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几位能走到如今的份上,谁都不是笨人。
其余几个,包括严厂长在内,都琢磨过味来了。
承包给谭今贺的合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都有哪些标的物,包括后来以化工厂名义划过来的地,新盖的厂房都算进去了。
可是,如今的肥皂厂赚钱,是靠那些东西吗?
化工厂这边清楚地知道,承包之初的那两个废弃的破旧车间,根本不是谭今贺赚钱的关键。
而他赚钱的那些生产线,可都是自己后来引进的,并没在合同上。
其实按道理说,从国外引进设备的手续复杂,谭今贺必须得出具介绍信才能从港口把设备提走。
如果是化工厂开的介绍信,那么设备自然也就归属在了肥皂厂的名下。
但当初谭今贺并没有通过化工厂开介绍信,而是找了别的路子。
孙副厂长的脸拉得老长。
这个谭今贺,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的!
谭今贺见大家都明白了,便道:“解除承包我同意,反正我有技术有设备,上别处租个厂房,照样生产。”
“只要咱们严格按照合约来执行,我从贵厂承包了什么,原样归还。”
见化工厂的几人脸色不好,谭今贺笑道:“贵厂其实还占便宜了,那新盖的一片厂房,可都是我掏的腰包。”
一片空房子有个卵用?!
过了会,孙副厂长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恢复正常。
“小谭啊,既然你也同意,那事情就好说了,咱们好聚好散吧。”
钱玉林闻言有些着急。
他们今天的目的可不是跟化工厂好聚好散啊。
是,县里效益不好的厂子也还有,他们要是去别处租个厂房也能租到。
但从租厂房到生产线的转移,这其中需要时间过渡啊。
现在订单排了一堆等着生产呢,要是耽误了生产,对客户那边咋交待?
最重要的是,化工厂毕竟是老牌的重点企业了,地盘大,空地多,自个的经营又不景气,说划一块地给他们盖厂房就能划一块,有利于他们扩大生产。
就是在满市找,也找不出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来了。
可谭今贺还是无视钱玉林的挤眉弄眼,对严厂长和孙副厂长道:“那,容我准备两天,咱们再进行切割?”
严厂长有些不相信谭今贺就这么妥协了,听说他要准备两天,便忙道:“行,你准备。”
严厂长是气昨天谭今贺的不识抬举,但也不想就这么彻底失去谭今贺这个摇钱树。
所以私心里,严厂长其实是不赞同孙副厂长的主意的。
肥皂厂收归回化工厂,对他一个快退休的老头来说又没多大意义。
活到他这个份上,也就指着多给子孙后代攒点家底啰。
想到这,严厂长的表情更温和了些,“甭说准备两天了,就是多几天也成。”
孙副厂长不太同意地看着严厂长。
严厂长收了收下颌,威严道:“小孙啊,你有什么意见?”
毕竟是一把手,孙副厂长再得意也还没有到骑在严厂长头上的份上。
人家到底还没退休呢。
“没、没意见。”
严厂长冷冽的眼神从孙副厂长的身上划过。
姓孙的太蹦跶了。
真当化工厂你说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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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厂长办公室,到了没人的地方后,钱玉林焦急道:“怎么就这么走了?咱们昨天商量的招都还没用上呢。”
“那些招不管用了,”谭今贺面色阴郁,“姓孙的比我想象的更坚决,是铁了心要踢我走。”
钱玉林思考半晌,不解道:“不是都说了他要回去的厂也只是个空壳子,他图什么啊?”
谭今贺道:“要回去的是空壳子,但是他可以往这空壳子里填东西啊。”
此时的孙副厂长,正在跟其他人解释:“造肥皂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技术!咱们就是搞这个的,还怕搞不出来几块肥皂来?”
有人便犹豫道:“可人家小谭用的是从国外引进的生产线,咱们没有啊。”
“哎哟我的老弟诶!”孙副厂长叹气道:“他谭今贺都能买回来的生产线,咱们就不行?不过就是打报告麻烦点罢了,这个交给我,我来办!”
还是有人不满意,“本来一年白拿三万块钱,现在好了,偷鸡不成,反赔给人家九万,自己搞还不知道能搞成什么样子呢。”
有人附和:“就是,要是大费周折却没成功,那就是浪费人力财力。”
孙副厂长有些不悦,沉下脸来道:“事情还没开始,就自己给自己泼冷水?!”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陪笑道:“我们开玩笑呢,有你领头,那事情就已经成功了一半啊。”
孙副厂长还要这些人的支持,便见好就收。
他耐着性子道:“不知道是谭今贺故意误导我们,还是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肥皂厂值钱的不是那些设备,而是‘洁立净’这个招牌。”
“洁立净”肥皂和“洁立净”香皂,已经卖得全省有名。
其他人一听,恍然大悟。
岳副厂长高兴道:“对啊,到时候咱们也用‘洁立净’这个招牌,反正这本来就是高阳县肥皂厂生产的!谭今贺离开咱们高阳县肥皂厂,咱们就可以说他是假冒的。”
孙副厂长笑着点了点头,“最重要的一点是,谭今贺是个人,个人是没有生产经营的权利的,否则他当初也不会来承包咱们的服务公司了。”
谭今贺除了重新租厂房,还得找个壳子能让他借助生产经营的。
等他那边一切弄好,化工厂这边的生产也就走上正轨了。
到时候,难免还是会形成竞争局面,但谭今贺已经不具备任何优势。
这就是孙副厂长最终的打算。
无论如何,他要响应上面的号召,给化工厂找到出路。
这个出路就是肥皂产业。
其实,上辈子的化工厂最后发展肥皂产业,就是孙副厂长领着干的。不过那是在他真正上台以后的事。
并且他做出成绩后就调走了,化工厂的肥皂产业便一落千丈。
这辈子,许是见到谭今贺的肥皂生意做得红火,孙副厂长看到了利润,才提前准备领着化工厂走上这条路。
说实在的,孙副厂长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私心,但他的私心却是刚好跟化工厂的利益重合的,起码化工厂广大工人会直接收益,算好事。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此用不讲良心的手段去损害另外的人的利益。
更不用说,这个人还是半点不肯让自己吃亏的谭今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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