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遂说完话,瞥了孟菱一眼,又对上孙程宽的眼睛:“听明白了吗?”
孟菱看着陈遂,眼神闪躲了一下。
孙程宽上下打量了陈遂一番,想了几秒,把孟菱松开了:“哥们儿,都是道上混的,你的女人我没碰,但是你打了我兄弟怎么算?”
陈遂把烟头丢在地上,踩上去碾了碾。
同时伸手把孟菱拉过来,让她站在自己身侧,完了看向孙程宽,有点为难的样子,一手插兜,另一根手指挠了挠眉毛:“我想想哈……”
他叹气,把手上的菩提手串摘了下来,放到了孟菱手上:“拿着。”
孟菱犹豫了一秒才接下来。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你给我朋友道个歉。”见陈遂样子闲散,孙程宽不由放松警惕。
陈遂一笑:“好啊。”
话音一落,他上前揪住孙程宽的衣领,一个拳头砸过去:“对不起!”
又一个拳头打过去:“不好意思!”
第个拳头抡起来:“很抱歉!”
…………
他砸一个拳头,道一句歉,拳头打在脸上,拳拳到肉。
周围的混混们起先还发出“啊”,“我操”……之类的惊呼,却没一个敢上前,等陈遂打了拳之后,他们竟是连惊呼都不敢发出了。
孟菱眼睁睁看着,不阻拦也不害怕,平静的就像在路边买小吃在等餐一样。
等到陈遂打的差不多了,她才淡淡开口:“可以了。”
陈遂一个拳头甩出去一半,硬生生止住了,粗粗喘着气,把人放开,甩了甩手。
孟菱看了眼陈遂,确认他没有受伤,又把视线移到几乎被打成死狗的孙程宽身上,眼底流露出一丝轻蔑,像是看垃圾一样瞥了他一眼,随后淡定离开。
陈遂则紧跟上她。
他一抬脚,那帮平时耀武扬威关键时候变怂货的混混们才围上去把孙程宽扶起来。
孙程宽强撑着一口气抬起青肿的眼皮,看着孟菱和陈遂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眼底染上一抹报复的杀气。
“走那么快干嘛?”
陈遂加快了步子,走到孟菱身旁,扭脸看了她一眼。
孟菱拐到另一条路上才停下来,她看向陈遂:“今天也谢谢你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陈遂闻言眉头便皱了起来:“你一定要这么生分吗。”
孟菱抿了抿唇,说:“我对谁都这样。”
话里的界限感再明显不过。
陈遂莫名憋火,却也只能点点头:“行,你说什么都对。”
他想到什么:“那男的你认识?”
“我宁愿不认识。”孟菱这么说。
陈遂莫名心疼:“怎么,他以前欺负过你?”
孟菱黑长的睫毛敛了敛,掩盖住眼底的神伤:“都过去了。”
她明显受过委屈,可又明显不愿意说,陈遂察觉到这一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谈了大半年恋爱竟然还对她的过去知之甚少,他很自责。
默了一默,他换上轻松的语气,试图改变氛围:“刚才就这么看着我打架,也不怕我受伤,不怕我犯错?”《梦特别娇》,牢记网址:也不知道心疼我?
陈遂吊儿郎当,小眼神幽幽怨怨,叹气:“亏我冲冠一怒为红颜,红颜压根不鸟我。”
孟菱直视他的眼睛,却只一瞬又低下了头:“我知道你不会有事。”
他却不服:“谁说我不会有事。”他把手一伸,凑她脸上,“你看看,我手都被挠破皮了。”
虎口处一个还没花生米大的伤口被怼在孟菱眼前。
孟菱哑然,只觉得头顶一排乌鸦闪过。
“你别闹了。”她淡淡说。
这次她认真对上他的眼睛:“你快走吧。”
她知道陈遂练过拳击,更知道孙程宽那几个人都是草包,谁打谁一目了然。何况,她更清楚就算被打孙程宽也不会报警,因为他这种人平时不知道怎么作奸犯科,躲着警察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送上门。
只不过……孙程宽或许不会报警,却一定会报复。
“走去哪?”陈遂问。
孟菱说:“回遗棠。”
“不可能。”陈遂一口回绝。
孟菱盯着他的眼睛:“陈遂,算我求你,你走吧。”
“你在哪,我在哪。”他也直视她。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渐渐热烈了起来,孟菱和陈遂站在不算鼎沸但还算有烟火气的街角,感受到身体里的能量被炙烤着,也被蒸发着。
或许是太热,孟菱有点发晕,更想快速结束这场谈话:“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会回心转意的,你别让我讨厌你行吗?赶紧回去吧。”
“不可能。”陈遂还是这么说。
孟菱以为他是在说不可能回遗棠,正想措辞劝他,谁知他忽然来了一句:“你不可能讨厌我。”
孟菱一怔。
陈遂鼻息间漾出一笑:“起码现在你还是爱我的。就是……”讲到这他有一丝落寞了,“就是有点不喜欢我了而已。”
从前他是喜欢她却不爱她,如今她还爱着他却不再喜欢她。
从前高一飞说爱与喜欢的区别是很大的,他知道很大,可直到这一刻,才体会的如此深刻。
孟菱无法找出她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只知道刚开始是愣的,几秒后便忍不住鼻酸。
自从父母去世的那一刻起,她就变成了一个很淡很淡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把对外界的期待放得很低很低。
她以为不求,就不会苦,可谁知道原来不求,却还是苦。
“陈遂,如果你还对我有一点点的爱,哦不,喜欢的话,你就不要再伤我了。”
又是“喜欢”和“爱”的拉扯。
孟菱咬文嚼字,说得小心翼翼,陈遂听的心如刀割,自责不已。
“娇啊,有些话不需要我重复第二遍,我知道你都听到了。”陈遂沉声,很是认真,“那天你离校,我说得每一个字我知道你都听到了的。”
“那又怎样?”孟菱笑着反问。
听到是一回事,相信又是一回事。
相信他说出话的那一刻是真心的,和相信他未来能说到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总不能真的傻兮兮在机场等一艘船。
这四个字让陈遂沉默了。
沉默之后,他还是固执:“反正让我放弃你是不可能的,以后我会用行动让你知道,你可以相信我。”
“嗡嗡……”
一声持续不断的振动响了起来。
孟菱掏出手机一看,是钟太太打来的。
她点了接听,钟太太问:“小孟啊,找到奇奇没有?”
“找到了,他没事,就是和朋友们在台球厅玩,您回来吧。”
“……”
聊了几句,孟菱才挂断电话。
“刚才那伙人里还有你认识的人?”陈遂听到她通电话了。
“嗯,我家教的学生。”孟菱说完,低头又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被秒接,那边说了什么,她问:“钟奇,就算你现在不回家,也记得给你妈打个电话。”
再挂电话,孟菱整个人平静了很多。
她对陈遂说:“我要去我学生家里一趟,你也快离开吧。”
陈遂没说话,放她离开了。
等孟菱走后,陈遂钻进了路边的超市里。
孟菱步行十分钟就到钟奇家小区了。
这边的小区楼层低,几乎没电梯,钟奇家住五楼,她还要一阶阶爬上去,等到了钟奇家门口,孟菱已经满头大汗。
她掏出纸巾擦了擦汗才敲门。
来开门的竟然是钟奇的爸爸钟涛,孟菱拘谨的笑了笑,问:“钟先生您出差回来了?”
钟涛是公职人员,长得很有领导相,看上去很威严。
他点了点头:“我过来放个行李就去上班。”又问,“今天不是补习的日子吗,怎么家里没人?”
孟菱刚想说什么,楼道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钟太太问:“你出去玩通宵的事情千万不能被你爸发现了,不然他又要怪我没管好你。”
“你就这么怕他?”
“总之你别惹你爸不高兴了。”
“烦死了……”
钟涛脸色阴沉,跨步走到门外,对着楼道喊了一声:“赶紧给我上来。”
那边顿时噤声。
楼道寂静了几秒后,才又想起走路的声音。
没一会儿钟太太和钟奇一前一后上来了,看到在门口的孟菱,钟奇一愣,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钟太太微胖,爬楼爬的气喘吁吁,说:“我刚好在门口遇见钟奇了。”
孟菱点头,看了眼钟奇说:“以后别让你妈担心了。”
钟奇瘪瘪嘴,不耐烦说:“我知道,要你管……”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钟太太白了钟奇一眼,又对孟菱说,“不好意思了小孟,您先回去吧,这节课照样给您算钱。”
孟菱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
然后钟太太推着钟奇的背,把他推进屋。
门被阖上,发出“啪嗒”一声锁扣的声音,孟菱打算离开,却在这时接到了奶奶的电话。
“阿菱啊,你下班回来到街上买几道菜来吧,去饭店现炒还要等,你买大盆菜就行,六到八道吧。”
“怎么了,家里有客人吗?”
“哎呀你说说这个事弄得,刚才书淮提着东西来看我,还没坐下小陈也拎东西过来了。”
孟菱讶异了一瞬。
如果说连书淮是代表旅馆来慰问的,陈遂又跑家里干什么。
她莫名觉得无奈,说:“好,我马上回家。”
挂了电话,她下台阶打算离开,忽然听到钟奇家传来一声摔砸东西的声音,接着钟奇的怒吼声隔着门板传来:“钟涛你再动我妈你试试!”
“反了你了!”钟涛也吼了一声。
钟奇更乖戾:“你打我可以,打我妈不行!”
“……”又是一阵摔砸声。
而在这怒吼和反抗之中,还夹杂着钟太太的劝架声和哭泣声。
孟菱感觉心脏一麻,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管这个闲事。
你要知道,勇敢才是一个人最稀缺的美德。
孟菱在门口踌躇了几秒,那几秒她的心跳的很快很快,可是终于在听到钟太太大喊一声“求求你打我吧别打我的孩子”的时候,她握拳转身冲着钟家的大门“嘭嘭嘭”砸上去。
“开门!!!”孟菱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紧张的腿和胳膊都软了,声音也发紧。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正确的事。
她只知道她在跟着心走。
“我是孟菱,给我开一下门!”因为太过激动,她在讲这几句话的时候差点虚脱,扶住墙才有力气能接着砸门。
屋里安静了下来。
没一会儿钟太太的声音传出来:“孟菱啊,既然下班了就赶紧回家吧,我们也要吃饭了。”
孟菱强制镇定:“再不开门我报警了!”
这句话大概让屋里的人警惕起来,顿时又没动静了。
过了两分钟,甚至更久的样子,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钟太太出现在眼前:“小孟老师,你走吧,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发生口角的。”
隔着纱帘,孟菱看到满屋狼藉,但是没有看到钟奇父子俩的身影。
而钟太太已经整理好仪容,看上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伤应该都在看不到的地方。
钟太太摆出无事发生的样子,孟菱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钟太太又说:“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请你不要失了分寸,让我为难。”
听钟太太这么说,孟菱就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立刻报警是对的,否则没准钟太太会反过来埋怨她。
“小孟老师,你还不走吗?”钟太太在催促。
孟菱也是普通人,好心办坏事难免有情绪,莫名想到一句话——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
孟菱又往屋里看了一眼,里边毫无动静,她干脆放宽心,想了想点头说:“那好,我先走了。”
钟太太没有说再见,很快把门关上。
孟菱又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没听到什么动静,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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