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明愣了下,看了眼周围空荡荡的位置。刚刚第一眼,她就注意到这人的存在,但没太在意。
第二眼看段修岳,才发现,这人她认识。
不就是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顶级大渣男,段修岳么。
不就是哥哥眼角膜的受捐者么!
她震惊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温苏凌,最后眼睛又盯回段修岳。像个失修的钟摆。
他的左眼下有道疤痕,戴着金属框眼镜,和八卦新闻上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温文尔雅,也有涵养的样子。
苏明明和任何一个见了段修岳本人的女生一样,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真他妈的帅。
第二个念头:他真的很渣吗?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
稍微有阅历的人会马上冒出第三个念头:快逃。
苏明明没有太多阅历,但是她没有忘记那些真实存在的新闻,他就是让温凌姐当三了。
一个离异二手男有什么脸继续坐在温凌姐身边?
哥哥的眼睛捐献给他真是白瞎了。
于是她拧紧眉毛,心里骂了一声草。
“你为什么坐我们这里?”
苏明明一头短发,眼神锐利,很直接地表达不欢迎。
温苏凌猜对一半,段修岳对苏明明没印象,因为苏明明三年前是长发,一副清汤寡水的学生样。也没有像温苏凌这般拥有令人惊艳的美貌,最多只能算是英气。
所以他不知道她是苏明明,以为她是温苏凌的亲戚,亲妹妹。过年来这边看她。
自然态度更好一些:“你好,我是段修岳,你姐姐的朋友。”
苏明明眉毛一挑:“朋友?”
她看向温苏凌,想要求证一番,并使劲用眼神告诉她:需不需要我帮你解决?
温苏凌被女孩子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确实现在只是朋友来着,你先吃,不用管他。”
苏明明其实不懂,为什么分手后还能做朋友,但温苏凌向来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便没有多问。而她也确实饿极了,今早为了赶飞机,只吃了个小面包。
不久,正餐上桌,她一边往嘴里送意面,一边偷瞄这两人。
如果姓段的敢动手动脚,她就要他知道,什么是社会主义铁拳!
可她没看到段修岳有过于逾矩的动作,他只是偶尔给自己倒酒,给另两位女士添加柠檬水。
他做的最多的动作,就是侧头看着温苏凌。
但温苏凌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不是玩手机,就是和苏明明讲话。
在一个适当的空隙,他主动问起苏明明:“同学,你念的哪个大学?”
苏明明不想和他说话,但是为了给温苏凌作后盾,克制炫耀地说:“警察学院。”
段修岳这才稍微吃惊,他观察女孩动作利落,爽朗大方,也很有力量感,以为这女孩可能在体校念书,原来是警院的。
“真不错,我认识个朋友,也是警院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段修岳喝着红酒,淡淡说道,“他叫苏廉岳。”
这个名字一出,苏明明和温苏凌脸上都收敛了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从段修岳嘴里说出这么名字,温苏凌觉得有点割裂。仿佛两个时空拼凑在一起,违和又怪异。
胸口部位渐渐收紧,她忽然觉得这里的空气有点窒息。
温苏凌立刻推开椅子,站起来叫服务生:“打包。”
服务生应下,将桌子上的东西打包,温苏凌拉起苏明明,转身就走。
段修岳让人把账记在他名下,起身去追,但电梯已经合上。
他可以追过去,问问她到底怎么了。
他说错什么?
但看她如此厌恶他,昨天故意在他面前用她和岑晋的事来恶心自己,心中也有些烦躁。
温苏凌带着苏明明,把原本是她和岑晋准备游玩的项目,全都带她做了个遍。
以前,刚被苏廉岳带回苏家时,苏明明就很喜欢她,因为温苏凌长得漂亮讨喜,性格安安静静,苏明明又像很多在爱里长大的女孩子,很喜欢分享,虽然年龄比温苏凌小,但也愿意照顾她一起玩。
后来,苏廉岳经常和温苏凌一起玩,苏明明觉得俩人抛弃自己,开始哭闹,各种找存在感。又觉得温苏凌抢走了自己哥哥,和她有点小打小闹起来。
温苏凌越长大,性格越活泼起来,经常逗她玩,说:“虽然你哥哥被我抢走了,但你多了个漂亮又对你好的嫂子,你还是赚了呀!”
苏明明被她忽悠瘸了,做牛做马几天回味过劲儿来,给妈妈告状。
苏母哭笑不得地安慰女儿几句,就让她赶紧学习。
现在想起这些事,遥远到像是上辈子。
她们都长大了,有的人却停在她们记忆的抽屉里。
俩人疯玩一天后,第二天一早,温苏凌送她到机场。
等待登机时,温苏凌主动跟她讲:“我恋爱了。是电影里的男主演。”
但她没说岑晋长得像苏廉岳。
苏明明大方地说:“好呀好呀!怎么没看到他”
“他在国外,还没回来。”
苏明明有点失望,“有照片么?”
温苏凌这才想起过来,她和岑晋每天腻在一起,从来没想过拍张照片。为什么没有照片?她陷入短暂的沉默。
“没有照片。”
“好吧。只能下次见咯。”苏明明想了想,又八卦地问,“一定是大帅哥吧?”
温苏凌笑容美好:“那当然。”
苏廉岳能不帅么。
又闲聊了一会儿,温苏凌送她登机。
女孩子走到很远的时候,还会回头看站在原地的她,举起手臂用力挥手。温苏凌忽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但她深吸一口气,忍住了。
苏明明给她发登机前的最后一条微信:【姐姐要幸福啊。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永远爱你。】
和往常不同,这次,她没有发来花里胡哨的表情包,单纯的文字比图片更加具有稳定内心的力量。
飞机起飞,温苏凌没有立刻走,她站在零零落落的机场,心想,她是不是太孤独了?苏明明在的时候能给她找很多事做。她不在,立刻觉得空旷起来。
前方不远处有个母亲带着小婴儿下飞机,婴儿哭声很大,母亲慌忙从兜里翻出尿不湿,匆匆问空姐母婴室在哪里。一片兵荒马乱的。
莫名其妙,她就想,要不要生个孩子?
生了孩子,她不会总想着苏廉岳。
生了孩子,段修岳也不会再来找她。
即使她这个年龄生孩子太早了。
岑晋会同意和她生吗?
他还在事业上升期,她也面临转型,不定数太多了。
结不结婚倒是无所谓。
公不公开也无所谓。
她只想有个长得像苏廉岳的孩子。
这样,人生一定会充满很多期待。
温苏凌算算时间,岑晋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
她想给他发短信,又怕他被吓到。
这种事还是当着他的面讲比较好。
如果他不愿意,就当她开个玩笑。
等拍完戏再说。
想通了一点事,她有点开心,坐车回到酒店。
担心段修岳在她房间,温苏凌直接去了岑晋的标间。
吞下安眠药后,她刷着手机,易卿发了条朋友圈:终于……[哭]。
温苏凌发过去一个问号。
易卿:【靠!段修岳终于走了!上帝女娲保佑!】
温苏凌对此只是放松了神经,至少她能安心回自己房间换衣服了。
但她现在懒得动,找了部电影,慢慢睡着。
岑晋回到家里,惊讶地发现,爷爷只是每年例行医院体检,并没有出现所谓的“重病”“垂危”。
没想到,他的父母也会用这招来骗他回家。
生气之余,他也觉得有点啼笑皆非。
母亲又提到了温苏凌,就差指着鼻子骂他:“我让你回来一趟怎么了!让你分手你不分。小心我们全家都遭殃!岑晋,你不要太自私,你不要忘了谁把你养大的。”
岑晋说:“我演完这部电影,就会赚钱。你们不用太为经济担心。”
父亲也骂他:“是钱的事吗!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段修岳能管到我这里,你以为你在娱乐圈还会有前途?”
“娱乐圈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岑晋并不怕段修岳封杀他,舜禹传媒在娱乐圈也有对家。他现在没有签约任何经纪公司,大不了和段修岳对着干。
就算国内不行,还可以去国外。
只是,那样就会和温苏凌异地,这也不是他希望的。
有时他想,不过是和喜欢的姑娘谈个恋爱,怎么感觉困难重重。
他现在只考虑一点,父母宁愿用下作的理由也要让他回家,和段修岳一定有关系。
岑晋很担心他会直接带走温苏凌。段修岳绝对能做得出来这事。
他尽量不去想象,温苏凌和段修岳之间会发生什么。
飞机时常12个小时左右,岑晋睡不安稳。
落地后,他第一时间取消飞行模式,期待中的来自女友的短信没有收到。
仔细想想,他离开的这几天,她都没有联系过他。
明明是很粘人的性格。
岑晋微微蹙眉。
出租车上,他却收到了其他人的消息。
他和一个叫小廖的男生关系不错,小廖告诉他,冯冶退出剧组,因为他对温苏凌性骚扰,易导很生气,在所有大群里警告所有演员老实点。否则送他们吃牢饭。
岑晋记得那个冯冶,总是一脸下流地看着他和温苏凌,急忙问:【她没怎么样吧?受伤没有?】
小廖:【呵呵,用得着你操心。你猜怎么着,段修岳来酒店了。】
岑晋看着那行字,心渐渐冷下去。但他还是保持冷静。段修岳能来,更加证明了,他家里的那些事,都是他在背后搞的鬼。
字里行间中,能看出小廖替他不值:【温苏凌没跟你说?也是,我哥们看见段修岳早上从她房间里走出来,两人肯定睡过了。剧组内都传开了……】
小廖:【要不你们分手吧。我看你迟早被她送绿帽子。】
岑晋锁上手机,只觉得疲惫。这几天来来回回,时差混乱。
有什么事,还是当着温苏凌的面问她吧。
剧组里各种流言,岑晋多少也听说过,但他正在热恋期,女友又美又可爱,生活节奏也十分默契,看见那些肮脏的字眼,首先是侧过头,然后为她找理由。
就像那些被自己幻想出的滤镜蒙蔽的粉丝,总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偶像没错。
岑晋拖着行李箱,刷开自己房间的门,这个标间一眼能望到窗外,他很容易就看到了温苏凌熟睡的模样。
像是一键净化,他突然就把那些猜疑扔到脑后,身体的疲惫也有所缓解。
岑晋放下行李箱,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看她熟睡的样子。
他脱了外衣,悄悄躺在她身边。
数不清地多少次,温苏凌又梦见了苏廉岳。
这一次不是翻到发黄的回忆簿。而是,他真的复活了。
完好无损,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完整的苏廉岳。没有血,也没有刀口,连头发丝都没有乱。
温苏凌激动,又觉得诡异:“阿岳,你怎么活过来了?”
苏廉岳揉着她头顶:“我本来也没死。”
温苏凌还是懵的:“但是,你的葬礼已经办完了,我们也为你哭完了。你买的保险,也已经收到款项。”
生前,苏廉岳跟着同事一起买了一份商业保险,投保人过世后,会给受益人一部分赔偿。
苏廉岳的身故受益人填的是苏母。
还是温苏凌陪她提交的材料。
梦里,温苏凌首先想到的,就是苏廉岳会不会被保险公司起诉骗保。收监入狱。怎么办,他还是警察!可是,复活,谁会相信这事?
苏廉岳笑她:“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
随即,温苏凌又想到一个绝望到崩溃的现实:“可是,我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苏廉岳没有怨她,而是抱着她安慰道:“你们又没结婚,还没有生孩子,我还是可以把你抢回来。”
“真的吗?”温苏凌从他肩膀中抬起头,听他这么一说,好像真不是个大事。
苏廉岳抚着她后脑勺,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温柔:“要怪就怪我回来得太晚。你没有任何错,你只是按照我希望你做的,我不在之后,找个好男人恋爱结婚,你想生孩子,就去生,不想生,谈一辈子恋爱也行,你一直很听我的。以后也要让自己活得开心。凌凌,一辈子很短,我希望你的幸福长一些……”
“阿岳,我们生个孩子吧。”温苏凌怕他又要走,又要离开她,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手,急匆匆地打断他的话。
苏廉岳好像没听清,又问她:“什么?”
“阿岳,我们生个孩子吧。”
但这次,苏廉岳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变成个虚影,从她怀里消失。
……
温苏凌惊醒后,感到心脏在狂跳,全身的血液像是过山车轨道,在体内横冲直撞。
好久,她才平复呼吸。
发现这里并不是她和苏廉岳的出租房,而是岑晋的房间,面前的液晶电视反射着两个人的身影,温苏凌侧头,看见岑晋靠在床头,用一种难解的表情看着她。
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这么复杂的表情,失望、冰冷、嘲讽、疲惫、以及这些情绪下隐藏的暗黑物质,有什么即将爆发。
看着这张和苏廉岳五官极其相似的脸,温苏凌还有一瞬间晃神。
但苏廉岳从来没有用这么复杂的表情盯着她,他从来都是很直接。
温苏凌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或者说带大,性格里的绝大部分都是受他感染。
很少说谎。
都是以玩笑的姿态说真心话。
所以,温苏凌也是第一次,觉得岑晋很陌生。
他是谁。
岑晋下了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双手抹了一把脸。先是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像是吸烟过程。
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温苏凌一头雾水,眼神呆呆的:“解释什么?”
“解释一下,你这么想给段修岳生孩子,为什么躺在我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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