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忱在这儿住下后,昭瓷每天都在后悔把他捡回来。

    他真的又弱又多事。

    昭瓷举着个扫帚在雪地里扫雪,不自觉力度就大上不少。

    不能吹风、不能淋雨、不能干重活。

    哦,还是个不通武艺、不学无术的废物美人。

    昭瓷最最讨厌这种一无是处又不求上进的人。

    但……

    薛忱他真的很乖。

    而且是真的好看。

    雪花被大片大片地扫起来,昭瓷悲愤地唾弃这样没原则的自己。

    “阿瓷。”轻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昭瓷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薛忱。

    他打着把伞,身披浅蓝斗篷,安安静静地立在她旁边,面上是清浅的笑容。也不晓得明弘道长给他用了什么药,他脸上那条狰狞的伤痕现在只剩下很淡很淡的印记。

    阴影笼罩过来的那刹那,下着的纷纷白雪立刻就停了。

    伞不算小,可罩着两个人就不够了。

    昭瓷很容易就见到薛忱肩上逐渐开始堆积的白雪。

    “你自己打着,我不用。”昭瓷把伞推还给他,自己退后半步,重新迎接漫天的飞雪。

    “我帮你扫雪吧。”薛忱俯身捡起她落在地上的扫帚,认认真真地扫起雪,扫得比昭瓷还要仔细几分。

    但昭瓷还没欣慰感动多久,明弘道长就举着根藤条从门口出来,藤条的尖端指着她。

    “你又让人家干活?”他吼得很大声。

    昭瓷眼皮一跳,所以说她讨厌薛忱还有点儿明弘道长的原因。

    她被明弘道长养了八年,怎么也算半个女儿吧?

    结果薛忱来了以后倒好,她一下子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

    “知道了。”昭瓷没好气地夺过薛忱手里的扫帚,生气地扫着雪。

    薛忱也没有进屋,固执地给她打伞,丝毫不在意雪落满肩。

    昭瓷抬眸,就对上他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

    里面藏点儿小心翼翼,和不易察觉的讨好。

    昭瓷心顷刻就软得一塌糊涂,丢了扫帚把他推进屋里,微扬起下颌凶巴巴地说:“不准出来,你在旁边很碍事。”

    薛忱似乎有点儿受伤,垂眸点点头。

    昭瓷又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扫雪。

    本来就没扫多少,又耽搁了一下,雪花再次将地面都掩盖住了。昭瓷赶忙挥起扫帚,抓紧时间扫雪。

    她本来以为薛忱很快就会进屋子里去。

    但并不是的。

    她扫了多久,薛忱就在门口坐了多久。

    只要昭瓷抬起头,就能见到薛忱面带笑容地看着她,眼里似有一汪春水。

    他少见地散着头发,皮肤又格外白皙,朗眉星目的,单余光那一瞥就叫人移不开眼。

    昭瓷想,他气质可真好。

    像那筛风弄月的竹子,清清淡淡的,可自是风骨傲然、姿态卓绝。

    等薛忱冲她勾了勾唇,昭瓷才发现自己竟然丢人地看呆了。

    面上不自觉一红,昭瓷轻咳着扭头,只是听见薛忱好像很开心地笑了一下。

    大雪还下了好几日。

    几乎每天都是这样儿,她在院里扫雪,薛忱在门口看她。

    明明该是比较清闲的日子,可明弘道长竟然出人意料地忙碌起来。

    他总早出晚归,而且神情肃穆。昭瓷问起来他却只摇摇头说“没事”。

    到底是什么事,等到雪都快停了,昭瓷才知道。

    “走这边。”她扯着薛忱往前边跑,薛忱给她扯得一个踉跄。

    正是夜半时分,连月亮都藏到云后边,走廊里暗淡得很。

    周围的静默,更让身后纷乱的脚步声变得格外明显。

    “你们去搜那边!明弘老儿不在,先把那两小的宰了!”粗野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重物轰然倒地的巨响。

    其他人杀气十足地应道,阵阵脚步声响起,人群四散在黑暗之中。

    余光瞄见院落之景时,昭瓷拉着薛忱的手陡然一紧。

    原本栽种整齐的树全部塌倒在地,来年春天才会绽放的花被踩断在地上,连看门的大黄狗都没能幸免,脑袋和身体被人残忍地分开,鲜血染红了一片大地。

    它还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恰恰好看向昭瓷这个方向。

    昭瓷红了眼,怎么也没法将它和早上那欢乐摇尾巴的模样联系起来。将唇瓣咬出血,她才勉强止住快要掉下来的泪珠。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昭瓷狠狠吸吸鼻子,一手紧紧握着凰火,一手拽着薛忱拐了个弯。她刻意压抑自己呼吸的声音,只有淡淡的白气打了个转消失在空中。

    好在院子很大,设计也很复杂,这些人没办法立刻找到他们。

    还算是有点优势。

    昭瓷尽量乐观地想着。

    她在黑暗中并不能很好地视物,但也许是苍天保佑,她和薛忱竟然一次也没被绊倒。

    拐过不知道第几个弯时,昭瓷突然发觉身侧的人呼吸变得格外重重,手心里也有点儿粘粘的触感。

    她有点儿担心,却只能加快脚步,希望早点儿到达藏身的地方。

    又跑了很长一段路,昭瓷渐渐放缓了脚步,最后停在一堵墙前。

    她只听老头子提过好几次若是遇到危险,可以来这儿躲躲,却并不知道要怎么找到机关。

    昭瓷松开握着凰火的那只手,在墙上不断试探着摸索。摸到凹陷的地方,她一喜,赶忙往下用力一按。

    咔嚓。

    昭瓷怎么也没想到,打开的竟然是脚底下的地板。

    老头子,你可真是个天才!

    昭瓷悲愤地想道。

    薛忱比她要先落下来。但昭瓷将他用力一扯,硬生生在空中和他换了个位。

    昭瓷想的也很简单,总不能让病患垫背吧?

    可在昭瓷快要和地板亲密接触时,薛忱却猛地把她扯入怀里,在最后一刹那和她调了方向,替她结结实实地挡了那一下,连声闷哼都没发出。

    好在明弘道长还长点儿脑子。

    正中高悬的夜明珠将整个房屋照亮。昭瓷发现身下是一片软垫时,狠狠地松了口气。她伸手想要扶着薛忱起来,却被薛忱拒绝了。

    薛忱的目光不带丁点儿温度,冷得有些骇人。他面上没有丁点儿表情,对这种情况竟没有任何昭瓷设想过的惊愕或是慌乱。

    真要说的话,他比昭瓷还淡定不少。

    昭瓷只当他是被吓坏了,并没多在意。

    想起原先那黏腻的触感,她忙往薛忱手上看去,果然见到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流过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地落在地上。

    注意到昭瓷的目光,薛忱似乎轻轻笑了下。

    可没等他开口,昭瓷便蹲在了他的面前,凰火落在软垫上没发出丁点儿声音。

    昭瓷蛮横地撩起他的衣袖,却没敢动他的手。见伤口开裂得不多,她眉眼立刻便舒展开,从怀里掏出块帕子给他紧紧压住,打了个和初见那日一样漂亮的蝴蝶结。

    可能是第一回遇见这事,又或者是以为两人都得死的恐惧,这会儿见薛忱人没事,昭瓷精神和身体骤然放松下来后,眼泪竟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觉得丢人极了,抬手想要将眼泪擦去,却哭得越来越厉害。

    像是要将这八年里从没流过的泪水,一次性流干净。

    往日总对她嘘寒问暖的薛忱,这会儿没有一点动静。

    他沉默地立在昭瓷面前,脸上是淡然到有点儿冷漠的神情,可细细看去又能见到些许困惑。

    昭瓷也就哭一下,很快就将眼泪止住,只是鼻子和眼眶都还是红通通的。

    她吸吸鼻子,正想解释刚才那丢人的模样时,就听薛忱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肯定不会死,我保证。”

    也许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薛忱上挑的眼尾看起来有点儿泛红,透亮的双眼似乎蒙上层雾,灰蒙蒙的,深不见底。

    昭瓷低低应了声,别过脑袋,起身捡起凰火,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儿备有能长时存放的干粮和多桶澄澈的清水,床和衣服也是不缺的,想来明弘道长对遇险这事确实是有所预料。

    昭瓷不自觉就开始回忆起今日反常的地方。

    明弘道长很晚都没有回来。她隐隐有些不安,所以一直守在门口没去睡觉。

    每当听见点声响,昭瓷都希望是鬓发花白的老头从外边回来,斥责她为何还不睡觉的同时,迈着大步进院子。

    但她和薛忱坐在门槛上等了很久,最后只等到与这雪地格格不入的一大批黑衣人气势汹汹地往这儿走来。

    来者不善。

    昭瓷立刻就警觉起来,拉着薛忱往屋里跑。

    这群人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凶狠地卸掉树起的篱笆,各个持着大刀警惕地往院子里走,像是在确认人在不在。

    她虽然武艺出众,可到底年纪轻,更别说还得护着薛忱这个病患,以一当百是近乎不可能的。

    昭瓷没有片刻犹豫,在声声犬吠中带着薛忱逃向明弘道长口中绝妙的藏身之处。

    也幸好他们逃得快,才没被立刻抓到。

    发现明弘道长不在后,他们变得有持无恐,肆无忌惮地搞着破坏。

    从黑衣人的对话里,昭瓷才晓得他们是前段时间血洗隔壁村的那群山匪。而明弘道长很忙的这几日,是在替天行道,联合官府剿杀了他们不少同伙。

    他们似乎晓得这儿只有两个孩童,每到一间房门口都要狠狠敲几下门,狞笑着声“有人吗”,然后才猛地把门踹开。

    咚咚咚。

    就像这样。

    静谧的空间里,猛烈的敲门声变得异常明显。昭瓷的心脏砰砰跳,不自觉屏住呼吸。她缓缓抬头往密室的出口看去,那道铁门在剧烈地颤抖着,紧接着昭瓷清晰地听到那句问话:

    “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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