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莘发懵,任她怎么想,也猜不到成韵竟是骆长老的女儿,为什么不论是她查到的,还是叶青和夏侯复说的,甚至是无相教中的人,也都并没有表明她是骆长老的女儿。
“所以你叫骆成韵?”周莘还是叫了她一声。
成韵点头,苦笑一声,“想不到吧,其实无相教中,也只骆长老,瑶伽姐姐,还有几个亲近的人知道,骆长老他好像并不想让外人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你连我叫什么,是谁都不知道。”周莘问她。
“我听那两个人叫你周姑娘,我可以叫你周姐姐吗?”
周莘点头。
成韵好像有些高兴,讲起话来也是滔滔不绝,“我从出生就没出过这片寨子,也没出过无相教,从来没见过像周姐姐这样的人,比我们寨中的人长的高些,头发长些,偶尔说话抬头都是恣意潇洒,就好像是天空中的鸟儿那样自由。”
成韵生在无相教,十几年连寨门也出去过,有带她出寨门的,被骆长老抓到,会被一起罚跪,那之后她就不敢出了。
成韵从小就知道她姓骆,是长老的女儿,可是长老和戚瑶伽不让她同别人说。
直到昨天,她偷偷见到被抓的三人,叶青和沈才均倒是没吸引起她注意,可周莘却让她移不开眼,高束的长发和隽秀的眉尾,她在她爹跟前说话唯唯诺诺的,但眼里好似总有灭不尽的光。
成韵很羡慕,她如果不在教中长大,她一定也能自由自在,活的像周莘一样飞扬。所以她靠近周莘,明知她爹不允许人靠近关押他们的木牢,她偏要去,就算被抽了两鞭子,她也不在乎。
“周姐姐,我带你找无相花种,你能带我走吗?”成韵看着周莘,语气满是哀求。
周莘不忍拒绝,劝她:“天山之下,分九国十三州,人多如杂,好人多坏人也有很多,出了这道寨门就是陈国,你不知外面的危险。”
“九国十三州,那该是何等风光呀!”成韵话语里都是羡慕,“可我从没见过。”
周莘安慰成韵,“骆长老让你留在寨中,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你。”
周莘十四岁时被惯的娇纵蛮横,她爹总宠着她,越国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跟前,越国没有公主,仅有两位公子,她听说鲁国送了位公主嫁给大公子,自己横生个念头,也想当公主,她爹替他向越公请了圣诏,封了她小周公主的名号,她很开心,可也只开心了两年,如今想来感慨良深。
周莘伸出的手想拍拍成韵,却被她一把按下,“骆长老并不是为了保护我,他和瑶伽姐姐,他们都想成仙。”
虽然周莘早也猜到一点,但是从成韵嘴里说出来,她有些震惊,接着周莘就说出当时她得出来的猜想,“所以,无相教封了山,骆长老是为了不让花种被外人知道吗?”
“是。”成韵感觉后背好像已经不疼了,便捞了床边的衣服来穿,周莘见她要起身,看她动了动胳膊,看起来好像已经好了,周莘不解,仍然替她拢了拢宽大的衣襟,摸到袖边的花纹觉得熟悉,像是戚瑶伽穿的那件,双肩别了两颗小铃铛。
“我不想叫他父亲,他也从没给过我好脸色,倒是瑶伽姐姐,她有时候对我很温柔,有时候却又冷冰冰不爱理我。”成韵理了理衣袖,开始套袜子和鞋子。
周莘想,应该是了,戚瑶伽昼夜判若两人,她没有打断成韵,看着她继续说。
“这些天,他们抓了很多来找无相花种的,抓到一个就杀死一个,一半埋在无相花树下做养料,一半被瑶伽姐姐带去修炼巫术,我虽然不了解寨子外面的事,可这些年也听他们说过些,他们不敢动那个叶家人和姓沈的。”成韵穿好鞋袜,坐在床边,她盯着周莘,一字一句道:“可是他们想杀你,想把你也做成养料。”
周莘没被吓到,反而笑出声,“所以你来救我?”
成韵愣了愣,然后笑了,她站起身来,拆了手腕上的红色长绳,拿起梳妆台边的一个小铃铛,穿进去红绳,用红绳将头发挽起来,挽的高高的,然后慢慢缠起来,她转身看周莘,“周姐姐,我好看吗?”
成韵生的小巧,脸蛋却有些圆润,笑起来可爱的没边,她个子不如周莘,宽大的教服支起来的肩膀让她看起来不那么瘦小,长发挽起,两鬓也露了出来,不像寨中的女孩子都是散着头发。
周莘点头称她可爱,成韵也眯眼笑,下一瞬她就抿了抿嘴,朝门口走去,周莘跟上,却见寨门那边火光冲天,厮杀声不绝,周莘这才惊觉,大半个刻钟都已经过去了。
周莘见情况不太好,只怕是骆长老早已经找人寻了他们,拉着成韵就要走,成韵却反手拉着她,带她穿过几个房间往中间一栋大祠堂走。
成韵推开门,周莘看清,屋里灯光昏暗,正堂上摆着不少牌位,红木牌描金字,周莘上前看的真切,最中央的两个名字写的是乌净秋和程游,她掀了另外两枚没有揭开的牌位,写的是骆问休和戚寒烟,往后依次是乌家和程家人,再往后是戚家和骆家人,有很多没有揭开的灵牌。
成韵关上门回头,见周莘退了两步,人站得不稳。
周莘有些喘不过来气,她捂着胸口使劲喘,这叫她碰见什么了,这满堂的牌位是无相教的所有人啊!什么无相教式微,只剩戚骆两家族得了神谕,全是假的!
“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了吧。”成韵移步到周莘前面,正对着灵牌,她拈了三根香,就着蜡烛燃着,跪着拜了三下,放入香炉插好。
周莘没有说话,她只知道眼前的成韵看起来并不像她初始那个会红脸的小丫头了,她穿着的是戚瑶伽的巫女服,外面罩了件暗紫的斗篷,头上的红绳缠着的小铃铛越发的耀眼,混着满堂灰黄的烛光,让周莘有些看不清楚她的身影。
“五十二年前,无相教起教,乌程戚骆四族守护枷楞山无相花,可贪婪和私欲总归是让人沦陷,骆长老和当年的戚巫女偶得了无相花种,加以修炼。
兴许是得了这个甜头,他们变本加厉,私自占山搜寻花种修炼,乌程两家秉守护之责,并不赞同,于长老堂与戚骆两家决裂。
无相花一事从来都是仙家传承,十三州流言,此事若是传出去,戚骆两家更不易得花种,于是假意与长老堂里谈妥,安了乌程两家的心。可当天夜里,就叫戚巫女的梦流萤落了满山。”
“戚骆两家狠心至极,不敢血流枷楞山,叫梦流萤蚕食了魂魄,又将他们连夜埋在无相花树底下,整整一百五十三条人命,满山的尸骨,这也就是为什么梦流萤能在枷楞山发挥到极致的原因。”
成韵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宽袖底下的手都在颤抖,肩上的铃铛轻响,周莘不忍,原本想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她握着成韵的手让她稍微平静些。
“周姐姐,你应该想问我,五十年前的事情为什么我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吧?”成韵看她,视死如归的表情把周莘吓了一跳,她好像早就料到会有这个场面。
周莘还想问什么,祠堂的门却被人猛的推开,周莘护着成韵后退,门被折成两半摔在地上,门口站着的正是戚瑶伽。
戚瑶伽眸中冰冷凶狠,早没了在枷楞山与周莘初遇时的高贵的样子,暗紫的衣服似是更深了些,指尖还沾了些血珠,她对着周莘恶狠狠道:“我当你去哪了呢?原来跟这个小丫头躲在这呢!”
她看清了周莘身侧的成韵,穿着隆重巫女斗篷,沉重的紫色衬的她脸色发白,她这会儿发现成韵这眉眼有点像以前的她,像五十年前的她,戚瑶伽有些晃眼。
周莘带着成韵又后退几步,要是真跟戚瑶伽打起来只怕占不了上风,她偷偷将袖中的烟筒塞给成韵,拍了拍她的手,将成韵护在身后,朝戚瑶伽嘲讽起来,“呵!晚辈原先以为无相巫女是铁面无私高贵冷艳,我看不尽然,原来都是假的啊,装的高高在上,实际上却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戚瑶伽转头冷笑,“那些虚名,我本来就不在乎,你说一万遍也没用!”
周莘见她上前,又后退了几步,冷静回她,“我可听说今夜上无相教讨伐的都是十三州的世家门派,巫女大人此刻还有闲心来这里管我们?”
戚瑶伽笑了,笑的有些狰狞,“我就说谁能传消息到山下,早知道昨夜就该了结你们,省的还招了那些没用的东西,一个个自称世家名门,不堪一击,还脏了我的手。”
她顿了顿,扫了屋里一眼,好似就只有周莘和成韵两个人,“那两个人呢,一个叶家的一个沈家的,我可不怕他们,不过不在这也好,等我先解决你和这个小丫头,再送他们下去陪你,我倒要看看现在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戚瑶伽一个闪身,周莘推开成韵接住这一掌,成韵立刻推开窗户拉了烟筒,五彩的光在空中炸开,就这一瞬周莘的心定了。
周莘别的本事没有,这识人交朋友,她还有信心,她相信叶青或是沈才均一定会来救她,要是夏侯复能看见的话,应该也会来吧,在那之前,她可千万不能倒下。
她正想着,戚瑶伽翻手就是一掌,她的指甲修的长,昨夜划伤的痕迹,此刻还能在周莘脖子上看到。
周莘吓的猛一推,戚瑶伽扯了腰间鞭子就冲了上来,周莘左右闪躲,正堂的灵牌被抽落不少,她没有武器总不能赤手空拳硬挡,一面闪躲一面思忖寻个防身的。
她身形利落,轻巧躲了几个来回,气的戚瑶伽加重了力气,鞭子摔在桌子上,桌子便应声裂开,周莘有些怕了,撤退时一个不留神叫她的鞭子抽在周莘左手上,鲜红血痕立马显现,周莘疼的倒抽一口气,她顾不得伤痕,缩了手趁这个时候擒住戚瑶伽的鞭子,上去就是一掌。
戚瑶伽反应迅速,绕了一圈鞭子,接了掌随即又还了周莘一掌,她后退几步,嘴角溢出一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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