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日,喻青嫣躺在床上静心修养,也没和绿柳提起过有关陆秦云的事。

    在她病重垂危的那一月里,陆秦云给她灌了许多大补的芝草参汤,昏迷时都积在体内,药效寥寥,等到她醒来后,这些天灵地宝便开始缓慢地挥发出效用,身体恢复起来可以说是神速。

    喻青嫣给自己号过几次脉,确定日常赶路已经没什么大碍后,就嘱咐绿柳找人将她送出城。

    在这几日的短暂相处中,绿柳早已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来照料,听说她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陵兰,还颇有几分不舍,一大早就给她四处张罗行李。

    喻青嫣本想换一身便于行走的胡服,没想到绿柳过于保守规矩,根本没有买过这类款式的衣物,无奈之下她只好穿上另一套简单的青色衣裙。

    她把自己的头发简单地用银簪挽起,系好了遮挡容貌的锥帽,乍一看和寻常人家出游的姑娘无异。最后站在案前揽镜照了照,这才满意地放下了遮面的白纱。

    绿柳将一些做好的干饼面粮和几套换洗衣裙都打包好交到了她的手里,带着她从客栈后门出去,一路加快南行,十分顺利地将喻青嫣送至城门口。

    临别在即,绿柳忍不住握住了喻青嫣的手,眼眶红了一圈:“姑娘多保重,若是遇着什么难处,记得回来,奴婢会一直在陵兰等你。”

    喻青嫣淡笑着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还得照顾阿翁呢,赶紧走吧,有缘分我们肯定还能再见面。”

    绿柳又哭了一阵子,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一步三回头地往回去了。

    喻青嫣目送着她身影消失在转角,转身通过城关出城。

    先前她就让绿柳帮她备了一匹马,就系在城外一里的柳树干上,很容易就能找到。

    喻青嫣翻身上马,望着一望无际的翠绿田野,感受阔别已久的微风吹拂着脸,心情顿时舒爽不少,连带着疼痛已久的伤口也变得松快了起来。

    这天大地大,她总算是又重新寻回了这难能可贵的自由。

    -

    齐物县地属江宁,近年拨款重新修建了大坝,通了水路和陆路,逐渐变为商队往来的要塞,也是前往汴京的一个必经落脚点。因为往来的人丁多,比别的镇口看起来更加繁茂一些,甚至隐约可见西洲来的突厥波斯和吐蕃商人身影。

    喻青嫣牵着马走在这热闹的长街上。

    先前听闻九江被契丹一举攻占,战火绵延,颇多流民四散逃亡,沿路多出没悍匪。

    她孤身一人又风餐露宿,行路恐有诸多风险,为了早些抵达客栈,几乎是连夜马不停蹄地奔波,好不容易抵达此县,早就疲累不堪。

    春风料峭,炊烟浓雾带来了丝丝人间烟火的气息。

    喻青嫣顺手将马栓在柳树桩子上,随便找了家面摊子坐下来,和店家要了一碗牛肉面。她本来拿的钱就不多,晚上若是还要投宿旅店,那就更加不够用了。

    她伸出被冷风吹红的手,把笼在眼前的纱撩至鼻尖处,低头喝了口热面汤,开始沉思接下来该如何自食其力挣些盘缠。

    坐在这摊子四周的,是一队人高马大的商户,他们随行的马车上装载着自天南地北采购来的货物,雇了专门的镖头看护。

    他们之中坐着一名穿着云白春衫面若敷粉的风流公子,他动作轻佻地斜倚着身子,嘴里嚼着花生粒,频频往这头张望而来,似是在打量喻青嫣白纱遮掩下的容貌。

    目光过于直白外露,喻青嫣很快察觉到了,眉头不自觉地轻拧起来,三五口吃完了面,放下碎银就要离开。

    结果她才将将转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有意无意的咳嗽声,紧接着去路就被人提剑拦住。

    “美人请留步,在下裴辽,敢问美人要去何处?这齐物镇没人比本公子更熟,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那风流公子慢悠悠地当着喻青嫣的面站起来,眼若桃花,手中轻轻摇着一把檀木扇,噙着一抹笑意向她问好。

    喻青嫣见他穿着不像个寻常商贾人家,本想推拒。但想到自己对齐物镇两眼一抹黑,与其等下四处打听问路,倒不如问问眼前这个现成送上门的,于是也不多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有劳,去医馆,怎么走?”

    裴辽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平日里那些娇滴滴的小姐连和他搭话一句都不肯,生怕有失自己的身份。

    但眼前这位举止自然,倒像是刻意等着似的。他的眼中比之先前多出了几丝兴味。

    “医馆我熟,镇西小道的陈家开的医馆是最红火的,大夫多,药材也齐备,就是有点远,需要加快些脚程。若是不急的话,本公子倒是可以顺道带个路,”裴辽特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姑娘可是哪里受了伤,需要去医馆瞧病?”

    寻常的姑娘家被裴辽这么盯着早沉不住气了,偏偏喻青嫣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语气都未曾变:“我是大夫。”

    她这么一说,裴辽的眸中顿时生出几分钦佩,拱手真心实意地赞道:“裴某在四方游走多年,还从未见过女子从医,如此说来,姑娘可算是如今举国第一人了。”

    喻青嫣对他话中有意无意的吹捧不置可否,重新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冲他示意:“有劳裴兄带路。”

    裴辽也从自己的仆人手中牵了匹马来,迎着四下纷纷投来的目光,挥袖轻咳了两声:“那什么,我送这位姑娘去医馆,马上回来,你们在这候着。”

    商队的人对他这般行径早就见怪不怪了,简单点了点头后,便继续该喝酒的喝酒,该吃饭的吃饭。

    裴辽嘱咐完便驱着马和喻青嫣齐头并进:“姑娘随我来。”

    喻青嫣轻夹马腹,轻松地跟了上去。

    两人借着马力,在午时前赶到了陈家医馆。临到医馆附近,人群变得极为拥堵不堪,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先下马观候。

    “奇怪,我记得昨日来都没此等盛况,怎么才过了一天,这里就多了这么多人?”裴辽挑眉咋舌,虽然心下好奇,但碍于人群拥挤,面露嫌弃迟迟不敢上前。

    喻青嫣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些人的穿着,心中多少有了数:“应该是九江来的流民,无处安置,只能暂时聚集在医馆外。”

    “可这医馆也不是什么施粥棚,既供不了吃穿也解决不了夜宿,何必在此苦苦守候,还不如暂时待在城外等待官府安置。”

    喻青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不过既然医馆外需要救治的人数倍增,这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大夫来诊治,正是她投职的好机会。

    思及此,她整顿了一番自己的衣裙,也作势要往里头挤。

    “哎哎……”裴辽不解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做什么?这些人浑身肮脏,不知道多少日没沐浴了,你还跟着往人堆里凑。更何况里头情况不明,不说你根本挤不进去,就算挤进去也是白费功夫。”

    喻青嫣见他身上一尘不缁,想必也不缺钱花,懒得和他过多解释,只挣扎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没想到裴辽攥着她手腕的动作看似没怎么用力,却如同铁钳一般让人挣脱不得,半晌无果,她不由得着恼道:“你松开我!”

    两人纠缠之际,推搡的人群里被挤跌出来一个瘦弱的少年,看着不过十二三岁,面色和唇色都发赤,头顶着冷汗,像是怎么站也站不稳一般,直挺挺地向着喻青嫣的方向倒来。

    裴辽眼疾手快地将他一把接过,顺势放倒在地面上,暂时也顾不上喻青嫣了,急忙蹲下身去拍他通红的脸颊,询问道:“这位小兄弟你怎么了?”

    这

    少年说不出话,只费力地偏头咳嗽着,瞧着就病得不轻。

    喻青嫣松了松被捏得泛红的手腕,往下瞧了一眼,慢一拍蹲在了裴辽旁边。

    见他摆弄半晌也没把人叫起来,她顿时没好气道:“我是大夫,还是让我来吧。”

    裴辽讪讪一笑,知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只是凑个热闹,闻言立即面带郝然地把这块烫手山芋转交给了她。

    喻青嫣将人平放在地面上,屏息仔细检查了一番那少年的面容。

    她替人看病时格外专心,几乎是一门心思的盯着病人,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裴辽不好打扰她,又不想就这样离开,干脆守在一边,用扇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无聊地扇着风。

    忽然,他看见喻青嫣脸上面色一凝,伸手去掰看病人的唇,又轻轻搭上了手上脉搏,嘴上还低低念叨了一句:“奇怪。”

    裴辽好奇极了,连声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喻青嫣没有搭话,没过多久就松开了手,霍然站起身,撕下一片干净衣角递给了裴辽:“遮上,现在马上离开这里。”

    “怎么?带完路就急着赶我走啊?”裴辽笑吟吟地接过那片衣料,当着她的面放在鼻端嗅了嗅,调笑道,“这算什么?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喻青嫣见他依然一副混不吝的模样,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无奈地解释道:“裴兄可知,我方才探脉时听出了什么?”

    “我又没学过医,如何知晓?”

    喻青嫣早猜到他会这样答,于是立马接口道:“那裴兄可曾听说过传尸之症?”

    听到这个词,几乎是瞬间,裴辽脸色剧变,褪去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倒像是全然变了一个人。

    喻青嫣没看到他的神色,继续自顾自说道:“所谓传尸者,由相克而生,毒瓦斯内传五脏,渐至羸极,死则复传其家属一人,故曰传尸。”

    “我方才听到他的脉息微弱,咳嗽痰中有血,五脏皆衰,但精神振奋,像是浑然察觉不到病痛一般。症状与这传尸之症,倒是颇为相似。”

    裴辽目光微动,收敛起脸上的玩笑之色,将手中的布条飞快系到脸上。一切做妥后,他声音透过厚厚的布料闷闷传来:“你可能确定他患的这就是传尸症?”

    “还未曾,”喻青嫣隔着白纱迎上他的目光,肆虐的风几乎要将两人一起刮跑,“这种病可以称得上是百年难遇,我还得再看几个人才能确认。不过这可是疫病,是干系到万千人命的大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如今当务之急,是得先去通知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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