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她对他说:“陈遂,你就别对我使坏了。”
他半夜发朋友圈,回应说——不坏。
现在她评论一句:你坏。
陈遂有点懵逼,想给她打电话问什么情况。
人家愣是不接。
等半小时后,当外卖小哥上门送餐,他看到包装盒,才明白过来。
忍不住一笑。
想了想又发了个朋友圈:【只对你坏。】
阿卓秒评论:【拉黑了,丧心病狂。】
陈遂回复:【你不拉黑你是我孙子。】
吃完饭之后,陈遂很好心情的出了趟门。
他到茶馆和酒吧去,作为老板,久未露面多少有点失职,有些事情就算不亲自去管理,也得一一了解,做到心中有数。
他先去的酒吧后去的茶馆。
到茶馆的时候,柳姐第一个迎上来,看他春风拂面,不由问:“陈老板,这个月是不是该发奖金啊?”
陈遂装作听不懂:“看来这个月营业额超标了?”
“明明是您的幸福指数超标了。”柳姐说。
恰好莫雨薇也从楼上下来:“营业额超标不稀罕,幸福指数超标才难得呢。”
莫雨薇生产完快五个月了,身材已经恢复如初,只是看脸不知道为什么比从前显老了几分,可能生完孩子的女人多少都会伤元气。
陈遂想到什么:“你来上班,孩子谁带?”
“在楼上休息室睡觉呢,我现在就是训练他白天睡觉,晚上醒。”
莫雨薇对陈遂解释着,又看了眼柳姐,说:“店里多个孩子,我难免分心,所以已经向柳姐申请降薪了。花上班时间带孩子,我已经赚便宜了,不能太贪心。”
陈遂没异议,他是老板,不能明目张胆搞特殊。
“对了,今晚去家里吃饭。”陈遂说,“孟菱也去。”
莫雨薇眼前一亮:“好哇。”
柳姐问:“老板,那奖金发不发啊?”
陈遂哼一声:“少不了你们的。”
“……”
从茶馆离开之后,陈遂去学校接孟菱。
把车停在她宿舍楼下的时候,觉得上次来这还是昨天,可同时又感觉一切都恍如隔世了。
孟菱心情好得不得了,就因为陈遂朋友圈里那一句——孟菱的人。
要不怎么说她也是个俗人呢,很容易就虚荣心膨胀。
心满意足到,特意化了两个小时的妆,试了八九套衣服,费心打扮了一番才出门。
她最终穿了一条白底蓝碎花的连衣裙,头发上带了一个白色的宽发卡,出了门才发现陈遂今天穿得是一件蓝色的衬衫短袖,和她的穿着很搭。
她更开心了,心底涨着密密麻麻的小雀跃。
陈遂看到她之后,不出意外一副昏君样:“小美人儿。”
语气是哄她的语气:“我现在被你迷得晕头转向,开不了车啦。”
孟菱“切”了一声:“别闹了,快开车,我们去趟婴儿商店,我想给雨薇姐的孩子买点东西。”
陈遂很快恢复正经,嗯了一声,提醒她系好安全带。孟菱侧身系安全带,问:“小孩叫什么名字?”
陈遂说:“高野茫,天苍苍野茫茫的意思。”
“喔。”孟菱由衷赞赏,“好名字。”
又说:“说起来挺巧的,我这次的小说,主人公也姓高,你猜他叫什么名?”
“……”陈遂想了一阵,“不知道,想不出来。”
孟菱也不逼着他猜,笑笑说:“叫高野望。是不是挺接近的。”
“好听。”陈遂说。
孟菱点头:“我也觉得不错。”
陈遂打了个方向盘,窗外的风呼哧呼哧吹乱他的头发,漫不经心的狂野:“对了,你的小说什么时候发表?”
“已经写了九万字了。”孟菱说,“我打算等十万字就在网络连载。”
记得之前她提过,在《薄荷烟》签约之初,她就受邀入驻一个读书app,当时他给她把过关,觉得可以尝试。
她想着,在网络写作,能及时获取读者反馈,订阅费每月一提,也可当做她的生活费,于是就和网站签了短约。
孟菱对于每一次尝试都怀有敬畏心:“希望一切顺利。”
陈遂偏脸看她一眼,没说什么鼓励的话,而是拉起她的手轻轻吻了吻。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们逛完商店和超市,赶到莫雨薇家已经七点半了,夜幕降临时候。
从楼道里就听到有小孩子在哭,他们打开门,果然看到莫雨薇正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踱步,边走边哄:“乖啊乖,宝宝不哭……”
孟菱问:“雨薇姐,他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莫雨薇这才发觉家里来人,赶忙笑说:“他刚醒,小孩子都这样。”又看到他们手上的东西,“哎呀你们真是的,我说了别花钱,你们非不听。”
“就是买了几道现成的菜,还有一些零食。”陈遂把东西放到桌子上。
孟菱举起手里的玩具和小孩子衣服:“我还给小朋友买了东西,不贵,但是质量都很好。”
莫雨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又高兴又不好意思:“高兴呀,快谢谢叔叔婶婶。”
孟菱听到这称呼不由愣了愣,不动声色瞥了眼陈遂,却见他笑得开心:“嫂子,我不管,以后高兴学说话,学会爸爸妈妈之后就得学叔叔婶婶。”
莫雨薇笑得不行:“好。”
陈遂去拿盘子倒菜了。
孟菱和莫雨薇在沙发坐下,高兴是小朋友的小名,寓意都在字面上,孟菱默念一遍这个名字就觉得心里欢喜,拿起桌上一只拨浪鼓逗他:“高兴,笑一笑吧。”
高兴先是睁着大眼睛没表情。
孟菱又晃了晃拨浪鼓,说:“小高兴,笑一笑我给你买玩具呀。”
高兴眨巴眨巴眼,忽然眯眼笑了,发出专属于小孩子的笑声。
陈遂一出厨房,就看到这一幕,不由顿住了脚,心里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莫雨薇也很开心,对孟菱说:“看来高兴很喜欢你。”
孟菱笑:“我也很喜欢高兴。”
“那以后常来玩。”
“老婆,他们来了吗?”
正说着话,门忽然响了。老小区的防盗门声音大,叮叮当当的钥匙撞铁门声,高一飞的话都听不真切。
莫雨薇抱着孩子站起来:“你还知道回来,人家都来半天了。”
高一飞进屋来,看了眼孟菱,对她一笑,又看向陈遂:“你怎么又破费。”他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我也买菜了。”
陈遂问:“你去哪了?”
“在俱乐部训练呢,一个月后有一场职业拳王赛,对我很重要。”高一飞有些闪躲。
陈遂眉头紧皱,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高一飞,运动员最明显的变化是肌肉,高一飞和之前相比显然掉肌肉了,哪里像集训的样子?
他心下存疑,但是没说什么。
等饭吃完了,两个男人在阳台上抽烟,陈遂才问:“你有事瞒我?”
高一飞“害”了一声:“我能有什么……”
“你觉得我脾气好是吗?”陈遂冷下来,“由着你糊弄我?”
他吐了口烟圈,一哧:“上次黑拳的事还不够你反思?”他说到这明显一停,狐疑道,“不会还是之前的事没处理干净吧?你又去打黑拳了?”
“你想多了。”高一飞还是露出专属于老实人的那种温吞的笑,“我为了老婆孩子也不能不要命啊。”
“那你是因为什么。”陈遂食指掸了下烟灰。
“我的确是在准备比赛,只不过……”高一飞叹气,“因为上次黑拳的事老徐被开了,我一直没分配新教练,这段时间都是自己在训练。”
“你参加职业赛,怎么能没教练呢?”陈遂问。
“就是说啊,别人练习是事半功倍,我是事倍功半。”高一飞抽了口烟,“饮食上也不规范,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参赛。”
陈遂一时无言。
高一飞又说:“这次比赛对我很重要,我打算这次之后就退了。”
陈遂恍然转脸看向他。
高一飞舔了舔唇,一笑,眼角的皱纹被挤出来:“三十多了,打过无数次比赛,没赢过,净挨揍了,也挣不到几个钱,不如退了。”
陈遂只抽烟,不说话。
高一飞苦笑:“我打算去当私人保镖,那玩意挺赚钱的。”
“你想好了?”陈遂沉沉问。
“嗯。”高一飞重重点头。
陈遂又陷入沉默。
一根烟很快抽完,他把烟头摁在墙上捻灭:“哥,我一直没问过你,你喜欢打拳吗?”
高一飞一怔。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又咽了口唾沫,舔唇说:“都要退役了,还说这个干什么呢。”
他也把烟捻灭,随手丢进垃圾桶:“我去抱抱儿子。”
他走出阳台,拿起电视柜上的一个喷雾,喷了喷衣服,头也不回进了卧室。
陈遂没喊住他,又咬上一根烟。
烟雾缭绕,把他的神情隐匿了大半,夜色更是苍茫的,远远望去,他整个人都融入黑夜里了。
抽完三根烟,孟菱才从莫雨薇的卧室出来,问陈遂:“我们走吗?”
陈遂点头,顺手摁灭了烟,而后给高一飞和莫雨薇道别。
莫雨薇在给孩子换尿布,没出来送。
高一飞把他们送到单元楼下,客气说:“你们以后常来玩,不过别再乱花钱了。”
孟菱笑说:“知道了。”
陈遂忽然扯别的话头:“哥,明天我去俱乐部找你。”
高一飞微怔,犹豫了几秒,不知道说什么。
“别这么纠结。”陈遂哂笑,“你就算说不行,能拦得住我?”
陈遂笑,懒懒的:“我就是下个通知,不是和你商量。”他歪歪脑袋,盯着高一飞,“哥,一个月后就退役了,打了十几年拳,你还真想潦草结束?好好画个句号,不好么。”
高一飞听罢眼底染上几分光彩,想了想,说:“好,明天见。”
陈遂这才转身离开。
这期间孟菱一句话没说,她很懂得适时隐身,当然,也很懂得适时开口:“遂哥又要普度众生了?”
“小家伙。”陈遂用纹着纹身的那只手,很自然牵起她,漾出笑,“跟谁学的牙尖嘴利了。”
“嗯,我的确是近墨者黑。”孟菱淡淡说。
陈遂笑得更深:“你呀你。”
“所以,一飞哥怎么忽然要退役?”她这样问,却很快给了自己一个答案,“经济压力吗?”
“嗯。”陈遂轻答。
孟菱问:“有时间给我讲讲你和一飞哥的故事怎么样?”
“我们之间非常简单,我和宋舒云断绝母子关系那年迷上拳击,成天去俱乐部发泄,高一飞恰好是俱乐部的职业运动员,觉得我年纪小,挺关心我,帮我放松肌肉什么的。”陈遂回忆道,“后来自然而然就熟悉了,然后我就开始去他家蹭饭,有多少感情都是吃饭吃出来的?我们也不例外。”
“那真是缘分了。”孟菱说。
“嗯。”陈遂对此表示赞同,他们拐弯到另一条路,迎面吹来东南风,凉爽宜人,陈遂感叹一句“这小风吹得真到位”,才又继续说,“我们甚至都没有正经对彼此说过各自的故事,我和宋舒云的过往,他们俩的苦日子,都是在相处中一点点得知的。”
“嫂子是一个非常包容的女人,我印象里她从没发过脾气,再穷再苦她都不埋怨,你也知道之前她生孩子一飞哥留她一个人在医院,她也是连半句怨言也没有的。”
“所以她把这种包容和温柔也用在了你的身上。”孟菱给了陈遂一个肯定句。
陈遂说是啊:“我高三那会儿,嫂子经常给我煲汤送去学校,高考之前她还特意去山上帮我祈福,高考的时候她和一飞哥请假全程陪考。这份感情,宋舒云也好,我姥姥也好,都是没有过的。”
孟菱只听陈遂这么说,就已经对莫雨薇夫妻俩心怀感激了。
她勾了勾他的手指:“那你这段时间好好帮助他完成退役前的准备吧。”
这话让他眉心一跳。
他倾身过来,熊抱住她,自上而下睨她:“不要我陪了?”
她笑:“怎么会呢?”
“可你明明在撵我。”他眼里藏光,分明不怀好意。
孟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决定先发制人,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嘴角:“你知道我不是。”
他呼吸骤停,因为这一吻。
她笑得温婉:“我们有大把的未来。”
他眼眸中染上温柔。
只听她轻轻说:“朝朝暮暮不贪恋,我们遂遂长相见。”
她加重了那个“sui”音,而他莫名知道她的意思。
风在翻滚。
他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半晌才笑:“还挺押韵。”
话落便把她搂进怀里。
以永远也不放手的姿态,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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