然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安晓笙知道他绝对是介意杜宣生的存在的。

    贺行州有千万种办法抱住沈家的产业,却唯独选择了这么一种类似于“卖身”的方法。

    甚至让沈凉池觉得他忍辱负重,这真是——

    安晓笙在心底叹了口气。

    不知道这对沈凉池以后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

    ……

    婚礼正常举行。

    贺行州动用了不少人把控现场,那些对沈氏虎视眈眈的董事会成员也不敢在这场婚礼之上闹出什么事情来。

    陈韬是这次婚礼宾客的主要负责人,他一遍一遍地复核名单上的人,尽可能不留遗漏,也不会让不该来的人进来。

    他看着名单上的名字,又看了眼会场的大门。

    该到的人都到了。

    陈韬拿着名单走到二楼的休息室,屋内,贺行州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

    陈韬恭敬地将名单递给贺行州,“贺总,能到的人都到了。您特意交代的那几位,虽然不情不愿,但是也都来了。”

    “至于杜毅君杜老先生也意料之中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婉拒。”

    这个时候身体不适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能当作是真的。

    贺行州淡淡“嗯”了声,修长的手指快速翻过这几页名单,将名单扣在桌上,他问,“杜宣生呢?他的名字为什么不在名单上”

    陈韬愣了下。

    “沈小姐说,不大想在自己的婚礼上看见他,所以……”

    宾客名单按理来说是由他们两个人共同决定的。

    当初贺行州拟好名单之后交给了陈韬,陈韬也就按照惯例将名单又交给了沈凉池,于是划掉了他的名字。

    陈韬立刻低头道,“很抱歉贺总,这件事情是我处理不当。”

    贺行州摁了摁自己的额角,“我记得当时提醒过你,将杜宣生与杜家分开。”

    “杜毅君可以不来,他的儿子不行。”

    陈韬有些羞愧,“对不起。”

    “我现在叫人立刻补发一份单独的请柬过去。”

    贺行州摆手,“算了。”

    他顿了顿,“不来也好。”

    不过事与愿违,陈韬还没等出门就又收到消息——杜宣生来了。

    他拿着杜家的请柬,成了杜家唯一一个出现在贺行州与沈凉池婚礼上的人。

    一楼大厅——

    杜宣生抬头望向二楼,对手机那头的人说道,“告诉她,我来了。”

    “……还有,请她放心,我不会破坏她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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