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嫌弃我?”
沈无璟眸光闪烁:“你是哥儿。”
叶白柚哼笑一声。“哦,我是哥儿你怎么还要我给你喂饭,你咋不自己吃呢?”
沈无璟垂眸,细密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道剪影。“形势所迫。”
“那现在呢?”叶白柚一屁股坐下来跟他掰扯。
沈无璟有理有据:“情况不一,不可混为一谈。”
“感情什么都是你对,是吧?”
“是矣!”
“是个屁是!”叶白柚一巴掌打在沈无璟的手臂上。他瞪了沈无璟一眼,托着他的肩膀费了老大的劲儿将人抬起来。
“现在你怎么不躲开了?”叶白柚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尤其是看到沈无璟的耳朵,暗暗磨牙。
沈无璟眸中闪过微光。“为了你的名声,还是隔着衣服好。”
“迂腐。”
叶白柚拍了拍手,不过对于某人间歇性发病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宽容心态。“你怎么就不说住在我家已经是坏了我的名声。”
沈无璟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粥,吃个饭像坐在茶室里喝茶。“形势所迫。”
粥热,沈无璟喝了几口唇开始变得殷红。加上羊脂般的皮肤,整个人像藏在暗夜里的妖精。
还是最勾人的男妖精那种!
“你去深山了?”
男妖精手执汤匙,长纤的睫毛如蝶翼展翅,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漾起幽光。他侧身倾靠床头,短打硬生生被他穿出了士人风流的味道。
又妖又雅,有种摄魂夺魄的朦胧美感。
叶白柚看得呆了。
“嗯?”沈无璟眼光流转,如月下寒潭。
“嗯什么嗯?”、
叶白柚沉浸着,一个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瞬间激灵。
蛇蝎毒夫,看多了就容易陷进去。看不得看不得!
“你去深山了?”沈无璟心平气和再问,像是没有看到叶白柚刚刚的反应。
“不去深山哪里来的大蟒蛇?”
“蛇是别人给你的?”沈无璟声音放低,缓缓的像等着猎物落入坑洞的猎手。
“不然你以为我能活着回来?”
“他们不是还进来家里了,你就没有看见?”
沈无璟:“睡着了。”
“哦。”
“叫你看家,你这警惕性也太差了。”叶白柚看了看灯油。“行了,不跟你说了。灯我拿走了,早些睡。”
风风火火,让人抓不住哥儿的尾巴。
灯光从一个窗户跃入另一个窗户。可睡了一天的沈无璟现在没有丝毫睡意。
而另一边,茅屋的灯光骤然吹灭。叶白柚翻了几个身,呼吸绵长。
夜里燥热,耐不住的鸣蝉也会叫几声。与此之间,还伴随着蛙叫、虫鸣与一声不知为何的鸟鸣……
几晚之中,总会如此。
又过了小半个月。若不是每日叶白柚往山里走,家中的存粮早已告捷。
勉强维持着每日半饱的状态过着,眼看到了八月末。
一日清晨。
田间小路上,叶白柚踩着荒草碎末快步走着。等了这么些天,看到山间的雾气越来越大了。
叶白柚本以为会等来下雨,但那雾像捉弄着玩儿似的,就是飘不过来。
等雨的心思也就淡了。
“咚!咚!咚!”
忽然,山脚下的官道上传来震耳欲聋的铜锣声。叶白柚飞快迈上平坦开阔的石台细看。
“那是什么?”
“县衙的皂隶。”长安踮着脚尖,支棱着脖子。
长安以前会跟着自家阿爷去县里办事。见的次数多了,自然也一眼认了出来。
隔着树,穿着黑色衣服的人看不完整。但仔细瞧着,后头还跟着什么东西。
“他们来干什么?”
照着县衙的那个德行,总不能是来征老百姓的粮食吧?
亦或者,因为上次爬了县衙的墙?
再者……家里那人?
隔着些树林子,叶白柚看不清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但是敲锣打鼓的样子肯定不是来抓人的。
“叶哥哥,要回去看看吗?”
那些人走的方向,是往村子里的。
而村子里只有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唯一的年轻人也就是叶哥哥家的,可惜还是个躺床上起来不来的。
他有些担心。
“走,回去。”叶白柚捏紧肩上的背篓绳子转身。
于是,才刚上了山的两人又急着奔回村子里。
两人到村子里时,全村的老人小孩都被叫到了里正家的房子。
“不是说还有两个人,人呢?”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篱笆里面的人声。叶白柚脚下一滞,不知道该进还是该躲着。
“那儿呢,回来了。”李登科冲着叶白柚招手,脸上还带着对眼前人的恭敬。
叶白柚背着背篓进去,身边是李长安。而院子当中,因着还未出太阳。白关山、李二、王荣昌和其夫郎王桐月俩,几个都在。
老爷子们坐着或靠在躺椅上,小孩就站在几个老爷子的身边,等人清点完人数。
“总共是十人,八户。”三个小孩各是各家的,算为三户。
叶白柚被叫着站在老爷子的身后,他看着皂隶在书上用毛笔写了几笔,然后手往后一招。
“按照咱们县太爷的吩咐,一户一旬可来县衙领一斗米。若来不了的,可由同村人代为取之。”
“县太爷仁慈,这次先谴我们送来一旬的,剩余的你们今后自寻去取。”
米是从粮车上取下来的,粮车用木板搭成。前面套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马儿,毛光水华,膘肥体壮的。
“谢谢县太爷!”
“谢谢县太爷!”叶白柚跟着弯腰。
拿了东西接了粮食,皂隶的活儿算完了。人还要去往下一个村落。赶着日出,很快离开。
叶白柚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自己的那一份。
也是粟米,手往里一伸,抓一把起来。粟米的清香立马冲入鼻尖。
都是新的,没有霉味儿。
叶白柚狐疑。
难道是县太爷转性了?
“能吃吗?”几个老爷子看向李登科,小孩也双眼放光地围住了他们跟前的粮食。
“能吃。朝廷的钦差大臣到了,咱们今后有粮食吃了!”李登科热泪盈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忍得嘴唇发颤。
“一旬一斗,够了,够了。”李登科催促着,“快回去煮了吃,以后就松快了。”
这半个月以来,上次带回来的粮食这么多人一分,即便是再省着,也已经见了底儿。
就在大泉村的人在感慨总算等来了朝廷的赈灾粮之时。整个南山县,以县衙为中心,周边的村落被不同的皂隶带去了可以取粮的消息。
断了快三年的粮,终于能再次吃饱了。
叶白柚将自家的米袋子搬回家倒进米缸,哗啦的脆声持续不断,粮食将空了已久的米缸装了个半满。
他拍拍手,眉间飞扬。
“可以,总算是等来了。”
只要有足够的吃的,那么他以后去山里就不用担心找的草是不是够吃,也不用担心吃的草能不能吃。
屋子里叮铃哐啷的,要不是听脚步声还算熟悉,沈无璟还以为是进贼了。
上半身恢复了知觉,他撑着坐起。
卧房的门是开着的,一眼能看到斜对面的篱笆围栏。斑驳的,红色的泥土掺杂着稻草碎末。坑坑洼洼的,外层已经泛白。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门口的光被挡了一半去。
沈无璟眼中疑惑微闪:“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白柚风风火火迈着大步子,坐在床沿边的凳子上。“没去。”
“咱后面有粮食吃了,你猜猜是怎么着?”
“县衙。”
“你怎么知道?”
“你只有这一条路可以得到粮食。”沈无璟没多惊讶,不过见到哥儿脸上止不住的笑,心里也好受了些。
“这些天,村子里可否有其他人来过?”
“没有。”叶白柚回答干脆。
这还是头一次叶白柚听他谈起其他人。“是会有人来找你吗?”
“不知。”
“那你怕被抓?”
沈无璟抬眸,即便是知道哥儿只是好奇,但心中也浮现过一丝冷意。“你想我被抓?”
“这有什么想不想的,咱俩又不熟。”叶白柚可还记得他说的报酬。
“咱们俩是交易关系,知道不?”
“嗯,但愿你分得清。”
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是谁,老百姓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以后不会再饿肚子了。
但是以防万一,可能除了第一顿会煮多些,后面依旧是省着吃。因为谁也不知道,这赈灾粮他会什么时候停。
叶白柚蹲在屋檐下望着外面的太阳。
“还是靠自己好啊。”
“天也靠不住,别人也靠不住。只有自己才靠得住。”
“诶,昨晚你听见田鸡叫了吗?”
今天不打算再出去,叶白柚索性待在家里发呆。偶尔跟屋里的人说说话,解解闷儿。
“听到了。”
“以前是不是没有?”
“没注意。”
“那我今晚试试能不能逮得到。”
“你要吃?”
“不可以吗?”叶白柚忘了,这里是在古代。处处都存在忌讳的封建社会。
“可以。”
在京都的时候,因皇贵妃不喜欢田鸡。皇帝还差点下令不许其上桌。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但在民间,除了贫苦的人家,几乎没有人会吃田鸡。
“你吃吗?”
沈无璟想到最开始他看见的,叶白柚黑乎乎的爪子上一条长条形的黑乎乎的泥鳅。
“不吃。”
“尝一尝也是好的。”
“你先抓住了再说。”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