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商隽迟打着呵欠推门而出时,如今的若水山庄……不,此刻应称作云霄山庄才恰当,已然是恢复了从前的生机,处处井然有序,人人各司其职,见到商隽迟走出来,大家都很恭顺地称呼他一声:少庄主!

    成为此地的少庄主,商隽迟自然得巡视一下自家地头上的产业是否完好:嗯,挺不错的,竟然连门口的匾额都挂上去了,云霄山庄,这四个金漆大字写得颇为写意,料想是昨晚上自家五师兄和七师兄共同的杰作……毕竟此一行人中,也就他们二人这么把他的话当回事了!

    商隽迟又仔细看了看自家这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的,几乎和自己昨晚离场是一般无二,想来是之后没再闹起什么干戈……

    正当商隽迟蹲在地上认真抚摸自家后院石桌上的两处剑痕,大为感叹那翁爻狂性大发实在可恶,竟然连这雕工精细的石桌也不肯放过之际,站在他身后尾随已久那人,终于是吭声了。

    “商公子,这一大早的,你忙前忙后已有多时,不知在下可否……”

    还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啊,人家还是开了口……于是,商隽迟便站起身来:“息公子,昨晚承蒙你仗义出手,在下谢过了。”

    说着,商隽迟便转身过来,对息年衡恭敬一礼:“息公子贵人事忙,不知为何会突然造访我云霄山庄?”

    “我知道,你是在问我昨夜为何会那般作为。”息年衡定睛看向眼前人,商隽迟伸手示意他可以坐下闲谈,他目露喜色,脸上却依旧是谦谦君子的温润神态,“说来,那也是因为看不惯对方一双贼眼打量你,我一直都是担心着你的,小迟……”

    商隽迟心想,一双贼眼打量,你莫非是说的此刻的自己!

    尽管心中觉得这话可笑,商隽迟却耐着性子听他再道:“说出这样的话,你愿意算我过关了吗?”

    商隽迟心想,算你走了狗运,昨晚自己忙活了一夜上,总算是哄得元集真点头:许自己三十招内,自作主张!为了这个点头,元集真且是又耗费了不少功力,之前遭遇那云霄宫的“楚楚姑娘”,已使得元集真受了“重创”,最近又恰好是越发要靠近商隽迟的生辰之日了,按照每五年一大劫,每一年一小劫的“传统”,这一天天的,可是要耗费掉元集真的不少“积蓄”,元集真为了能稳固的将自家养大的孩子,持之以恒的“控制”在身边,昨晚下半夜便依依不舍地和商隽迟暂做“告别”,滚回他的云霄幻境中闭关修炼去了!

    若非商隽迟的诚意“苦求”,一时半刻的,元集真是不会出来祸害谁了!

    所以,这时息年衡跑来对着商隽迟说这些话,简直是把握机会把握得相当好!

    商隽迟倒不是那种任谁说点什么就心思一动的人,他自己十分明白,只因人家多看他一眼,多和他说了句话,便要取人性命,此等天真朴质的心意,除了元集真,旁人自是做不到的!

    这是实力所致,等闲人哪里能办到!

    待息年衡说完这些话,便看商隽迟全然不给出点反应,他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就见商隽迟噗嗤一笑:“抱歉抱歉,实在没有忍住……我说,息公子,你到底是有多喜欢对人这样……”

    见息年衡面露诧异,商隽迟只好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你总是这样和人说些不清不楚的话,就不觉得是在给人添麻烦吗?”

    他对自己的误解太深!息年衡很想给他解释,却见他将手一伸,让自己就此打住:“足够了,听你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是仁至义尽了!我这云霄山庄养不起闲人,息公子能听明白话里的意思了,对吧!”

    纵然元集真滚回去闭关,但天晓得他会不会蹲在云霄幻境继续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啊!这样果断将息年衡赶走,简直就是在挽救他的性命,也不知这傻子能不能懂了!

    不过,看此刻息年衡一脸落寞的样子,仿佛他是没有懂……哎,管他懂不懂,自己看在与他同为孤山一族的份上,便救他一回又怎样,只当做不给自己惹麻烦了,又不是为了他能知恩图报!

    况且,昨晚他那样果断将若水派现任的掌门给一剑捅了,如同是处理一只小鸡仔似的……这样轻而易举就办了件大事,他一点也不亏嘛……

    商隽迟正如此想着,却见息年衡还盯着自己看,息年衡这样舍不得走,那也只好自己先走了。他要起身离开时,息年衡将他叫住:“小迟,我们真的就非要如此……”

    没想听他说下去,商隽迟拔腿就走,却见一娇娇弱弱的美人含笑而来:“息公子,你说自己有两句话想对小迟说,所以一直再内院等着人过来,我看你等得可怜,还想替你把人请过来,没想到……”

    来人正是蒋盛萱,商隽迟将她这话听下耳里,不觉一笑:“萱姐,既然息公子想同我说两句话,两句话而已,大可由你转述给我听呀,你也知道,我一向最乐意听萱姐的话了。”

    蒋盛萱走到他们身侧,对商隽迟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个意思的,哪知息公子不答应,想来是要和你说几句旁人听不得的话呢!”

    “罪过罪过!”商隽迟躬身上前将她扶到桌边的石凳上坐下,“难为萱姐担心我听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话,被人蛊惑了去,竟亲自过来将我看着,以防我犯错……没想到在大家眼里我竟是个意志力薄弱至此的,果然,我是太缺乏行走江湖的经验,才让人这么放心不下啊!”

    蒋盛萱目光一抬,似笑非笑的看看息年衡:“谁说不是呢……”

    “那么,息公子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有蒋盛萱在这里杵着,量他也说不出什么恶心人的话了,商隽迟便有恃无恐的再问,“还是说,之前息公子对在下说的那些无伤大雅的话,就已经是息公子斟酌了一晚过后,非对在下说不可的话了。”

    蒋盛萱闻言,好奇的一问:“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就是……”

    “就是在说……”因不想让商隽迟将那些话说给旁人听去,息年衡抢道:“为了维系正邪间的平衡,药王庄与不盈谷的联姻不容有失,凡是想从中作梗的人,商公子,凡是遇上了那样的人,一律杀无赦……在下就是想对你说这句话,所以才等到现在的。”

    这话听着挺有意思,破坏正邪之间的平衡,一律杀无赦……可是他一介孤山族的少主,照理说既不属于正道,更不属于邪道,那他昨晚冒出来算是什么鬼!莫非他觉得自己杀了邪道十大门派之一若水派的掌门,竟然不会惹祸上身!

    这五国之事,正邪之事,果然,自己无法明白的有太多啊……

    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感叹,在商隽迟的心中萌生,而后一瞬即逝……自己一个朝不保夕,一口气吊着蹦跶不了几天的人了,去操心这些事是为什么呀!

    “原来如此,我竟不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是这样重大!”蒋盛萱看看息年衡,又看看商隽迟,“小迟,这一路上你可得将你萱姐我看紧点,毕竟你萱姐我是要凭借一己之力维系正邪之间平衡的重要人物呢!”

    却见商隽迟眉头一挑:“这么说来,若是这次联姻告吹,正邪之间的平衡就无法维系了?”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正好,我们枢机库早几年就想搞点大动作了,正邪之间的平衡是吧?若是那平衡再也无法维系,不知是谁可以从中谋利?”

    蒋盛萱道:“小迟,你不要太乱来,毕竟你师父是云霄仙人,正邪之间若有大乱,你夹在枢机库与云霄仙人之间,那可如何是好?”

    商隽迟听出来一点煽风点火的意境,不过,他自问是个粗心大意的人,所以并未在意:“我师父……若非我师父足够强大,我又怎能心安理得的站在这里!”

    这样的回答,不知能否让在场的听众们满意呢!不仅是眼前这各怀心思的一男一女,还有旁边那些没有显山露水跳出来的,而是悄悄藏在一边认真聆听着的诸位……

    云霄仙人何其强大,莫非只有死到临头了,你们才能有所领悟!

    说完这话,商隽迟自知应当先闪到一边去,让在场各位有心人将自己的话好好消化一下,这时,好巧不巧的,五师兄就开始呼唤他:“小师弟,快来尝尝你七师兄特地给你做的酱肉包……”

    “来了来了……”商隽迟闻声而动,心想别说这时自己是有必要先离场给大家一个冷静的空间,就算是真要和谁刀剑相向,那也得先吃了七师兄做的酱肉包了,再去取人家狗命啊!

    七师兄的厨艺那是真的一绝,整个枢机库里能和他厨艺一较高下的,也唯独是枢机库掌印了,奈何掌印的厨艺只给掌印夫人欣赏,商隽迟这堂堂正正的枢机库掌印独子,也是每年生辰之时才能享受到来自亲爹的厨艺……

    钻到两位师兄所在的房间后,将那房门一关,商隽迟左手右手各抓了一个酱肉包,在五师兄和七师兄关爱的目光下,没再理会外面那些人千奇百怪的想法,一心投入到大口大口肯酱肉包的快乐中去……

    由于两位师兄很懂事的没在他吃包子的时候打扰他,他便自顾自神思一飘,想到昨晚的一些事:那时,由于他的卖力讨好,元集真或许自认不能太过厚颜无耻压榨他了,便问他生辰之时,想要什么礼物?要不就又让他去净室里挑把剑好了……

    听着他如此提议,商隽迟心中一急,将心里话全喊出了来:“我想要你……”这话脱口而出之后他觉得不妥,还是该含蓄一点,就改口说,“想要你发发慈悲,许我和爹娘多聚几天……”

    这话听着中规中矩,又复合人之常情,料想元集真不会生疑。

    然后,元集真确实没像生了疑,很果断就拒绝掉:“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本来也就没想过他会答应,商隽迟又换了愿望:“就换一个生辰心愿好了,我想看看你的脸……”

    元集真那时愣了一下,而后道:“说来,今晚可真是险象环生,我本想看看你遇到险境时会如何自救,哪知你照样是横冲直撞的……”

    他自以为巧妙的绕开了话题,其实,商隽迟心里明白的,他没有拒绝自己……那么,这个生辰之日,自己可以一窥他的真实容颜了……

    后来,也不知是太害羞了还是怎样,元集真竟松口许他三十招内,自作主张!商隽迟想着,有你老人家全天候着,自己如何自作主张……这时,便听到元集真说,为了让他提升行走江湖的应变能力,元集真决定暂时闭关一段时间,除非听到他叫出“元集真”这个名字,否则绝不主动再出面干涉他的任何决定……说罢,为了表示决心有多强烈,元集真就默默地从他身边消失了。

    这一走走得何其突然,商隽迟一下子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后半夜竟完全睡不着了……不过,商隽迟很庆幸自己睡不着,否则给滚回云霄幻境里闭关的元集真看到,自己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呼呼大睡的,不知要气得怎样死去活来了!

    眼看商隽迟吃酱肉包吃得用力,战恺和连郁便各自给他说了他昨晚离场后发生的一些事……

    商隽迟时不时点头应一下,其实根本没有听进去……起初战恺和连郁是不知道的,就给他说了这云霄山庄如今是挂在了商家名下,过两天就有商家人过来主持大局,庄子上的人都不用担心,商家自然会给他们一个妥善的安置……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商隽迟只是点点头应和一下,也说得过去,可后来,不知不觉的,战恺便有意将话题往那息年衡身上引:“小师弟,适才见你同那息年衡和蒋盛萱在闲聊,那女的拈酸吃醋,那男的不讲人情,你竟兴致勃勃同他们说了这么久,莫非是……”

    战恺是生怕他点头承认:的确他对息年衡有什么无法言说的臆想!

    但就在这时,他真的点头了:“嗯……”

    战恺顿时吓了一跳,惊慌的看了连郁一眼,其实连郁心里也挺不稳当,但还是报着要及时挽救,一定就能挽救回来的心态:“小师弟,那息公子突然出现在此,必是怀有什么企图之心,我们莫要遭了道才好呀……”尽管昨晚人家做出了“英雄救英雄”的举动,但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正好把手里的包子啃完了,商隽迟还要再吃一个,便在回神之际听到了连郁的话,他奇道:“若要我们遭了他的道,除非他拿出性命来赌,息公子心怀壮志,自是不会这样轻贱自身性命的。”

    战恺听得将信将疑:“若他真的敢呢?”因为太过害怕他将心神放在别人身上,无视于此番下界的使命,战恺不得不有此一问。

    商隽迟道:“豁出性命来赌,若然我们不上当,他必死无疑,倘若我们上了当,又怎会甘心放他活下去……如此一个怎样算他都得死一死的局面,以息公子的为人,他是不会干的!”

    连郁试探道:“若为了大利,他甘愿冒险……”

    “多大的利?”商隽迟只觉得手中的酱肉包鲜香味美,很是可口,“他是要犯上作乱,先翘掉姜国君王的位置好自己坐上去,再来个逐鹿天下五国一统吗?他有那闲心,自当好好在姜国做好经营,成天东跑西跑的算什么事?”

    看他这若无其事的样子,战恺道:“无论图谋一国还是图谋天下皆非一朝一夕之事,若不各方结盟筹划,他如何……”

    “听上去是挺费劲,但那又关我们什么事了?”商隽迟说着又伸手去再拿一个酱肉包。

    连郁道:“自然是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担心小师弟你被人蛊惑,做出什么伤人伤己的事来呀……”

    听他们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说,好在这酱肉包确实味道不错,不然商隽迟也没有此等耐心陪他们耗呀!“这样啊,我也是有此等担心的,不然让五师兄你去横刀夺爱,你说为的是什么?”

    战恺被他这话打蒙了,心想,那不是因为你太无聊了,找人来消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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