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仲夏,早七点天色就已大亮。几缕淡淡的阳光穿过银杏叶间的缝隙,落在树下的少年身上。
江晏以往最爱懒床,今天却醒得比闹钟还早,匆匆洗漱一番便出了门,那架势生怕错过什么。
他站在季绪青家楼下不远处的银杏树下,盯着那个楼梯间。
没多久,他就见到了想见的人。
“绪青!”
季绪青刚刚睡醒,这刚开学还不习惯,脑子还迷糊着呢,此刻猛然听见有人喊他,还是靠着本能抬头望,喉间发出一声“啊?”
跑过来的江晏看见他这迷糊样,控制不住往他脑袋上揉了一把,笑着问:“没睡醒啊?”
“嗯,暑假睡习惯了,一时缓不过来。”他也不恼,任由那人揉。
江晏说:“走吧,上课去。”
“陶陶,你们班昨天不是来了个新同学嘛,怎么样?”一个女生趴在窗台上问。
林陶想了想:“我觉得还好,人长得也还好。”
“不是,你管这种叫还好?”女生指着往这边走的江晏,“帅炸天了。”
林陶闻言探出头瞄了一眼,刚好和他们眼神撞上,于是扭头看着那个女生:“你先回去吧,我们班长都来了。”
女生飞快地问:“他叫什么?”
“江晏。”
“好,拜拜。”
没多久季绪青他们就进了教室,江晏问林陶:“你刚刚跟那人聊什么?”
“人家听说我们班来了个帅哥,”她说,“特意来打探的。”
江晏:“绪青,你也是转来的?”
季绪青笑着没说话。
“他早就被打探得清清楚楚了。”林陶说。
“还闹什么呢?上课了。”徐海走进教室,将书放在讲台上,环视一圈,将目光定在了江晏身上,“我们不做自我介绍了,以后总会熟悉的。”
说完翻开书开始讲。
徐海的语文课特别无聊,江晏觉得林陶语文上不了一百二可能和这个因素有很大关系。
毕竟她眼皮都快粘一块儿了,季绪青成绩应该不错看起来挺认真的。啊,好困啊,这课也忒无聊了,太催眠了。
江晏意识快混沌时,突然一只白哲的手伸到他面前,手心里摊着几颗糖。
“想睡觉的话嘴里就吃点东西,吃着吃着就不困了。”
这下想睡睡不着了,磕睡全被桌子上的几颗糖赶跑了,他撕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甜腻腻的,但很好吃。
他就含着这颗糖,含了一节课。
课间的时候大多数人都趴在桌子上睡觉,江晏根本睡不着,想问季绪青这糖在哪儿买的,结果窗边有人经过,嘴里说:“看来九班这是转了个小白脸来,啧啧。”
在那个年代,小白脸极具侮辱意味,但江晏只是抬头看了那男生一眼就拉着季绪青聊天去了。
季绪青皱了皱眉,明显不悦,刚想说什么,那人就走了。
“理那种人做什么?我一般拿他们当空气。”
七班。
“杰哥,我刚看到那个江晏了,真跟小白脸没什么区别。”那男生刚被江晏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怵,现在缓过来了仍然诋毁。
“哟,那看来从后得吃软饭。”桌子一端的男生嘲笑。
“没事去管那种人做什么”中间的男生发话了,“也不嫌脏眼。”
“杰哥,那不是之前听人传他成绩好么,所以去看了几眼,现在看来,八成是吹的。”
李旭杰笑了:“八成十成吧。”
几个男生都笑了。
其实江晏没招惹他们什么,只是作为个刚转来的新人,难免会受到排挤。
尤其在同性间,更为明显。
下节课是数学,江晏也收了神认真听了起来,担白说,他面上虽不怎样,但心里不反感这不可能。
小白脸吃软饭的才叫小白脸,我需要那软饭?
要笑死谁
“绪青,你们这儿有月考吗”江晏小声问。
“没有,我们只有半期和期未,”他转头,怎么了”
江晏笑笑:“没事,就问问。”
季绪青点点头,转过身去继续听课。
江晏转着笔心中感慨,半期好远啊。
那些渣渣还能嘚瑟好久。
江晏成绩好这一点并非空穴来风,他没转来之前一直在桑州上学,那儿的教学质量再怎么也比这儿好,况且他父母也是知识分子出身,从小他们对江晏的教育也是极好,所以他的性格就如长相一般,带着傲人的少年气。
数学课下了之后,就是大课间,周一升旗,周二到周五跑步,周六自由活动。
理论上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所以他们得升旗。
此时虽是夏末,但阳光仍旧强烈,江晏站在操场上觉得自己要被烤熟,他实在忍不住,双手握住身前季绪青的肩膀,将头轻轻抵在人家背上,闷声说:“绪青,太晒了,你让我遮遮。”
季绪青有些无奈,但还是答应了。
这一抵就抵到升旗,升旗的时候江晏倒是抬了头,接着他就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扫了一圈,视线和旗台边上的李旭杰撞上了。
直到老师拿着话简喊:“请学生代表李旭杰同学上台演讲。”这场对视才结束。
我怎么觉得我欠他钱呢眼神那么凶。
“绪青,你知道那个……李旭杰么”
“他?他是七班班长,性格挺争强好胜的。怎么了”
“没事,好奇。”
得了,估计是那些渣渣中的一个。
过了一会儿,季绪青又听那人问:“绪青,你们学校第一是谁最高考过少分”
闻言,他有些疑惑,江晏问这个于什么,但还是诚实回答:“第一这个位置就俩人坐过,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林陶,我最高702她最高703。”
“你不是说林陶语文上不了一百二吗”江晏大惊。
“那一次被她自诩为语文巅峰,一百二十点五。”
江晏顿时觉得压力如洪流般涌来,这第一他要,估计要拼上这条命。
拼吧,第一次,很重要的。
江芸觉得她这个侄子,将来不成大器,天理难容。
最近这大半个月从来,江晏每天都在看书写题,吃了饭洗了碗就开始学,家里那台彩色电视都不能吸引他。有一次她半夜起床喝水发现他屋子里的灯都还亮着。
在那个年代并没有多少人把学习当回事,放学了都是往游戏厅、台球厅跑,平时考试也不奢求及格,因为根本就不在乎。
所以她有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
但是他学得未免太猛了点儿。
那天林陶打着哈欠进教室,抬头就看见了一双熊猫眼。
“你熬了几百年的夜吧,眼圈黑成这样。”
“有那么夸张吗”江晏问。
她“呵”了一声:“你再熬下去就不止眼圈黑了,你印堂都得发黑。”
他看着她,不说话。
她不为所动,瞥了他一眼淡谈道:“看什么这是实话。”
实话
林陶这人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对了,绪青呢你们不都是一块儿来学校么,他人呢”林陶坐下问了一句。
“被法海叫去领试卷了,说一会儿考试。”江晏说。
她喊了声:“考试!”
江晏鼓掌:“我相信你一定能有一百二的。”
却不料……“太棒了,考试哎。”她高兴大喊。
他一时蒙了:“你不是语文不好吗”
“谁说我语文不好就会害怕语文考成的!”“她说,“考试多好啊,这样就不用听法海念经了呀!”
敢情你是真·小白。
这时季绪青进了教室,往他们那儿瞄了一眼,便将试卷放在讲台上,接着快步经这边走。
“你们在聊什么,笑那么开心”他问。
江晏着着他,突然灵光一现,勾过他的脖子说:“绪青,林陶刚刚的言行让我想给她起一个外号。”
“什么外号”
“小白,白素贞的白。”
林陶都站起来准备动手了,江晏又道:“至于绪青你嘛,就叫小青。”
季诸青:“…”
林陶则放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艰难地说:“这外号起得好啊。”
江晏温柔地笑了笑:“那可不么,小白。”
她立马不笑了,瞪着他。
这回轮到季绪青笑了,他笑了几声,说:“我觉得小白很适合她。”
“小青还适合你呢!”
“我名字里也有个青字,无所谓。”
“……其实我就是小白这个有点像狗的名字。”林陶说。
江晏他们看着她一时沉默。
这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吗
半响,季储青憋出一句:“那你叫大白。”
小白——小一点儿的狗。
大白——大一点儿的狗。
林陶闭上眼:“还是小白吧。”
这几天临近半期考,老师们也就是发点试卷让他们复习,并没有显示出对半期考的关心。
江晏却很重视。
考试的前一个晚上他还在翻着笔记。其实以前上学的时候他没有这么认真过,而这次的破例不仅仅是因为内心的傲气,更是因为对手是季绪青和林陶。
想着想着,江晏就笑了,这“俩姐妹”可是很厉害的。
于是第二天和季绪青去考试的路上,他打了不下十个哈欠。
季绪青瞥了他一眼:“又熬夜。”
“考前复习嘛,就熬了一小会儿,”江晏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啊,小青,前面有包子铺,我请你吃。”
六中一学期就俩考试,还敷衍,就随便分个考场,然后每个考场一个老师。
六中学生也不多,明明就两千人,但是他们就是没分到一块去,也不知道什么运气。
江晏坐在考场里,看着满天飞舞的小纸条,叹了口气,静下心考试。
另一个考场的季绪青早就习惯,跟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安静地写着试卷。
第一天考的语文,平常他不会检查,但这次却反复盯着最后一个选择题看,那个题不难,选a,但是最后交卷的时候,他改成了d。
“哟,江大爷,你考试前还无精打采,怎么考完之后还容光焕发了呢?”林陶站在不远处说。
江晏笑了:“当然是考得好。”
“还没对答案就知道考得好,”她撇嘴,“自我感觉良好。”
“这叫自信。”
林陶看着他,笑着不说话,江晏这个反应,真的是有自信的人才有。
少年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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