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菱吓得退后好几步, 一向从容淡定好脾气的她,也忍不住回了一句:“神经病。”
陈遂听她这么说,愣了一下, 完了之后又乐了:“操——”他轻轻低骂一声, “你他妈给我下蛊了吧,听你骂人我都高兴的不行?”
陈遂太知道孟菱是个怎么样一个人了,淡的像一缕雾,任谁都握不住她。
她的眼眸就如一片清澈而平静的湖,他太喜欢她因为他而染上情绪, 泛起细微波涛和涟漪的样子。
她这样的人肯骂他,说明没拿他当外人。
陈遂靠近了孟菱两步,扯了扯她的衣角:“喂,我还有两个小时就得走了……”
言外之意是——浪费相处时间。
男人是不是天生就会谈恋爱?
孟菱本来也没真的动怒, 可他扯她衣角欸。
扯了衣角还不算,又低头蹭上来,在耳边小声说:“孟菱,我不会哄人,一般都是强吻, 你看着办吧。”
孟菱不出意外一口气没提上来。
默了默,她才说:“那你去打气球,给我打到我喜欢的礼物,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她知道,他不会真的不尊重她,有些话听着孟浪,实则是他给她的台阶。
那么她也给他一个台阶。
她之前在他微博上看到过,他射箭射击都很准的。
他果然一口应下:“就这?”
他不屑:“我怕把你帅晕。”
孟菱:“……”
他们走到对面的小摊上。
这才刚过午后,店家出摊没多久, 气球还没完全摆好。
老板娘坐在马扎上,从一个一米多长的大透明塑料袋里拿气球充气,打枪用的气球都很小,一秒就能充好一个,老板娘娴熟的把气球结上死扣,随手丢在脚边的花布上,老板则弯腰把那些气球拾起来,往墙架上粘。
一看到有人过来,老板停下手头工作,忙不迭迎上来,热情问:“帅哥,美女,玩一枪吗?”
陈遂朝礼物区抬抬下巴:“要是全打中了,这些随便挑吗?”
老板明显愣了愣:“口气不小啊小兄弟。”
老板笑着去把玩具枪拿过来:“你先打,要是都打中了,这些随你挑。”
陈遂走上前扫码,牌子上写着十元二十枪,他随意数了数墙上的气球,付了五十元,拿了枪,转脸对孟菱说:“想要什么,你快挑,等下不要选择困难症了。”
旁边摊位正砸娃娃的中学生,因为砸中一个娃娃而高兴地大喊大叫。
孟菱站在闹市,颇有遗世而独立的意味,要多心如止水,就有多心如止水:“你先打完再说吧。”
陈遂一笑:“你这态度激起我的好胜心了。”
不知为什么,孟菱忽然觉得他的眼神凌厉了几分。
陈遂转过身,将枪夹在台子上,而后他两脚分开略与肩宽,右手握枪,虎口紧贴枪颈,挺腕抬臂,瞄准目标,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一声接一声,有频率的枪响和气球爆炸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陈遂并没有任何停顿,专注瞄紧。
不知不觉旁边砸娃娃的那群中学生被吸引了过来,没一会儿后面买路边摊的人也都被吸引过来,老板娘也不继续给气球充气了,而是目不转睛盯着陈遂。
没一会儿这边就围了一小圈的人。
他果然在哪里都是焦点。
可他好像对此并不在意,他专注于他的“游戏”,带着几分散漫和几分杀气,悠闲自得的兑现他说过的大话。
一百个气球,中间换了两次子弹,最后射中了一百个。
全场欢呼。
他放下枪,活动了一下筋骨,随意甩了甩握枪的那只手,朝人群中的孟菱勾勾下巴:“来挑奖品。”
孟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他身边。
“这些随你挑。”老板和老板娘也走过来,“一件不够,挑两件也行,我送你。”
孟菱看了眼墙上的和桌上的奖品,有些毛绒玩具两米多高,还有精致的手工制品,芭比娃娃,木偶等,但她都没有很想要。
最后忽然看到桌角的水晶盒,她指了指:“那个吧。”
老板娘一笑:“哎呦,小姑娘眼光真好,这个水晶盒一百六十八一个呢!”
她给孟菱拿过来,陈遂先接过来,然后亲手递给孟菱。
他说:“果然还是小女孩啊。”
孟菱拿着奖品往人群外面走:“你不知道,小时候我可想要这种梦幻的水晶盒了,我觉得能施魔法,但是我们家比较穷,我就只能眼馋,没敢问大人要过。”
她把水晶盒放在太阳底下看了一眼,很漂亮,托盘上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里面有无数的星屑,还有穿着礼服的公主和王子。
陈遂听完她说得话,心里不由一揪,他又握上她空闲的那只手,指腹轻轻摩挲她:“以后我再给你买,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买。”
他这么说,让孟菱扯了扯嘴角,不自觉笑了。
她看了眼手机:“你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该走了。”
陈遂一笑:“怎么,舍不得?”
她摇头:“就是挺可惜的,这边晚上可以看到星星,很多很多星星,你来一趟却没看到。”
陈遂默了默,才说:“不可惜。”他盯着她的眼睛,噙着若有似无一抹笑,“我现在就看得到星星。”
孟菱显然没懂他的意思。
他紧接着一句:“你眼里就有星星。”
这是一句有点肉麻的情话,孟菱顿时感到无比害羞。
他却忽然“喔”了一声:“我发现这句话可以写进小说里。”
跳脱的太快。
孟菱只见他打开备忘录,噼里啪啦飞速的打了许多字。
然后他把手机侧了侧,给孟菱看上面的内容——星星怎么会在阳光下出现呢?当然可以,望向你眼睛就好了。
孟菱失笑:“你以前对别的女孩也这么说话吗。”
他眸中明显闪过一丝狡黠,故意说:“不瞒你说,以前我在书里写过的情话都是对我那些女朋友说过的。”
孟菱忽然僵住。
她嘴角立刻绷成一条直线,明显不开心了。
陈遂眼皮一跳,猛然明白他玩脱了,顿时一把搂住她:“我说着玩呢。”
孟菱想都没想直接推开他。
她往前大步走了几步。
他追上来,拽了一下她的胳膊。
她冷声说:“你别碰我。”
可他还是揽住她:“对不起。”
他力气这么大,根本不费力气就把她按在怀里:“是我坏,就是想看你吃醋,看你在乎我。要不你打我吧,别生气了。”
孟菱心里说不清的难受:“太不公平了,你是我的初恋,可你早就五六七八恋了。”
陈遂手臂僵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他松开了她,正色道:“你想多了。我是谈过恋爱,可没有初恋。”
像他这样的浪子,怎么可能有初恋?
他左右看了看,视线落在一家花甲粉店:“既然聊到这,我想给你说清楚,不然这早晚是你心里的一根刺。”
他拉她到花甲粉店里坐。
孟菱没有闹,静静等着他的解释。
她越是这样乖顺,陈遂心里越是隐隐约约泛着疼。
“在我心里初恋是很纯洁的,心动,惦念,渴望,追求,恋爱,一步都不能少。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才是我的初恋。”
在一家狭小的,充斥着花甲粉味道的小店里,难以想象,陈遂竟然开始认真交代他的感情史。
“我谈过恋爱,但没五六七八段,就一段,其余的都是别人杜撰的绯闻。就像你见过的那个在车里给我点烟那女的,我和她没说超过十句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疯狂就追上我了,可能是我魅力大吧。”
他说到这还不忘嘚瑟一下,顺手拿了桌上的烟盒打火机,点了根烟夹在指尖慢慢的抽:“还有些绯闻女友我连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她们或许是哥几个拉过来一起吃过饭的女同学,打过照面,大家在一起玩嘛,我偶尔也和小姑娘逗个趣儿,开开玩笑什么的,就像在茶馆和晴晴她们说话一样,但仅限于此,或许就因为这个,不知道怎么就传上了。”
“你或许觉得我身边莺莺燕燕那么多,却只谈了一个,那肯定对她感情特深是吧?其实没有……”他笑笑,“这段恋爱时间不长,不是不长,是很短,不到一个月就分了,满打满算二十天吧。”
“当然,我也不是在玩,身边这么多女的,我也没必要随便找个谈。那女生和我朋友是大学同学,我们是在朋友聚会认识的,她喜欢读书,喜欢艺术,我们爱好相似,品味相近,聊得来,所以她给我表白我同意了。但是有些人就是正常相处可以,可要成为恋人,就哪哪儿都不自在,我才意识到自己对她是真没意思。”
“我和她亲过一回,那次喝了点酒,但更多的亲密行为没有。”
“我们后来分开是和平分手,我说感觉不对,她说她能感觉得到我的感觉不对,也觉得没意思,就分了。”
“我不想这些话,是以后别人告诉你的,也不希望是等我们有更大的矛盾才告诉你。”
他指尖上的烟袅袅萦绕在他身旁。
他的音色一如既往是清澈的,但却很轻,轻的和他指尖上的这股烟一样,他的表情也很淡漠,眼神是认真的,所以显得低沉。
“我今天来找你,除了想见你,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想让你知道,别担心别害怕,我很确定你和她们不一样。”
“我哪里不一样?”
“我对你有渴望。”
这是两个词,渴求和欲望。
渴求是心灵上的靠近,欲望是身体上的吸引。
他弹了弹烟灰:“你或许会觉得我假,一个成天泡在女人堆里的人,能有多洁身自好?但我不是只懂交配的动物。”
那些人他都没碰过,所以阿卓总是嘲笑他还一枪未发。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但确实是,虽然沉入河底,却又强迫自己不触碰淤泥。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好人。”陈遂在烟雾缭绕中看向她,“你出现之前,暑假末尾的时候,我突然生出一个想法——随便找个女的睡了。”
“我一直觉得只要我踏出这一步,防线破了,什么事儿都无所谓了。”就像堤坝坍塌,洪水就会倾泻而下,“以后想和谁睡就和谁睡了,想和谁恋爱就和谁恋爱,打发寂寞嘛……”
孟菱听到这,莫名心底喟叹了一声。
她深深地感受到他的真诚,甚至有些诧异,他怎么能如此坦诚,纵使面对自己的阴暗面,也依旧坦荡如砥。
“可是偏偏你出现了。”
想到这他自嘲一笑:“我不知道是该庆幸你这时候出现,拉住了想要堕落的我,还是感慨为什么你不早一点出现,早点拿走我的初吻初恋……”
“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呢。”孟菱忽然很想问。
她要的不是她给他的感觉,而是他对她的感觉。
虽然只有细微之差,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很重要。
“你的眉宇间有股哀愁的感觉,让人很想逗你笑。你的眼睛很清澈,让我觉得不好意思再堕落。”
想了那么一会儿,陈遂依旧选择给孟菱一个认真且诚恳的回答。
孟菱把这句话默念一遍。
然后她选择相信。
陈遂摁灭了烟:“你别不信了,我没追过人,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才追到你。我也没哄过人,不然也不可能到现在也不见你笑一下。”
孟菱闻言,突然就笑了。
陈遂跟着她笑,又刮了下她的鼻子:“不生气了吧。”
孟菱皱鼻,往后躲了一下。
陈遂说:“好了,我们到外边走走吧。”
孟菱点头说好。
陈遂想起什么,站起来对花甲粉店的老板说:“大哥,来瓶水。”
他扫码付款,拿着一瓶百岁山走了出去,对孟菱说:“白坐人家位子不消费有点不好意思。”
孟菱听罢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后来他们一起到广场上看小学生们放风筝,这期间几乎没有说话,但是就这么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陈遂在下午三点准时打车去高铁站,走得时候手里还拎着他在小卖部淘来的“童年回忆”。
他没让孟菱去送他,孟菱就真的没有送他。
上车之后,陈遂给张之挣打了通电话,推辞了所谓的庆功宴。
他这次新书预售就卖了三十万册,比宋舒云的新书多了十倍,兄弟们要给他庆祝,但是今早在高铁上,姥姥打电话说她到遗棠来了,陈遂已经三年过年没回老家,姥姥这次是亲自来逮他的。
他这次回去,就是要把姥姥安抚好。
否则一个庆功宴而已,哪有孟菱重要。
挂了电话之后,他发现微信进来了一条新消息。
他打开看,是孟菱发来的。
孟:【一路顺风。】
他摩挲着手机,想了想,把她的备注改成“初恋”。
给她回复:【已经在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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