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北镇抚司内,指挥使姜育恒刚接到天子旨意,由东厂,锦衣卫共同审理浙江粮饷亏空案。

    姜育恒接到圣旨便气不打一处来,贵妃姐姐怕有人拿李廷彬做文章,便让他暗中做掉李廷彬,可这赵康时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处处坏他好事,几次下手不成。本想着过些日子,陛下说不定就下旨将他问斩了,谁知道把这破案子翻起来不说,还把东厂搅合进来了!他平生最讨厌这些阉人,如今竟要跟他们共事,想想都恶心。

    “去,把赵康时给我叫来!”姜育恒不耐烦的冲手下摆手。

    不多时,赵康时便来了,冲姜育恒行礼道:“不知大人叫卑职前来,所为何事?”

    姜育恒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陛下让咱们锦衣卫和东厂彻查李廷彬的案子,我看你对李廷彬挺上心的,就交给你了。我警告你,这李廷彬后面不一定能钓出什么来,你爹搞不好就是那条大鱼,你脑袋拎拎清,可别引火自焚。还有,别让东厂那帮子阉人抢在你前面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知道了吗?”

    赵康时抬头看了姜育恒一眼,冷声道:“是,卑职领命。”

    姜育恒有自己的盘算,他虽说看不上赵康时,不过他查案子确实是一把好手,被他查到总好过被东厂查到。要是牵扯出旁人,他大可以将功劳独揽,若是扯到其他皇子,一来可以去贵妃姐姐那请功,二来若是陛下大怒还可以把赵康时推出去顶罪,最坏若是查到贵妃和五皇子这,他还可以及时消灭证据,杀人灭口。

    锦衣卫诏狱外,东厂的人早已等候在此处,看见赵康时,掌班孙德福尖细的声音大老远就刺进他耳朵里。

    “呦,赵大人总算是来了,可让咱家好等啊!”

    赵康时并不理会他,对看守道:“开门。”

    孙德福刚要带着人跟进去,就被看守拦在外面,他大声喊道:“谁给你们的狗胆拦我?我可是奉李督公之命前来一同调查浙江赈灾钱粮贪腐案,还不让开!”

    看守仿佛没听到一般,依旧不为所动,孙德福冲里面喊道:“赵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陛下让东厂和锦衣卫一同查此案,你这是要抗旨不遵吗?”

    “陛下确实是这样说的,可没说让你们来锦衣卫查,你查你的,我查我的便是。”赵康时的声音冷的能结冰。

    孙德福叉着腰,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话说到,犯人现在在你们锦衣卫,我不上这查上哪查?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到这来,行啊,我把人带回东厂去查。”

    “不可能。”赵康时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不容置疑。

    赵康时对太监并没有什么偏见,他不过是看不惯孙德福为人,嚣张跋扈,贪得无厌,故而没有好脸色。

    孙德福平素耀武扬威惯了,哪里受过这种气,正欲发作,身后的周嘉南道:“公公息怒,要不让我去试试?”

    孙德福回头斜眼看着他,“他连我的面子都不肯卖,你能有什么办法?”随后摆摆手不耐烦道:“也罢,试试吧!”

    周嘉南上前几步,冲里面道:“赵大人,奴才东厂领班太监周嘉南,有几句话想跟大人说,可否放我进去片刻?”

    过了半晌,门才打开,周嘉南快步走进去。此时赵康时站在诏狱入口,周嘉南走近躬身拜道:“赵大人,别来无恙。”

    赵康时看了他一眼,平静道:“东厂派你还是派孙德福来查这个案子?”

    “自然是孙公公,奴才不过是从旁协助。不过这确实是陛下的旨意,您要是把我们都拦在外面,那就是跟督公过不去,以督公的性子,定是要告上一状的,赵大人何必替姜指挥使背黑锅呢?”周嘉南脸上依旧是恭顺的笑容。

    赵康时瞪了他一眼道:“你在威胁我?”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能双赢何必闹得不可开交呢?”

    赵康时没理会他,他走到赵康时面前,继续说道:“当日与赵大人说的合作,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人在北镇抚司,我为何要与你合作?”

    周嘉南笑道:“那李廷彬在北镇抚司关了这么久,赵大人可查到什么了吗?”

    赵康时抬眼,审视他道:“什么意思?”

    周嘉南凑近道:“我若是能让他开口呢?”

    “你有办法?”

    “赵大人若跟我合作,我自有办法。”

    赵康时看着周嘉南这张看似纯良的脸,权衡片刻道:“既然是陛下让东厂与锦衣卫合作,我自会遵从,事先声明,你与你背后的人意欲何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合作也是就事论事,我有我的原则,违背道义的事我不干。”

    周嘉南点头道:“自然。”

    “你先出去吧,不然姓孙的该起疑心了。”

    周嘉南依言退下,刚一出去,孙德福就连忙问道:“怎么样,他答应了?”

    周嘉南有些为难的摇摇头道:“这个赵大人,我好话都说尽了,也没说答应,只让我在外面候着。”

    孙德福越发生气道:“嘿,这个赵康时,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敢把咱家就这么晾在这!”随后转身对守卫喊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赶紧让开,咱家回去上报督公,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吵什么?“

    赵康时不紧不慢走到门口,对门口的孙德福冷声道:“东厂可以来锦衣卫一同办案,但只能一个人来,你不行,就让他来吧!”

    “赵大人,能否通融一下,奴才只是协助孙大人办案,还是让”

    周嘉南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康时厉声打断:“少废话,本官是看你还算听得懂人话才挑你的,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都别进来了,这可不是我不尊圣意,是你们东厂刻意纠缠,阻挠办案。”

    孙德福眼珠一转,推了周嘉南一把道:“人家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事?”

    周嘉南有些为难看着孙德福只能低头应下。

    “把他放进来吧!”

    赵康时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孙德福白了他一眼,把周嘉南拉到一边道:“你给我听好喽,这段时间,里面要是审出什么,记得第一时间告诉咱家,可不能让锦衣卫抢了咱们的功劳,知道了吗?”

    “是,奴才明白。”

    “行了,你进去吧,咱家还得回去跟督公禀报呢!等哪天他爹倒台了,咱家第一个收拾他!”

    孙德福说罢带着一班小太监怒气冲冲离去。

    周嘉南脸上浮现了一丝捉摸不到的笑意,转身昂首走进了诏狱。

    他跟着赵康时一起提审李廷彬。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李廷彬,穿着一身囚服,头发凌乱,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看见他们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始终不语。

    周嘉南皱眉道:“可招出什么了?”

    赵康时摇头道:“在锦衣卫关了四个多月,大大小小的刑罚都用了,什么有用的都不肯说。既不肯招认罪行,也不肯供出别人。前几天还要咬舌自尽,虽说命保住了,可再也说不了话了。”

    周嘉南有些玩味的笑道:“真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硬骨头。只是这舌头没了可是麻烦了,就算他画了押,人家还得反咬咱们一口屈打成招,这去哪说理去。”

    “你们东厂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刑罚,能敲开他的嘴?”赵康时疑惑与周嘉南的笃定,百思不得其解。

    周嘉南摇头道:“论说酷刑,你们锦衣卫的花样可不必我们东厂少,可遇上这种骨头硬的,多少花样都是白搭。”

    “那你如何能让他开口?”

    周嘉南没回答赵康时的疑惑,而是不动声色走到牢门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长命锁顺着牢笼的缝隙伸到里面晃了晃,李廷彬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突然发疯一般冲到牢门口,不停拍打叫喊,周嘉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别说话,我派人找到的时候,你女儿和夫人早已是一堆白骨,我只在尸骸上捡到了这个。你为他们守口如瓶,他们却害你妻女斩草除根,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信任的,不愿供出的人。”

    李廷彬张着嘴,空空如也的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周嘉南将长命锁递给他后退几步,将长命锁收回怀中,朗声道:“我就在外面等你,想清楚要不要招,随时叫我。”

    赵康时看的一头雾水,他看着此时近乎癫狂的李廷彬不由得担心他会再次寻死,便让手下赶紧把他捆上,另一边拉住神色如常的周嘉南警告道:“你跟他说什么了?何以让他如此失控?他若是这个时候死了”

    “他若是这个时候死了,我的人头也一并送你。”周嘉南神色自若道。

    赵康时看了一眼正在发疯的李廷彬,转身盯着胸有成竹的周嘉南,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赵大人,不如咱们喝口茶,慢慢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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