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乔玉竹体力也是好,最后加速追了上来。
林陶瞥了她一眼,不说话,只是加快了速度。
“还加?放假是打算一躺到开学?”她继续说。
说完,她见那人也没有减速,突然就笑了。
“第一名林陶!成绩2分49!”
裁判说,“第二名乔玉竹,成绩2分50。”
林陶跑过终点,人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快起来,我扶你,不然等会儿你腿酸。”季绪青扶住她一只手,轻声说到。
江晏扶住她另一只手:“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是有鬼在追你吗?”
林陶费力地抬头看了江晏一眼,那眼神,要不是季绪青她现在累得说不出话,不然能跟他吵起来。
她转过头看了看乔玉竹,却不料那人也看着她,俩人对视了几秒,她回了头。
林陶其实知道这样做挺幼稚的,但做了就是做了,心里爽就行了。
她和乔玉竹是邻居,听过她们家的一点事。
乔玉竹的妈妈白燕是在十七岁怀上的她,据说当时闹的天翻地覆,几乎所有人都要她把乔玉竹打掉,和那个男人断了,但是谁也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说他会负责,会和她结婚。加上白燕死活也不肯打掉孩子,于是两家人也因为嫌丢人,便默许了这个荒唐。
后来白燕的十七岁是在家养胎,十九岁就是家庭主妇,好在那个男人待她还算不错,她便觉得一切都是正确的。
但是在乔玉竹七岁那年,那个男人跑了。他抛弃了自己的妻女跑了,只留下了一封信。
从那时起,白燕就疯了,她整天坐在家门口,嘴里无意识地说着什么,偶尔说着说着就大声哭起来。
后来她死了。
据说是死于自杀,各种版本,谁也不知道什么是真的。
于是乔玉竹便由她姥姥照顾。
这样看她似乎是个应该可怜的人,年幼就无父无母。
可是林陶见过可恶的乔玉竹。
那时候她还在上初中,她在学校旁边的桌球厅里撞见乔玉竹殴打一个男生,那个人哭的很大声,但是没有人敢救。
人的天性之一就是为自己,大多数人不会为一个陌生人去招惹麻烦。
从那以后,林陶便再没有正眼看过她。要是她妈妈让她给乔玉竹家送点东西,她也只是跟乔姥姥打招呼。
而且还总是跟乔玉竹作对。
就像刚刚比赛那样。
乔玉竹站在不远处的银杏树下休息,看着林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下午男子三千米开始的时候,太阳特别大,并不是一个适合跑步的天气。
季绪青抬头看了看天,眯起眼,这太阳也太大了,不知道对江晏有没有影响。
比赛开始,江晏跑的速度比林陶八百米慢一鞋,但是,他跑的是三千,不是八百。
“我一开始跑那么快,是因为别的原因,”林陶说,“但他这么跑,是不是为了耍帅?”
季绪青说:“这我不知道,不过,你早上跑那么快,是不是因为乔玉竹?”
她不说话了。
“都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孩子气呢?”他看着林陶,“乔玉竹她虽然性格是那什么了一点,但是都多少年了,而且人家万一改过来了呢?”
林陶哑然,毕竟这是事实,她无法反驳,过了一会儿,她转移话题:“这是第几圈了?”
“倒数第二圈了。”
目前江晏仍旧稳在第一,但第二紧跟在他身后。
最后一圈时,他跑过季绪青面前的跑道说了一句:“去终点。”
说完,他加快了速度。
季绪青等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才说:“走吧,去终点。”
操场的另一边。
江晏跑着,却感觉有人踩到了他的后脚跟。他跑得本来就快,这一踩差点让他失去重心。
虽然没摔倒,但是速度快不起来了。
此时,从他面前跑过去的人,是李旭杰。
江晏那股不服输的劲又冒了上来。
我偏要这个第一。
他神奇的忘了后脚跟的疼痛,玩命一样的加速。
三米……一米……越来越近。
李旭杰原以为踩了江晏一脚他便稳操胜券,于是慢了速度。
但是马上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听到了风声,他直觉那就是江晏。
在最后,他看见了被风吹起的衣角,那是属于江晏的。
“第一名,江晏!”裁判高声喊,“十四分三秒!破纪录!”
骄阳肆虐时。
江晏冲过终点,由于惯性和本能,他扑进了季绪青的怀里,抱住了他。
江晏太累,此时眼睛都是闭上的,所以他看不到季绪青脸上的红晕。
季绪青脑海里还闪着刚刚江晏冲过终点的模样,想起一句话。
骄阳中的少年最动人心。
“怎么样?帅……不帅?”
“帅炸天了,”他说,“你最帅!”
那人瞬间笑了起来,随即松开了之前抱着季绪青的手:“今天我请客,徐记糕点。”
季绪青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先去领奖。”
男子三千米跑完,这场运动会就算是结束了,其余的没什么看点,但是大家仍然亢奋。
因为放假。
六中的学生对学习的热情仿佛为负,在他们心里,睡觉都比上课有趣。
“小青,放假我们上街玩儿吧,”江晏拎着放假通知说,“你们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娱乐项目?”
“爬山、桌球……一类的,你想玩儿就陪你玩。”季绪青说。
江晏说:“那我们明天早上去爬山,中午去城南或市中心玩儿。”
“爬山好啊,”林陶咬了口桃花酥,“我也去。”
季绪青笑了:“倒是差点忘了你喜欢爬山了。”
林陶“哼”了一声:“这个天气爬山要早点,那样才舒服。”
“那明天早上五点,校门口集合。”
季绪青回到家时,陈云正坐在沙发上数钱,就那十几张纸币,数来数去也不会多出一张。
陈云听到开门声,扭头看见了季绪青,便起身说:“回来了啊,妈去给你热菜。”
在她走过他面前的时候,季绪青看到了那眼角泛着的微红。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回了房间。
根本就没心思写作业。
他扯过纸开始折星星。
陈云是个很普通的人,肚子没多少墨水,甚至认识的字都没有几个,但性格平易近人,说话轻声细语的。
但是在季绪青八岁那年,她做了一件也许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
那时她已经和季绪青父亲离婚一年,季绪青是跟着父亲——她身为女人,那样的年代,根本没有争抚养权的能力。
可那男人从来没有善待过季绪青,他酗酒、抽烟、脾气不好……八岁的季绪青在他眼里跟个出气筒没什么区别。
所以那时候季绪青身上全是伤。
直到那天那男人喝醉酒殴打他的情形被来探望的陈云撞见,这一切才终止。
他是被陈云跌跌撞撞抱回家的。
那天陈云好像忘了一切,忘了她是个女人,忘了从小到大的封建教育,她只记得她是个母亲。
她不顾一切得和那个人渣打了起来,后来她右腿被打伤,最后若不是邻居将他们拉开,只怕是要出生命危险。
季绪青缩在墙角,看着陈云扶起墙站起来,狠狠地往那男人脸上啐了一口。然后往自己这边走来,弯腰抱起自己,开口说:“乖,绪青不怕,跟妈妈回家。”
那是一个母亲最大的勇敢。
“啪。”
他将折好的星星扔进玻璃罐,扯过纸,继续重复动作。
陈云的腿从那之后便落下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
“绪青,吃饭了。”
“妈,来了。”
母子二人一顿吃不了多少,所以桌上的菜也没多少。
“妈,我们这次期中成绩出来了。”季绪青说。
陈云继续吃饭:“是吗?考得好吗?”
“挺好的,”他看着陈云,“全校第三。”
“哦,那是挺好的,”她说,“那毕业后找个工作应该挺容易的。”
季绪青闻言顿了一下,才应:“嗯。”
“那好。”
她没有文化,也不知道文化的重要性,甚至她对上学的认识都是模糊的。所以她并不关心、在意季绪青的成绩。
他看着安静吃饭的母亲,心中无端地生出一种无力感。
“妈,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
那一晚,季绪青折了很多星星。
“小晏,你妈妈打电话来了。”江芸说着,把电话递给他。
江晏听到这句话人直接僵住,好久才接过来,喊了声:“妈?”
电话那头立马有了动静:“晏晏?还没睡啊?”
“没呢,你现在在干嘛呢?怎么还不睡?”他揉了揉眼,有点想哭。
沈希文笑了:“我今天工作不是很多,是可以好好休息,但这不是想我家晏晏了嘛,当然要打个电话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吃好喝好,”他说,“你和老爸呢?工作虽然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啊……我不在……你们不能肆无忌惮啊……”
沈希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顿时一阵难受,她性格有些女权又争强好胜,为了工作难免忽视家庭,因此对自己儿子自是带着点愧疚。
那几声“晏晏”喊出来,是带着哄人意味的。她打这个电话时的心情是忐忑的,她担心这几天因为工作一直没有联系他,他会闹脾气。
果然孩子是会长大的。
“知道了,你小姨那儿不错吧?学校怎么样啊?习不习惯啊?”
江晏想起了季绪青,便笑了:“挺好的,和同学相处得很愉快。对了,这次半期考,我是全校第二。”
沈希文立刻捧场:“我儿子就是厉害,行了,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啊,挂了。”
“嗯。”江晏挂了电话,心情好得不得了,哼着曲儿把手机还给了江芸。
洗完澡后他躺在床上,心里非常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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