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天,孟菱没有找过陈遂。
可陈遂每天都会给她发早安,午安,晚安。
寓意他还在,但不打扰。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将近一周,阿卓看不下去了。
周五这天,陈遂去邻市跑完签售会,晚上回来陪阿卓李凉理发。阿卓问:“遂哥,你和孟菱还没好?”
正在染发的李凉哼声:“da!这么点事儿至于吗,女人就是不能惯着。”
阿卓闻声冷笑:“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是你回来那天把梁燕那个害人精带回来,遂哥和孟菱能有事?”
“嘶——”李凉闻言倒抽一口气:“那girl什么来历,你这么帮她说话?”
“够了。”陈遂懒懒制止,“你们别讨论她。”
越是这样李凉偏想说:“有照片吗,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天仙?”
“你别肤浅了。”阿卓正剪头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要是只看脸蛋,陈遂早谈一卡车了,还轮得到孟菱?”
“……”李凉的话憋在嗓子眼,默了默他挑眉一笑,看向陈遂,眼神锋利,“遂哥,要不改天领我见见?”
陈遂窝在发廊靠玻璃墙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盘着菩提:“再说。”
他明显思绪辽远。
阿卓问:“你想什么呢?”
陈遂没回答,站了起来:“我出去抽根烟。”
想什么?
他在想自己错在哪里。
李凉回国那天,请大家到夜店玩,他没想到梁燕也在。
但就如他对孟菱坦白的那样,哪怕知道梁燕也在,他也不会有什么要回避的念头,因为他打心眼里就没觉得梁燕需要被特殊对待。
后来在首饰店门口遇见,她给自己说话,他就正常态度。
他的首饰是加急定制款,到店取货的时候,人家还差最后一道工序没完成,他在店里等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就出门抽烟。
恰好迎头撞见要进店的梁燕。
她问:“这家店不是只做女士饰品吗?你来干嘛?”
他如实说:“给女朋友打首饰。”
她笑说:“哦,我是来帮我妈妈拿首饰的。”又说,“没想到你这么贴心,还挺会宠人的。”
“我的人。”他吐了口烟,“我不宠着,谁宠着。”
她点头:“话说我对你女朋友挺好奇的。我看到你超话里那些粉丝发的照片了,篮球赛是吧?打扮的挺漂亮,妆容也很贴脸。”
“她本身长得就好。”他掸掸烟灰。
梁燕微怔,随即解释:“嗯,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你女朋友真人长什么样。”
陈遂吸了口烟,没说什么。
他对女生一向这个态度,平时场子里玩,也会和大家一起开开玩笑,玩玩游戏,但要是女生单独和他说什么,他就这个淡淡的态度。包括在茶馆对晴晴小雪她们也是这样。
梁燕又问:“那天在夜店都没说上一句话,你最近还好吧。”
陈遂不打算和她寒暄,本想敷衍一句就进店,结果却听身后有人叫了声“陈遂”。
他一转脸,直愣愣对上孟菱那双清澈的眼睛,微蹙的眉。
当时第一眼的直觉就是她误会了,所以他的心瞬间就坠了下去。后边和她说了什么,完全就是凭本能反应,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有没有说错话。
“遂哥。”阿卓理完发了,扒着玻璃门看他,“别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上演青春疼痛电影了。”
陈遂微皱眉,笑骂:“你他妈少贫。”
阿卓一笑,从门后出来,说:“好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段关系,所以一会……去‘春风沉醉’坐坐呗。”
陈遂挑眉:“听我那的人说,你最近隔三差五就跑过去?”
“你那来了个新驻唱。”他笑,“我看她吉他弹得还行,捧捧场呗。”
陈遂眼尾淡淡一扫,丢给他一个嗤笑的眼神,像是在说“一看你就没打什么好主意”。
这晚陈遂倒没有和阿卓去消遣,而是回公司把之前孟菱被人造谣的事情,进行收尾处理。
这世界上多的是阴差阳错。
陈遂这晚没来酒吧,可孟菱却因为最近太闷,而被舍友们强制拉到外面散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们直接把孟菱带到“春风沉醉”里去了。
谁不知道这家店是陈遂开的,孟菱本来不想进,顾娆直接上演道德绑架:“这虽然是陈遂的酒吧,但陈遂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你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扫了我们大家的兴吧。”
“就是就是,听说酒吧新来了一个美女驻唱,最近抖音可火呢,我想见见。”曲洛和顾娆打配合。
于是孟菱只好点头:“那好吧。”
她最终还是进了酒吧里面,一推门,就被一道女声吸引住了。
女生穿着细吊带深绿色连衣裙,长发又黑又直,像个文艺女青年,轻轻拨着和旋,声音是很有特点的小烟嗓。
“惹了一身,惊艳的世故,
如此,也换不得你那一秒注目。”
林忆莲的《幻觉动物》。
孟菱喉头一哽,顿了顿步子。
偏偏有人摆手:“孟菱,顾娆。”
阿卓夹着烟摆手:“这儿,过来坐。”
孟菱看过去,只见阿卓坐在最靠近歌台的位置。
齐舒婷推了她一把:“你和顾娆去打个招呼吧,我和曲洛先随便找个地儿坐。”
孟菱点了点头说好,然后和顾娆一起过去。
阿卓问:“你们宿舍团建啊?”
顾娆笑,反问:“你今天居然落单了?”
阿卓眯眼抽了口烟,双颊凹陷,他笑着“害”了一声:“这不是不够重要嘛,俩哥们儿,一个素了太久找女人开荤去了,一个回公司了。”说到这他瞟了眼孟菱,语气意味深长,“说是要帮媳妇处理谣言。”
阿卓看着没心没肺,但是个聪明人。
顾娆眼皮一跳,顿时回过味儿来,人家这是一句话就说到正点上了,而孟菱从进门到坐下,还不到五分钟。
她干咳了一声:“你们先聊。”既然阿卓有意往孟菱和陈遂的事儿上引导,她干脆顺水推舟,把“舞台”交给有准备的人,“我想去趟厕所。”
顾娆起身离开。
这一桌便只剩下孟菱和阿卓面面相觑。
圆桌中心的蜡烛跳动着烛芯,台上的姑娘换了首民谣在唱,阿卓把烟摁灭,也没弯弯绕绕:“孟菱,今天正好见你了,有件事我想给你说一下,其实陈遂和梁燕真没什么。”
“我没证据给你证明,但我就是可以给你打包票,他心里就只有你。”阿卓“嚓”一声又摁开打火机点了根烟。
孟菱沉默很久。
阿卓不知道她沉默是什么意思,但见她眉眼淡淡的,似乎有点悲伤,但更多的是平静,眼睛那么澄澈,却让人看不透。
阿卓没骨架似的陷在沙发里,掸了掸烟灰又说:“那我说个有证据证明他在乎你的事儿吧。”
这件事说来话长,阿卓细细回忆:“上周六我在陈遂家玩,陈遂写签名,我帮他往签名扉页上盖章,我俩搞到十二点,总算把全部的签名搞完,然后就开始打游戏,正打得起劲呢,他经纪人突然打电话找他,提到你被造谣的事儿。”
陈遂知道这件事之后,直接退出游戏,登录微博。
简单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之后,他打给公司,要求律师抓紧取证,再让公司的人私信微博客服,给几个造谣的主要账号发了律师函。
同时又去联系大奖赛主办方,让他们做澄清,因为怕单独提及孟菱做澄清反倒会加深大众对造谣的记忆点,他干脆亲自撰写了“以强调比赛公平透明,打分制度严谨”为主的澄清微博,让自家编辑发给主办方官微。
“总之就是他帮你把这事儿解决了。”阿卓叼着烟长话短说,看着吊儿郎当,但重点却一句没落下,“这几天你俩不是闹矛盾嘛,我还跟他说,不如把这事提出来到你面前邀邀功呀,人家倒挺酷,说‘应该做的,没必要讲’,你说我瞎操心不。”
孟菱静静听完,神色并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只是淡淡抬眸,对阿卓说:“谢谢。”
然后她起身离开。
她没有到舍友那边去坐,而是给她们打了声招呼,决定出去走走,没等她们发表意见,就转身走了。
说来也巧,打开门,就发现外面正在下雨。
空气微寒,雨不大,淅淅沥沥的小雨点落在身上还挺舒服的,风也是轻轻的微风,正是应了“春风沉醉”的意思。
孟菱伸出手来接雨,站在酒吧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迈步离开。
她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漫无目的的走。
陈遂远远就看到孟菱的身影了。
他到公司见完律师,本来很快就可以走的,但是那个微博名叫“咕噜”的人非要见他。
谈了几句才知道,那姑娘是梁燕的直系学妹,特别崇拜梁燕,偏偏也是他的书粉,也特别崇拜他,得知他和梁燕谈过之后,立刻成为cp粉,还是有点脑残的那种。
这姑娘脑子可能有点毛病,一个劲儿逼问陈遂:“你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学姐的对不对,找那个女人只是打发寂寞。”
陈遂没忍住,骂她一句傻逼,气得踹凳子摔门离开公司了。
他被那女的整得心情不大好,寻思来找阿卓喝酒,刚开到酒吧附近,就见大马路上游荡的孟菱。
四月初,天气还不算暖,她穿得很单薄,一条白色的长袖碎花裙,也没披个外套。
陈遂不由皱眉,打了把方向盘,把车开到她身边去。
离得越近越觉得她可怜,瘦瘦弱弱的,和被丢弃在路边的小猫有什么区别。
驾驶室与她并肩的时候,他朝她摁了下喇叭,她闻声转过脸,额前鬓角的几丝碎发已经湿濡,凌乱的黏在脸颊上。
他说:“你上车,或者我下来和你一起淋雨。”
孟菱低下头,不回答。
他没有等她太久,踩了一脚油门提速,把车开到她前面去,又猛踩刹车停了下来。
在他的车稳稳停下的时候,孟菱不自觉握紧了裙摆边。
下一秒,就看到车门开了。他长腿一跨,真的下了车。
雨恰好越下越大,他小跑到她面前,灰色的薄卫衣上星星点点的雨水,很明显氤氲开来。
她抬眼看着他,想到他默默为自己处理那些以她的能力完全抵御不了的事情,想到他在梁燕面前毫不犹豫的那声“你是我媳妇儿”,想到了他所有的好,忘记了她原本介意的所有事。
莫名心酸:“你傻不傻?”
他定定回望:“你才傻。”
一辆又一辆的车从身边驶过,车轮碾地留下长长的水辙,水花四溅,声音也在耳边溅开。夜晚的霓虹,被雨气烘托的变浓,连树梢上新绿的叶子,都带有一种暗昧的氛围。
陈遂眼神变暗又变暗,他也不知道接下来做的事合不合适,但是一切都是本能反应。
他忽然伸手把她往怀里一带,紧接着俯身对准她的嘴巴亲吻上去。
说话已经承载不了这份感情,那就接吻吧。
孟菱瑟缩了一下。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一口口吃她,唇瓣,舌头,甚至牙齿,一点点的舔弄,噬咬,吞咽。
在雨中的街头亲吻拥抱。
爱意滂沱,淌了一地。
他们一共五天没见。
这五天,孟菱度秒如年——她一边自我抨击,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了,毕竟他有前任是她一早就知道的事情;一边又自我认同,谈恋爱不就是谈一份“感觉”么,既然她明白自己需要时间冷静,为什么不这样做。
可是,冷静之后,想明白什么了呢?
在他每一天“早安午安晚安”的问候中,她都会这样给自己提问。
在反反复复的自我拉扯之后,直到此刻,他们隔着潮湿的雨雾对视上,她闻到他身上散发着她送的白毒味道,才恍然大悟。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啊。
喜欢到小气,别扭,矫情,嫉妒,虚荣,躁动。
患得,也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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