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晏重霁面色淡淡的嗯了一声, 随后袖袍一扬,一张精致的木桌便出现在了岁离面前。桌上放着满满一大盘香气四溢的灵鸡腿。
“够吗?”
晏重霁偏头问她。
岁离又不是猪,这满满一大盘, 差不多有一十只, 怎么可能不够?不对,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数量,而是——
这灵鸡腿不但闻着香,表面被烤的金黄,表皮酥脆,卖相也是极好, 怎么看都是极品烤鸡腿。
反正看上去就很好吃。
然而此时正“开心”吃鸡腿的岁离恨不得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这灵鸡腿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实际上,味道与卖相完全相反。岁离刚咬了一口,就被那苦涩的味道惊住了。
鸡肉又柴又老, 水分全都流失了,最重要的是还有一股焦糊味。若不是她此刻被禁锢,她是绝不会沾这种东西的!
更糟糕的是,听到晏重霁这般问,“她”还兴奋的啊了一声,激动地道:“大师兄,这些全是给我的吗?”
晏重霁淡然点头。
‘她’仰着头,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开心的叫道:“大师兄,你真好!你是这世上最最最好的大师兄!阿离最喜欢你了!”
‘她’一边说, 一边扑到晏重霁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兴奋的晃来晃去,任谁都看得出来此刻她多么喜悦。
“食不言寝不语, 不许胡闹。”晏重霁面无表情的看着抱着自己胳膊的女孩,轻声斥道,“坐回去,安静。”
他面色淡淡,仿佛一点也没有被女孩的甜言蜜语腐蚀。
“我不!”
‘她’立刻大力的摇头,非但没有放开,甚至还把男人的胳膊抱得更紧,霸道骄横的道,“我就要抱着你,你不许拒绝!你是我大师兄,我就想挨着你,你不能嫌弃我!”
“……胡闹。”
“我哪里胡闹了?”她哼了一声,不满道,“反正我就不放。”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甚至还用柔嫩白皙的脸蛋在男人身上蹭了蹭。
晏重霁穿得是白衣,白色最不禁脏。
‘岁离’刚啃了鸡腿,手上嘴上都是油,这么一拉一蹭,那纯白的仙衣上立时染上了油痕,极其显眼突兀。
“你不就嫌弃我身上有油吗?你现在也有了。”她狡黠的眨眨眼,笑嘻嘻道,“我们是师兄妹,你是我最喜欢的大师兄,要脏一起脏。”
岁离:“……”
不,这不是她,她没有这么蠢,也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这一刻,岁离甚至庆幸她被困住了,否则,这里她定然再也待不下去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幻境?怎么这般奇怪?
她少时虽然娇纵,可绝不会如此没规矩,也如此……不爱干净。毕竟谁人不知,君上岁离最是注重仪表,所以怎会做这么不合礼数的事?
岁离已经有些不忍直视了。
但偏偏她被困在这个身体里,便是想不看也不行。她深吸口气,一言难尽的看向晏重霁。
他的眉心拧了起来,这是他平时要斥责她的模样。
果然下一刻,他便开口了。
“男女授受不亲,岁离,放手。”他这般说,声音冷冷的。
岁离已经冷静了下来。
看到晏重霁这样的反应,她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晏重霁出问题了。他是会斥责她,却绝不会用这个理由——男女授受不亲
即便现在的她已经一千岁了,可她的大师兄还一直把她当成小孩儿,怎么可能用这种理由?
“不……”
“再不放,这些灵鸡腿就别吃了。”不等她说完,晏重霁便冷声打断了她。
一听这话,‘岁离’立刻急了,忙道:“不行,你说了这些都是给我的,不可以反悔!”
话音未落,她终于放开了晏重霁,并迫不及待地两手分别抓起一只鸡腿大口啃了起来。
……不,这不是她。
岁离非常冷静的想,她没有这么贪吃,更不是饿死鬼投胎。
“大师兄,这灵鸡腿真好吃!”‘她’吃得非常满足,一边吃,一边大力夸赞道,“外酥里嫩,汁水丰沛,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灵鸡腿了。”
不,是她两辈子吃过最难吃的。
岁离在心里冷静的反驳。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烤灵鸡腿的人厨艺实在太好了!”‘她’没一会儿便啃完了手中的两只,然后又拿了两个新的,任谁都看得出来她非常喜欢,“这是谁做的啊?是食神吗?我以后还想吃。”
“修行之人不可贪恋口腹之欲。”晏重霁轻斥,“岁离,你是神仙,不是凡人。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不但没有告诉她这是谁,甚至还教训了她几句。
“好嘛,我知道了。”她苦着一张脸,深深叹了口气,“我就是说说而已,大师兄你那么较真作甚……”
想到吃了这一次就没有下次了,她看着桌上剩下的灵鸡腿,不舍道:“大师兄,我可以留着一会儿吃吗?”
说着,她可怜巴巴的仰头看着自家大师兄,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身边,唤他,“大师兄,你就答应我嘛。”
尾音拖得有些长,犹如撒娇。
她靠得很近,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晏重霁身上,包括那丝熟悉的鸡腿香气。见他不说话,她大着胆子再一次拉住了他的手。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抱着他的胳膊,而是抓住了他的手掌摇晃,拖着声音说:“大师兄……”
岁离已经恨不得一走了之了。
她已经决定,待她出了这个幻境,定然要好好教训制作这幻境的人。粗制滥造,处处都是破绽!
“……岁离,你越矩了。”
话落,岁离眼前又是一晃,待她回过神时,面前的画面又变了。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也脱离了方才的那股禁锢。
一缕晨曦从窗扉射进来,照亮了屋子。
卯时已到了。
这一次,岁离终于确定了。
她刚才进入了幻中梦——也就是说,她被拖进了其他人的梦境。梦是受主人主导的,旁人若进去,自然会受到限制。
也正因此,她才会被困在身体中。
若是这般,她难道是进了晏重霁的梦?只是……晏重霁为何会做这般奇怪的梦?从进入这个幻境见到晏重霁时,岁离便觉得他隐隐有些不对劲。
想到龙端月,莫非是她动了什么手脚,所以才导致晏重霁这般变化?
谜团有些多,岁离暂时无法全部解开。
她看了看天色,没再继续思索下去,立刻收拾了一下,打开门朝剑堂走去。剑堂很大,一路上,岁离遇到了不少人,待到她到时,距离卯时已过了一刻钟。
晏重霁还未到。
与昨日一样,他又没有音讯的迟到了。
这非常的不合常理。
不过这一次,岁离没有主动去找晏重霁,而是留在了剑堂等待。刚才经历的一切,让她心中警惕更甚,或许昨天她已经打草惊蛇了。
既然如此,那暂时最好以静制动。
“阿离,你也来剑堂了?”正这时,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是大师兄让你来的?”
“一师兄。”
岁离回头,看到来人,立时唤了一声,回道,“对,大师兄让我今日卯时来剑堂,他要检查我的剑法。”
“卯时已过……”沧珩顿了顿,才道,“今日,他怕是不能来了。”
“为何?”岁离问。
沧珩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目光似有些担忧。沉默片刻,他才笑着道:“他不是要检查你的剑法吗?来来来,一师兄先帮你看看,免得你家大师兄待会儿挑刺。”
晏重霁天赋极高,要求自然也高。因着岁离天赋也极好,所以他对她的要求更高。
平时岁离或许会放肆,可在修炼上,她从未有过半分懈怠。
她也不想让晏重霁失望。
所以曾经的她私下里其实狠下了一番功夫,沧珩便是她的帮手之一。
闻言,岁离看了看沧珩,却见他目光微微有些躲闪。她心中一顿,却没有继续再问,而是从善如流道:“那就谢谢一师兄了。”
听到这话,沧珩才笑了起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客气了?行了,开始吧。”
屋子里,白衣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晏重霁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脸色微微有些发沉。想到刚才做的那个梦,他抿了抿唇,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房间角落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正是昨夜他从厨房拿走的灵鸡,只可惜,不过一夜,它已经变成了一团焦炭。屋里甚至还隐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闻到这股味道,晏重霁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他自诩天才,昨晚却连一只灵鸡都未搞定。
甚至……
已经不止一次了,他为何会做这种梦?
“大师兄,圣人召您过去,似有急事,让您赶快过去。”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童子的声音,打断了晏重霁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翻身下了床,打开门,淡声应道:“好。”说到这儿,看向天空,眉头皱了皱。
须臾,他抬步朝前走。
“咦,大师兄您去哪儿?”童子疑惑,“圣人没有去剑堂,在主峰等您。”
“我会尽快过去。”
没等童子再说,晏重霁已经飞身离开了,正是剑堂的方向。
晏重霁到时,岁离刚好练完了一套剑法。她其实很久没有舞剑了,所以虽然剑法深刻在她的脑海中,但到底没了曾经的流畅。
岁离不想被晏重霁察觉,便多练了几次。
她额头渗出了薄汗,雪白的脸蛋染上了淡红,显得越发如凝脂玉露般剔透。
“行了行了,已经极好了。”见她收了剑,沧珩便走了上去,拿出手帕便要给她擦汗。
倒不是他故意这般做,而是岁离练得比较久,连手上都是汗了。
青年俊秀如玉,少女绝艳俏丽,站在一起比画还美。
却刺眼。
“你们在干什么?!”
只是沧珩刚走近,还未碰到岁离,手腕便被一股力拦住了。
岁离与沧珩一起转头看去,看到了冷着脸朝他们走来的晏重霁。
“大师兄,你怎么来这里了?”见到是他,沧珩有些惊讶,“你不是应该去主峰了吗?”
“这是剑堂,我为何不能来?”晏重霁的语气带着寒意,看着沧珩的目光像是染了冰霜,话语犹如藏了剑锋。
不等沧珩回答,他已然大步走了过来,伸手抓住了岁离的手,拉开了她与沧珩之间的距离。
他的力道微微有些大,岁离猝不及防之下,后退了好几步。
“大师兄,你误……”
“男女授受不亲,岁离不知,沧珩你也不知吗?”
只是岁离话未说完,晏重霁已然开口打断了她,于他来说,这是极其失礼的行为。
可他做了,甚至毫不犹豫,身上隐隐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怒意。
他眉心紧蹙,眸光寒凉。
“男女授受不亲?”沧珩的视线在两人交织的手上顿了片刻,须臾,忽然笑道,“这话,应该是我对大师兄说吧。”
却是没有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
“你什么意思?”
两人身量相当,相对而立时竟隐隐有股剑弩拔张之意。
晏重霁气势强大,沧珩也不差,皆是分毫未让。
“岁离还小,我是她的师兄,没有相好之人,也未定亲,自然还不到议男女之别的时候。”相比晏重霁的冷硬,沧珩脸上依然带着温润的浅笑,说到此他顿了顿,须臾,才不疾不徐地道,“不过,我不用,但大师兄却不能。毕竟——”
“你已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未婚妻三个字,他说的漫不经心,温和如初,然而此刻犹如惊雷轰然作响。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