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看着无事牌,陷入一种无法名状的情绪的之中。
只有来福知道是为什么,这常出现在圣上午夜梦回时的情绪。
亲手杀了自己亲妹妹一家,哪怕帝王,心里也无法全然平静。
圣上久久不言,恍然听见小妹叫他,皇兄。
他们的母妃当年并不受宠,他们两兄妹活得艰难,感情却不错,后来九子夺嫡,他本无意参与,谁料个个都想对他们兄妹赶尽杀绝。
那日他二皇子被逼上城楼,只能纵身一跃,然而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妹为了救他,在背后一剑捅入二皇子心脏。
从此以后,他走上夺嫡之路,誓死保护妹妹和母妃。
为了拿到兵权,小妹自请下降当时只是一个小将军的简荀。
本是政治联姻,简荀对小妹一心一意,夫妻二人鹣鲽情深,他和简荀处成了真兄弟。
他胸中的热血与抱负,简荀都懂,他们是亲人,是兄弟。
那大概是他最畅快的时光,有知己,有亲人,有酒有歌。
若是简荀没有仗着这份亲近处处忤逆他,他们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听说小妹是自焚而亡,其实他当时,派去皇城司的人,是想偷偷保住小妹,可他的小妹,就是如此。
对爱的人,可以奋不顾身。
那简荀给她下了蛊,他这个亲哥哥还不如简荀。
圣上眼睛湿润,对来福道:“宣刑部的人,将暮晚晚带到朕面前。”
“圣上,”郡国公开口,“此女能与北檀君和离,不可小看,说不定身边还有别人,普通刑部官员去要是没将人带过来,反而打草惊蛇。”
“北檀君与她成亲许久,不大可能没发现她的真实身份,隐而不报,此人暂时不可用。”
“确实。”郡国公附和点点头,“老臣心里倒有一人选。”
圣上看着他。
郡国公跪下道:“不知圣上是否还记得之前同北檀君演戏,假意启用皇城南司,如今何不假戏真做?”
“圣上,被皇城司由北檀君掌控,一家独大许久,这次无论北檀君是否有二心,都能看出,北檀君,需要制衡了。”
“你说的不错。”
他不能再犯当年的错,若不是他过分依赖简荀,也不会助长他们嚣张的气焰。
传皇城南司提举,王漠。
王漠早在昨晚就收到了郡国公的来信,要他做好准备。
当年他和郡国公掌控朝堂,因为一个翟行梭,逼得他大权旁落,郡国公韬光养晦。
现在,他们的时代,又要来临了。
他带着南城南司的精锐逮捕暮晚晚,郡国公早把地址和防守情况告诉他。
由他带兵,圣上下旨,北檀君的人不敢出面。
而他,只要绞杀了暮晚晚院中遗留的定北军,扣死暮晚晚这顶帽子,再将她带入皇城南司,把北檀君也一起拉下水。
皇城南北司,都将落到他手里。
“给我围好了,除了暮晚晚,其他人,格杀勿论。”王漠站在暮晚晚门口,心中涌动着他即将登上高位的澎湃。
于赞带人守在各处,以他们的能力,无论是谁来,都别想带走小主人。
“暮夫人,圣上有旨,宣您进宫去一趟。”
蓝心和月牙一左一右,立在晚晚身边,虽然害怕,却不慌乱。
毕竟是和晚晚一起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了。
“我家姑娘已经睡下,大人稍等,奴婢这就去通传。”
蓝心捏了捏手心,给于赞他们一些准备时间。
于赞听着声音不对,陈叔派人来时也给他说了朝堂如今的情况,尤其是圣上最重视的三司和刑部。
外头人的话风做派都不像刑部的人。
于赞侧头,给蓝心使眼色。
蓝心点点头,“我家姑娘问大人名讳。”
王漠心里冷笑,心眼还不少。
“赶紧开门,还要让圣上等吗?”
“我家姑娘在梳妆了,稍后就好。”
于赞跃上墙头,偷偷看一眼。
王漠!
陈叔叮嘱过他,若是其他人,尚可隐藏身份一战。
若是郡国公吴经义和皇城南司提举王漠,一定不可正面冲突。此二人和定北军有血海深仇,若是不小心暴露身份,后患无穷。
于赞,退下来,跑到晚晚身边,“小主人,外头是王漠,咱们从密道走吧。”
“撤!”
于赞压着嗓子喊,定北军小部分往密道去,先行引路。
晚晚道:“不行,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半柱香见不到我的人,他一定会冲进来。”
“若是走密道逃了,回去下逮捕令,谁也走不了。”
“不可能,就算是硬拼,我们也不是打不赢,小主人不走,我就砍下王漠的狗头,陈叔没准还夸我。”
“别犯蠢了,就是来抓你们的,不然就是刑部来人了,你们走了,他没证据能那我怎么办。’
“他哪儿是讲道理的人,小主人你这不是羊入虎嘴吗?”
“别墨迹,快走,我自有办法,我又不是爱寻死的人,你们走了,我也好脱身。”
于赞一想,他的小主人可不是一般人,也没有牺牲一人保全大家的迂腐想法。
最后一个钻入密道,去找陈叔。
耽误这点时间,王漠等的耐烦,直接闯进去。
门童被他吓得说不出话,院中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他猛然反应过来,这小妮子刚刚是在拖延时间。
“给我搜!一个人也别放过。”
蓝心和月牙上来拦,被推道在地。
“暮晚晚,你要抗旨不成!”
晚晚找到简子迟给的烟花弹,冲到房门外,拉响。
烟花爆开。
王漠看着熟悉的信号,“居然叫前夫,真不要脸。”
晚晚:“???”
王漠自知皇城南司如今不是北司的对手,皇城北司这些年在翟行梭的带领下,实力精进得不是一般的快。
而今日是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圣上给他的机会,也是考验,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将人带进去。
王漠抽刀直接刺向晚晚。
晚晚原想着自己先和王漠周旋,待简子迟来再带她走。没料到王漠一句话都没有。
晚晚退回房间,反手关门,弯刀刺透门扉,距离晚晚的鼻尖不过两分。
晚晚继续后退,然而王漠步步紧逼,她贴在窗台,双目紧闭,等待决定性的一刀。
忽然,一个黑影破窗而入,徒手捏住了刀尖。
温热的血低落在她鞋面,渗透进她皮肤上。
晚晚大喜,“简子迟?”
来人是翟行梭。
“王漠,你的狗命,不想要了。”翟行梭脚踹在王漠胸口,徒手夺刀,扔在地上。
晚晚看着翟行梭的背影,发现翟行梭和简子迟的身形,几乎一样。
只是简子迟穿束腰修身夜行衣,而翟行梭惯于穿广袖长袍,她一直忽略了。
所以,刚刚她发出烟花弹的时候,王漠就看出来,这是皇城司的信号。
晚晚还没从冲击中反应过来。
晚晚和蓝心已经大叫着姑爷跑进来。
皇城司,现在应该说是皇城北司,随着翟行梭冲进来,王漠的人在他们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姑爷,你终于来了,这位大人要吃人啊。”
月牙率先开始告状。
蓝心去翻找医药箱。
“翟行梭!你少嚣张,这个女人什么身份你心知肚明,今日让我带走她,在圣上面前,我决不提今日你来过。”
“我的人,你休想动。”
翟行梭毫无商量的语气,气的王漠又提起了刀。
但是想到自己打不过,又放下了。
“她是乱党之后,你隐而不报,圣上已然知晓,如今你自身难保,不要不自量力。”
“夫人,先给姑爷上药吧。”
蓝心把金疮药递到晚晚面前,眼睛直直看着晚晚,提醒她,眼下只有抱住翟行梭的大腿,才有可能脱困。
她和月牙一口一个姑爷,就是在警告王漠,他们身后是有人撑腰。
晚晚在这边,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但翟行梭这伤好歹也是因为救她而受的。
现在还粘粘连连地淌血,方才刀尖都挨着她鼻子了,翟行梭唯有已身相挡,才有可能救下她。
晚晚低头瞧见鞋面上的血,动了动脚趾。
接过药,“过来,我给你包扎。”
翟行梭一愣,今日事出紧急,他只能以翟行梭的身份出现,才能压制住王漠,毫无准备就捅破了简子迟这张人皮。
他以为小晚会更加生气,没想到还能得到她的关心。
“那我这伤,赚了呀。”
晚晚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他,但是翟行梭的快乐,隔二里地都能看见。
王漠做过无数设想,翟行梭是不是和定北军有联系,他是不是想平反,是不是想利用他和定北军的血仇传递解决自己
甚至想过翟行梭是不是想造反。
但万万没想到,翟行梭,是真的喜欢他这位夫人。
“北檀君,”王漠努力组织语言,“儿女情长不适合你,你让我把人带走,你和圣上解释清楚,你就是鬼迷心窍,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北檀君。”
翟行梭嘴角带笑,讽刺高挂在嘴角,“没记错的话,皇城司就是我从你手里夺过来的吧,王提举,被冷落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自己有几分地位吗?”
“你!”
翟行梭戳到了王漠的痛处,“今日我奉旨捉拿,要么你让我带人走,要么你抗旨,罪名,算造反。”
晚晚上药的动作停住。
造反的罪名扣下来,不仅翟行梭,侯府翟家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王漠让她和翟家所有人站在了对立面,要翟行梭二选一。
翟行梭曲起手指,挠了挠她的掌心,晚晚抬头,撞入他的笑颜之中。
眼睛弯起的弧度,和简子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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