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早知道他过来了,谭夙还故作惊讶的挑了挑眉。

    风声浅浅,夏日炎炎,值此密林间树荫下,商隽迟抹着汗水,慢吞吞的朝他走过去:“你问我啊?”你特意在这里等着,我怎敢不来!

    待他走近跟前,谭夙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不温不火的念叨一声:“来都来了,还躲躲藏藏的,想什么呢你。”

    自家孩子如今冲破壁障,体内阳气乱冲,是个容易汗流浃背的体质了,只是如今他经历了上次云霄宫一役,身子骨还虚着,暂时察觉不出自己的异样。若假以时日,给他发现了端倪,那时正好自己不在他身边的话,那就吓人了……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带他一起去,可这下他凑到跟前来了,谭夙便不由得开始自我说服。

    这是自家便宜兄长啊,若是换了旁人敢尾随于他,那还不得被他一刀砍了,也就是我,被他碎碎念一阵也就没事了……正因为有这样的认知,所以见人家在故作矜持,商隽迟完全的配合:“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吗?”我要是敢不跟上来,还不知你老人家要生怎样大的气呢!

    谭夙一噘嘴:“哼……”别别扭扭的不去看他。

    对于现在的两厢遭遇,商隽迟所以为的,是谭夙故意守在这里等着堵截自己呢,而事实上,人家又岂止是故意堵截……

    当时,谭夙傲气凛凛的在众人眼前一跃而去,一离开众人的视线,谭夙便展开了幻境潜藏起自身的踪影,暗搓搓的偷摸回到商隽迟身边去了。眼看自己一走,自家孩子就开始“浑水摸鱼”,对此,谭夙是相当欣慰的,果然,红儿就是舍不得自己啊……后来,商隽迟悄悄避开众人视线,追着自己跑出来,谭夙一面在心里怪他不顾自身安危只知道乱来,一面又着实高兴他真有这般离不得自己,分开一下子都不行。就满怀期待的亦步亦趋的陪在他身边,看他这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的,不知又有什么鬼点子,后来,谭夙嫌他拖拉得太久,实在不想再和他耗了,索性就先他一步堵在这必经之路上等他,打算面对面问个明白!

    自己要去面对的事,最好别让红儿知道,便让他安安稳稳的和送嫁一行走在后面,待他真正进入不盈谷时,毒瘴也好,别的什么也罢,有惊有险的事自己都给他解决了,如此平平顺顺的莫非不好……

    谭夙心里始终是这样想的,就算商隽迟不追上来,自己也不会怪他……哪知,谭夙正好想到这里时,听见商隽迟对自己哄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你被人编排……认兄长的事,都怪我操之过急……”

    商隽迟说到这里时,不等他再说别的,谭夙立即正色反问:“你为什么不急?”

    一下子被问得有些懵了,但商隽迟很快就顺着他道:“也对,你这一表人才的,成天在我眼前晃晃,我怎么能不急!现在就认你做兄长,这才是明智之举!”

    谭夙点点头:“这才像话。”

    好吧,话到这里时,谭夙也不想再劝他回去了,若是不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自己这止不住的提心吊胆啊……罢了,就让他一起去看看吧。

    过往的那些事,与其费力气瞒他,不如早些让他知晓了,也免得往后他从旁人那里听些捕风捉影的话……谭夙在如此轻易的自我妥协后,脸上不觉显露出温柔笑意:“你想跟着就跟好了,我说什么你也不是次次都听话的。”自家孩子一向是个挺有主见的,就好比认义兄这事,就是这孩子满心认定了自己,非得把自己拐到手里,可不是自己硬要缠着他的!

    “不,我不是非得跟去坏你好事……”商隽迟所想的是来做一个尾随者,旁观者,只要不闹出天大动静,自己默默站到边上瞧一瞧就好,不到万不得已时,自己不想去做多余的事……其实,商隽迟也没想过这时候就能和自家便宜兄长撞上啊……

    “那你又跟过来!”谭夙才不管那么多,他撞到自己手里了,自己就得拎着他一起走。放他回去,还不是放任他被别人虎视眈眈的,自己怎么能放心!

    商隽迟搓搓手,心中有些想退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我过来就是想对你说,我再也不强迫你了……”

    谭夙不满的皱眉,容不得他再说什么不中听的,开口就问:“那你想强迫谁?”

    这话又把商隽迟问着了,商隽迟愣了片刻,才道:“好像吧,细想起来,我除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强迫你,别的人,好像都不合适……”

    好在这孩子开窍挺快,谭夙这才顺了口气,伸手在他眉心点了点,轻笑道:“你最好知道!”

    到底自己追过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无疑的,他确实是高兴的,但这高兴又不是简单的高兴,隐隐的,他似乎又是有些顾虑的……但这顾虑却及不上他想将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护着的心意……他还真是忧思过度啊……自家便宜兄长!

    所以,为防自家便宜兄长忧思过度之下又问出什么吓人的话来,商隽迟赶紧挽上谭夙的手臂:“那我们现在就赶路吧,要不然,后面的人都要追上来了。”

    “也不知是谁磨磨蹭蹭的……”谭夙说话间已经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脚步一点,这就携人凌空遁去。

    这不盈谷的毒瘴设置,若是机关全开,一共便是有十重毒瘴,其间涉及的狠绝毒物超过了百种,若单独拿出一种惩治到任何人身上,那便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造成无法逆转的终身疾苦!偏偏,这百余种毒物融合在一起,井然有序,重重施放,这些毒物互为助益,互为因果,以毒攻毒之下,对于经受者说来也并非是致命的伤害,却是能叫人痛苦难当,越往前迈进一步,越是需要大毅力、大决心,若非信念坚定,是无法进入不盈谷内求医问药的。

    那些到处传扬不盈谷的重重毒瘴如何恶毒害人的,多半就是经历过毒瘴却半途而废的,对于那些冒死闯过了毒瘴关卡的,哪个不知这毒瘴其实可以强身健体,助益修为,奇效无穷……

    只可惜,古往今来皆是坏事传千里,好事难出门,毕竟勇于坚持到底穿越重重毒瘴进入不盈谷内的人只在少数,而半途而废者比比皆是……久而久之,不盈谷的毒瘴恶名便深入人心了。

    商隽迟身为孤山一族的血脉,又有云霄仙人从小教养,是个百毒不侵的体质,区区毒瘴之苦,哪里放在眼里。听谭夙给自己讲解了经受毒瘴的“好处”后,商隽迟道:“这么说来,若是闯入毒瘴后中途放弃,会身染剧毒终身不治;若是咬牙坚持到最后,不但没有性命之危,还能身强体健提升修为……”

    如今二人疾驰赶路,自是不会有旁人再来打扰,谭夙温柔的点点头:“是啊,闯入这毒瘴其实并非是件坏事,中途受点苦楚,最后却是皆大欢喜的,就好比你用功修炼,虽然过程艰巨,最后却能功力大成……要不,我们就成全了他们,人家沈少门主看上去并非身娇体弱之人……”

    自家便宜兄长把害人之事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想来是那沈少门主真的让他有些在意了。

    “也不是不行,我们这不是为了他们好吗?”人家也时常打着为了谁好的旗号,干尽坑蒙拐骗之事,自己并非是不能这样,只是,自己不能让自家便宜兄长对旁人太过在意,因为自家便宜兄长不是个做事太有顾忌的,一旦被他在意上,那人指不定就得丢了小命!“可这一行人里,不仅有那位沈少门主,还有我枢机库的师兄们,我们让师兄们如此冒险,往后让爹娘知晓此事了,你说我们会如何受罚呀?”

    “也对……”红儿的爹娘一向偏私护短,自己怎么忘了这一出,“你枢机库的师兄不是外人,我们还是得悠着点来。”

    商隽迟低头一笑:“是吧……”看来自家便宜兄长是顾念着他岳父岳母的情绪嘛。

    若完全将不盈谷的毒瘴机关给破坏了,未免太过嚣张,万一逼得对方再用什么毒计考验大家,那便是弄巧成拙了,所以,谭夙和商隽迟定下计策,要“有的放矢”的让那毒瘴即得以保存,又不至于放出太让人承受不住的毒物来……因当年设计毒瘴时,谭夙正好“游手好闲”的路经此地,便适当的插手管了一管,这样一来,要如何调配这毒瘴的施放,他自是比如今不盈谷的本家更清楚明白的。

    当晚,繁星点点下,谭夙已带着商隽迟到了不盈谷的山门前站。

    不盈谷的前站建在距离不盈谷谷口的二里地处,是一座外表看来甚是古朴,极具年生的三层小楼样式医馆,其实内饰异常华贵,玉盘金碗随处可见,犀角琥珀信手可拈,这三层楼分别用于接待贵重,特别贵重,以及非比寻常贵重的来访患者。等闲的病症,只要价钱到位,在这小楼中就能得到诊治,唯有特别棘手的病例,病患又是家资丰厚不惜血本的,才能有幸进去不盈谷内部去救治。

    然而要进入不盈谷内部,就必须通过重重毒瘴的考验,对于没有勇气通过毒瘴的,则可以留在小楼中等待谷内圣手出来治疗,但一来一往,耽搁了时辰不说,还得诊金翻倍……毕竟,不盈谷的名字来历,便是不以盈利为目的,是不道德的,这样一个不盈谷啊。

    “关师伯怎么没在此地啊?”在小心避过往来的人员的耳目,在楼内小心寻找一周后,商隽迟没有找到预料中的人。

    商隽迟所说的关师伯正是蒋盛耘蒋盛萱兄妹二人的亲爹,姜国长公主的独子,当年冒天下之大不韪,毅然决然入赘药王庄做上门女婿的关虔关师伯。

    这位关师伯与商隽迟的亲爹早年同为姜国高门的贵公子,其后又同年被评上了五国驰名的权威俊杰贤才评选榜——群贤谱,且都是群贤谱的前十位,故而心心相惜,多年来一直都是至交好友的关系,过年过节的难免串串门什么的,商隽迟每年的生辰之日,这位关师伯是从不缺席的。

    这下没见着对方的面,商隽迟略有遗憾,自己挺想问问今年他要送自己什么生辰贺礼的。

    谭夙见商隽迟没找到人就唉声叹气的,笑着宽慰他:“想来是已经被迎入不盈谷内了,他人没在这里,并没多大妨碍的。”被请入不盈谷内的,自是先行服用了不盈谷特制的丹药,无需经受毒瘴的考验。

    “就算是吧……”听自家便宜兄长说起,那特制的丹药被珍藏在不盈谷的某处药庐内,非得是谷主本人才有秘钥进去取药,旁人是没办法拿着丹药出来霍霍的。

    明日,送嫁一行便会在这小楼中逗留一阵暂做休憩,而后就让准新娘换上凤冠霞帔,敲锣打鼓的坐上花轿,径直就往不盈谷里面送了。

    深知自己无法亲眼得见这般瑰丽景致,商隽迟不禁叹息:“萱姐的美貌,那是五国之内响当当的,明日萱姐披上红嫁衣,必然是一番绝美景象啊……”

    谭夙见他这一下惦记这个,一下惦记那个的,自己还这这里杵着呢,他就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若是自己自己没将他守着,那还了得!

    “要不你就留在这里看热闹,有什么危险,我自己去就行了……”谭夙越想越气,开口就是酸溜溜的。

    自家便宜兄长这完全是无理取闹,商隽迟笑看他一眼:“兄长,你看你说的什么话。”

    见这孩子不仅不知错,还敢取笑自己,谭夙哪里肯依:“我懒得理你!”

    他脾气发得无缘无故,商隽迟挠头:“兄长啊,你是不是唯恐自己的正室地位不保,才成天这么紧张兮兮的?”

    “哼……”再待下去,不知这孩子又得惦记谁了,谭夙将他轻轻的推了一推,是要催着他赶紧离开这里,嘴上却说,“你就在这里等着人家吧,我要先进去闯关了。”

    他气性这么大又口是心非的,商隽迟就逗他:“也好啊……”

    谭夙立即悲悲愤愤的盯着商隽迟,也不再说话,就是盯着他不放。

    商隽迟被盯得头皮发麻,自家便宜兄长耍性子,自己能怎么办,不哄顺了他,所有人都得多灾多难啊!“逗你的,你还当真了?”

    “哼,那你还不和我走?”不等商隽迟再有迟疑,谭夙已将他牢牢拖着跃出了楼内。

    商隽迟被他拖着走了一路,边走边笑道:“这不就走啰……我和你走,我只和你走,好不好啊……”

    “嗯……”谭夙闷闷地应了一声,三步并两步地就将他拖到了毒瘴关卡前。

    擅入者死!一座高约两米的石碑上刻着这四个鲜红的大字,不可谓不警醒的。

    再往前便会触碰到第一重毒瘴,商隽迟好奇心泛滥的伸出手去,就想试试看这毒瘴到底有多厉害了……

    谭夙嘴唇微动,暂时忍住了,没有去拦着他。

    这天,商隽迟原本是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从衣领到袖口,全是月白色,可就在商隽迟伸出右手往那第一重毒瘴内探去时,商隽迟月白色的衣袖,转眼之间就被侵染成了惨淡的灰色……

    这变化就在一瞬间发生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然发生了转变,商隽迟忙不迭将手缩回来……触目惊心啊,也太直观了吧!这第一重毒瘴,要不要如此的吓唬人啊!

    “不敢了吧?”谭夙抓起他那只大半的衣袖被染成灰色的右手,他的手看上去还是好端端的,但衣袖却是在亲眼目睹下变了颜色,“大家都知道这是毒瘴,尽管事先都是豪情万丈的,但被这毒瘴如此一吓唬,尽半的人都会打退堂鼓,若是你也害怕了,我并不觉得意外。”

    “可是我觉得很意外……兄长,你居然以为这样就能吓退我,我真的很意外。”若这真的是豁出性命去拼一拼才能闯过关的毒瘴,自家便宜兄长会放任他去闯关的几率,根本不会有!

    商隽迟反手握住谭夙的手,见谭夙微笑看向自己,自家便宜兄长生得雪肤花容,姿艳绝尘,却有着颇具傲色的眉眼,偏偏在此一时,他又异常软绵,是任凭自己来拿捏……商隽迟被他看得一阵晕乎,下意识只想到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自家孩子突然痴痴地看着自己,谭夙面皮太薄,一下子就脸红了:“你可想好了,进去之后就别后悔啊……”

    商隽迟怎能被他这话给压住,嬉皮笑脸就道:“后不后悔,到时候再说呗!”

    “哼……”这孩子,真是油嘴滑舌的!

    谭夙被他拉着一同迈进了第一重毒瘴内,两个人完全走进去后,商隽迟一身月白被染成了灰色,谭夙一身淡蓝被染成了暗红色。

    不同于之前的被吓了一跳,这下完全置身于毒瘴中,商隽迟倒是有闲情逸致调侃对方了:“我兄长什么样都很好看啊!”

    谭夙见他这一脸得意忘形的,又气又笑:“这才第一重毒瘴,对于反应迟钝的,除了能看见自己身上的衣衫变化了颜色,其余是没什么真切的感受,然而,毒气已然顺着呼吸,顺着肌肤,一起侵入体内,往后啊,有的是苦头可以吃……”

    “那我和兄长就是同甘共苦过了,也挺好啊……”管他这毒瘴有一重还是十重,反正自己已经闯进来了,这毒瘴里躲着的阿猫阿狗们,大家就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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