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主犯
村民们也知道那位“首长”是位解放军同志, 还是个大官。
可他们在这个近乎与世隔绝闭塞的地方久了,大官对他们来说,就这几个人, 让他们葬身山腹也不是什么做不得的事。
但他们还真不知道这位解放军同志和他身边的警卫员竟然随身带了枪,他们都被那“砰”得一声枪响还有袁大立汩汩流出来的血吓住了。
他们是彪悍,跟隔壁村打群架, 去山里跟野兽斗那是常有的事。
可对上枪,和前面一身军装的军人, 再有村支书倒地不起的前例在, 心慌慌乱, 见身边人也犹豫慌乱, 到底没有人再敢直接就冲上前去他们冲什么?人家两个人有枪, “砰”得一声就倒一个,“砰砰”他们十几个人也就一会儿的事。
打群架这种事, 讲的就是一种蛮劲的气势。
他们慌了乱了退了, 也就没了那势,也就一败涂地了。
警卫员冲他们喊道:“袁大立伤了大腿动脉,现在不立即处理的话, 不出半个小时, 他就会没命,如果稍微处理不当,他这条腿也就废了,你们, 要是不懂处理的话, 出两个人, 把他拖过来, 我来帮他处理。”
袁大立倒在地上已经心如死灰。
他知道他已经完了。
他感觉到他的力气甚至神志都开始随着汩汩流出的血消逝, 整个人已经恍惚起来。
这么多的血汹涌而出,他知道那人说的怕是实话。
跟后面会有什么结果相比,现在就立即死肯定还是更严重些。
他前头的嚣张已经没有了,跟旁边的人道:“拖我过去吧。”
得了他这句话,旁边的村民立即扔了菜刀锄头,小心翼翼地把袁大立拖到了那警卫员前面。
这一拖,一路上都是血迹。
颜欢皱了皱鼻子,嫌弃的往赵成锡身边躲了躲。
赵成锡以为她是被这么多血吓着了,一手把她揽住,往怀里摁住了,道:“害怕的话就不要看。”
颜欢:
她不是害怕,她就是嫌弃。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稍微侧过了脑袋,看向了那剩下还抓着菜刀和锄头的村民,道:“你们还不走,留下把你们一个一个绑了都拖到公社派出所去吗?”
她觉着这样也不错,但牛车装不下,拖着走肯定不成,这群人半道上为了逃跑说不定把牛车给拖翻了。
众人:
那边警卫员已经帮袁大立包扎好,严肃道:“这只是简单处理,想要命的话还是要立即送到公社医疗站去处理,否则就算能保住性命,这条腿也废了!你们,拖他上那辆牛车,陪他一起去公社!”
说完转头看向乔振豫,道,“首长,您去赵队长和颜同志那辆牛车上吧。”
乔振豫没有犹豫,道:“不用,让袁家人去赵队长和欢欢的牛车上。”
那村民加上袁大立有三个人,他是怕警卫员一个人镇不住他们。
要是他们发疯,狗急跳墙,打起来夺了警卫员的枪麻烦就大了。
警卫员还想说什么,但乔振豫下的是命令,他只能遵从了。
他让袁家人去颜欢和赵成锡那牛车上,跟他们道:“抱歉,要挤一挤你们了。”
原本袁家六口人,是一边三个的。
乔振豫这边是袁老头和袁大娘带着个小孙子,颜欢他们那边则是袁大娘的儿子儿媳和孙女。
颜欢摇头,笑道:“让他们过来吧。”
别是那一脸凶相满身血污还在冒着血的村支书就成。
袁老太袁大娘一家人原先已经吓得浑身发抖,等看到他们要把浑身是血还在冒着的袁大立拖过来,更是吓得直接从牛车上跳下来,听说让他们去颜欢他们牛车上,可不是麻溜的就要走。
“你,这位大娘,”
警卫员却是叫住袁大娘,道,“你留下照顾这位受伤的匪徒。”
袁大娘:
袁大娘吓得腿肚子都在哆嗦。
她倒不是怕血,她给村里人接生,也是见过世面的,可这回,却就是害怕。
可警卫员冷着脸,她只能硬着头皮又回了牛车。
这一路到公社还得有几个小时的山路,跟那几个村民还有浑身是血的袁大立一个马车绝对不会是一个舒服的体验。
赵成锡低头看了一眼颜欢,犹豫了一下,道:“我去换乔军长这边来坐,欢欢”
颜欢皱了皱鼻子,从他怀里退出来,道:“成吧,那你小心点,那几个村民想事的方式跟咱们不一样。”
赵成锡伸手拍了拍她脑袋,这才转身大踏步往乔振豫他们那边去了。
乔振豫听他说要换马车,皱了皱眉,刚想说“不用”,赵成锡就淡道:“是欢欢的意思。”
乔振豫这回没再出声了。
牛车回公社又走了三个多快四个小时。
且不说警卫员和赵成锡那边几人都是冷着脸一牛车的血腥味。
颜欢这边气氛却还好。
当然牛车里很多人,就算乔振豫跟颜欢同一辆牛车,两个人也没说什么话。
就是颜欢在跟袁家人闲聊。
例如他们一家在山上的生活,原先跟村支书家的关系,山外他们女儿的生活,赵兰珍这些年有没有来过,还有没有其他人来过,又问赵兰萱以前在山上的生活听着是闲聊,但乔振豫很快就发现,这一番闲聊之后,又拼凑出了很多原先并不知道的细节真相。
或者因为他们本身并不知道袁大娘害赵兰萱的事,或者因为颜欢的说话方式让他们放松,东一锤子西一锤子的,然后还有两个孩子,颜欢拿点心一哄,就什么都问出来了。
例如原先这一家跟村支书家的关系可并不差。
十分照顾他们。
每年或隔上一年乔振豫过来,村支书还会上他们家唠嗑好一阵。
还有赵兰珍,差不多两年前的时候也来过一趟。
颜欢算着时间,应该是他们离开农场,在西州城安顿下来之后。
那段时间,也是沈家算计着逼她嫁给郭大为的时候。
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经了这几天,她身上的情感情绪好像易波动了许多。
这大概是人味?
到了公社,乔振豫给西州城公安局那边打了一个电话,袁大立被送去了公社的医疗站处理伤口,而另外两位村民就在医疗站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
袁大立躺在病床上,满脸灰白地看着派出所的人拉走了那两个村民。
等人都走了,警卫员也跟着派出所的同志去交代事情,医疗站小病房里只剩下了躺在病床上半死人一样的袁大立,还有站着的乔振豫,赵成锡和颜欢。
颜欢还是笑吟吟地。
她看着袁大立,慢慢道:“二十一年前你受人指使诱逼袁大娘想要让我阿妈一尸两命,我侥幸被人抱了出来,我阿妈还是死了,二十一年后,你背后的人欲掩盖罪行,就再次指使你,趁着乔军长和我一起来给我阿妈上坟的时候,欲杀人灭口,埋尸山坡你们觉着这样,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你们当年犯的罪行了,是也不是?”
乔振豫和赵成锡听到颜欢的话都不由得看向她。
两人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然后若有所思。
袁大立更是一愣。
当年他的确是受乔振兴指使。
但这次他却是突然听说原来当年的那个孩子并没有死,还跟着那位首长一起来探坟了,心神震荡,立时知道当年的事出了差错那该死的老婆子骗了他,联合着外人骗了他,那赵兰萱虽然死了,但孩子却趁他不在送了出去。
他立即想到,那位首长一直以为妻女都死了,这回突然带着女儿回来,必然要查当年的事。
他原本还寄希望于老婆子不敢把真相说出来,只说偷偷把孩子送走了就成了,可他派人去打探,却说看到老婆子跪在那几人面前涕泪横飞的诉说求饶,那几人发现了打探的人,立马就追了出来抓了他。
他就知道坏了。
让他害人的是乔振兴。
但那乔振兴却是那位首长的亲妈亲大哥。
事情真相出来,那首长最多抽他大哥一鞭子,最后要吃牢饭偿命的肯定是他。
所以他看着外面乌幽幽的山,心一横,就纠集了自己的兄弟族兄,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让他们直接葬身山腹,再引了野兽啃了他们的尸骨,那这世上也就再没人追查这事了。
就是那乔首长家里,自己身上有屎在,恐怕也只想把这事掩下去。
他想得很好,心也下得很狠。
却没想到一出手就败在了人家的枪下。
但这次的事却和乔振兴无关。
颜欢看着他,笑道:“不过你放心,煽动乡亲,想要聚众谋杀首长,作为主谋,指使者,这是大罪,死罪,但被煽动的人,从犯,根据犯罪者的情节严重程度,受到的刑罚也不一样,像是那些乡亲,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被你煽动或者骗了,再加上首长完好无损,可能就是教育一顿,劳改几天,就送回去了但主犯”
她长相绝美,笑意盈盈的看着袁大立,可袁大立却觉得毛骨悚然,只觉得冷汗涔涔,腿上的痛都更剧烈了。
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冲开。
一个人大汗淋漓的冲进来,一冲进来就在屋子里一阵乱看,看到床上的袁大立就是一阵瞳孔巨震,但他立即转头,看着乔振豫就喊了一声,道:“振豫,你没事吧?我一回来就听说你出了事,竟然有胆大包天之人想要在山野害你,没想到咱们新社会之下,竟然还有这样的荒野刁民,想要谋财害命”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冲到乔振豫身边,伸手就像是要拉他,问道:“振豫你有没有”
“砰”得一声,乔振豫却是一脚踢翻了他。
他在部队数十年,身手哪里是寻常人可比?更何况他从得知兰萱真正的死因,怒气就已经不知道积聚了多久,这一脚是真正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一向养尊处优的乔振兴哪里受得住?
乔振兴被一脚踢飞,直接撞到后面的桌子上,一阵“霹雳乓啷”,桌上的东西连着桌子都到处横飞。
乔振兴倒在地上,遽痛和头晕目眩之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跟着乔振兴进来的还有他儿子乔卫东。
乔卫东什么也不知道。
当年的事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也并不是很清楚他之前没跟着去京市,甚至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变故,不知道颜欢就是他二叔的女儿。
他只知道他爸一回来就叫了他急匆匆地来这个偏远的下水公社。
然后刚到公社竟然就听到一件耸人听闻的消息,他们二叔昨天也来了,今天去什么袁家村,路上竟然遇到一帮匪徒想要害他们二叔天,这是什么匪徒?!简直是吃了豹子胆。
好在二叔虽然只带了一个警卫员也轻松制服了他们。
他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但他爸却是听得面色大变,冷汗涔涔。
然后问清楚说他二叔还跟那匪徒的首领某个村的村支书在医疗站时,都顾不上跟他说话,就直接冲了过来。
但他更没想到,他爸刚问候他二叔两句,就被他二叔饱含怒气的一脚踢飞了。
那架势,分明是下了死力在踢。
乔卫东急急地上前去扶他爸,然后抬头就跟乔振豫道:“二叔,您这是刚什么?我们刚到公社听说了你出事,爸十分担心,急匆匆就赶了过来他只是关心你”
他看到他爸嘴角吐出血来,又急又担心又惶恐,几乎语无伦次道。
乔振豫冷哼一声:“关心,是关心袁大立说了什么吗?”
他转头看向袁大立,厉声道:“这次的主犯,不管是谁,绝对会从严处理!你给我老实交代,否则就算不是死罪,你这辈子也别想从牢房里出来了!”
他明白了自己女儿的意思。
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就算是翻出来,那些罪要治起来,刑罚也重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罪魁祸首,他的亲大哥,怕是会丝毫无损。
所以她要把这次谋杀他的主谋犯算到乔振兴的身上。
他当时命令警卫放了那偷窥的黑瘦老头,又特意留在袁家村吃了一顿午饭,为的,原本也就是引蛇出洞。
当年的旧事,哪里够重罚这些人?
哪够消解他二十多年妻亡女散的心头之恨?
颜欢笑吟吟地,又接了乔振豫的话,道:“而且,竟敢胆大包天谋杀首长,谁相信你一乡野支书会为了财做这种事?谁知道你是不是建国前就残余的汉奸特务,这次就是特意趁首长下乡上坟的时候暗杀他的?我看,就该送到特殊监狱,用上最残忍的刑罚例如,一刀一刀的剐上一剐,看你还不老实交代!”
双重相逼之下,袁大立终于崩溃。
他猛地尖叫道:“是他,是这个人指使的,是乔厂长指使的。二十一年前,他逼着我,让我杀了首长的妻子赵老师,让她一尸两命,现在首长和女儿一起回来了,发现了当年的真相,他又用当年的事情逼我,说我如果不让首长死在大山上,首长一定会清算当年的事,让我不得好死,都是他,都是他逼我,是他害怕当年的事爆出来,就逼着我干这杀人犯火的事”
说完嚎啕大哭,道,“要不然我一个小小的村支书,好好的日子不过,疯了刚害首都来的首长吗?我都是被逼的,都是被这个人逼的。”
乔振兴瞪着袁大立,目眦俱裂,想要骂他疯子,血口喷人,可话没说出来,鲜血却是一口先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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