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歧乡聚魂势在必得。
赤芍兴奋的很,不出意外的话娘亲这次就能回来了,叔于田也是,这么多年的离别终有结束,对川乌而言,族人的复生也就是完成了他使命的一部分。然而阿英此刻心情无比复杂,脑海里一直有个自己在劝说,快阻止他们,竹歧乡的百姓是无辜的,莫要袖手旁观;另一个自己却在说,娘亲就在面前,族人就在面前,真的要为竹歧乡不相关的人放弃娘亲吗,四神都不管白炽国的死活,我又何必顾及他人。。。救还是不救,两个小人在阿英脑海里打架,叔于田看阿英紧锁着的眉头,五官都要纠结在一起,不忍道:“阿英,回去吧,不想看就不看。”
“爹爹,”阿英道:“不看,不代表不会发生,不代表心里不会难受。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为族人还魂吗?”
“你以为还魂有那么简单吗?”川乌解释:“我也是试了上千种办法,唯有活人生气最可靠。”
“是啊阿姐,系黄山火种,还有那些草药灵兽,我们为了收集这些东西可费劲了。今天最后一次,不能放弃。”赤芍也不愿阿姐纠结:“阿姐,都这个时候了,不愿意也没有办法,事情开始就没有办法停下,你看。”
阿英顺着赤芍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聚魂已经悄然无声地开始了,竹歧乡的百姓,刚刚还在正常生活,却毫无征兆先后倒地呼吸困难,阿英认得其中有卖金丝卷的老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老板的妻子还未反应过来,自己也就倒地喘不上气,随后一阵阵黑影进出他们的身体。
“怎么这么快,明明还没有喝鼎中水”阿英不解,明明都很平常,怎么说开始就开始了。
“那当然是我们赤芍的功劳。”川乌解释道:“还好她劝说了芫珺,在后院种下钩吻藤,藤蔓从青竹林开始慢慢长,慢慢变长,慢慢延长。”他比划着藤蔓生长的模样:“悄悄地在地下一为二,二为四,渗透进小溪河流,每家每户的井水里,然后!”只见他单手握做蛇头模样朝向竹歧乡,忽地碗口粗的藤蔓从地下破土而出,蜿蜒蠕动,“然后就方便多了等着就行。”川乌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
竹歧乡的百姓,此刻正陷入死亡的绝望之中,他们呼救,祈求有人来帮帮他们,救救他们;他们求饶,求这次天灾人祸能放过自己。。。
“阿娘!”赤芍立于藤蔓之间一声惊呼,她早就等不及下去探查情况,在藤蔓之间来回穿梭寻找聚魂的娘亲,终在一堆废墟中,听到了一个妇人的呼唤:“阿清?”赤芍兴奋的扑过去,眼前人的模样虽不熟悉,但那个眼神,语气与浑身的气息,正是当年于烈火中将自己护在怀里的阿娘!赤芍抱着妇人痛哭,所有的委屈都在母亲的怀抱里释放。阿英久久凝视,是阿娘,真的是阿娘。
“够了川乌。”阿英说:“阿娘已经回来了,快停止聚魂。”
“你的阿娘回来了,别人的阿娘还没有。”川乌笑:“罪神,别这么自私。”
叔于田眼见妻女重逢,借藤蔓之力与家人汇合,仅差一步,空中劈下一记剑刃,逼他后退好几丈,定睛一看,以战神为首,来者为新南,苍南与百鳍。
“还敢在我竹歧乡闹事,阿印,你真对得起芫珺。”新南眼里只有叛徒阿印,罪神阿印。
“师兄。”许久不见新南师兄,阿印有好多话想解释,解释这不是自己想做的,自己不是罪神:“师兄,不是我,师娘不是我杀的,我是白炽国人,但绝对没有做过害。。。”
“闭嘴!”新南剑指阿英:“柏宣在哪里?”
阿英不知该如何解释。川乌替她回答“死了,后山喂狼。”
新南更加气氛,握剑的手青筋凸起,微微颤抖:“你早就不是我玄武门徒,我更不是你师兄。隐藏身份,潜入门下,勾结妖孽,杀害师娘与同门,现在又做出残害无辜百姓之事,还有脸在这里装无辜!”
“新南,够了。”战神不想让他继续刺激阿英:“救人要紧,去帮苍南和百鳍,我去对付川乌,不要耽误。”眼前最重要的是救下竹歧乡的百姓,再怎么骂也无法平息他的怒气。
“阿英,过来跟我走!”心神归位的战神,再次作战不会流泪不需护甲,但心里眼里,还是被阿英占据。
阿英不是阿印,对待白山君,态度不复以往:“战神大人,是要带我回去受审判挨雷劈吗?”
“不是的阿英,你知道我不会。。。。”
“我不知道!”当初有多信任白山君现在就有多厌恶战神:“神明贯会蛊惑人性”
“说得好!有道理有文化!精辟!”川乌一旁鼓掌,他最爱看战神吃瘪。
战神不再多言,他把矛头对准川乌,看来要接近阿英,先得解决绊脚石。川乌对战神的攻击抵挡不及来回闪躲。阿英看他们争斗,谁都不想帮,帮谁都没有意义。
“阿娘!”赤芍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让阿英浑身一惊。
在他们纠缠之时,苍南和百鳍正奋力营救百姓,与人群中的赤芍打了照面。赤芍自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更是要护好阿娘,只想尽快逃离,吹笛引藤蔓护身,又聚起一批干尸攻击吸引注意力,叔于田在另一边更是着急,奋力指导妻女逃跑路线,先看就要成功,新南从身后突袭叔于田,后者躲闪不及,重创倒地而吐血。赤芍立刻吹笛为爹爹引藤蔓挡下后续攻击,新南又将苗头对准她,赤芍以笛阻挡,连连后退。而此时担心丈夫与女儿的阿娘,被百鳍捉住,他无意伤害她,只是想赶出体内不该有的魂魄,救回这个无辜的竹歧乡百姓。
“你放开我阿娘!”眼看阿娘魂魄在体内闪烁不定,赤芍担心阿娘会再次消失,阴生生接下新南一掌,侧身越过他从百鳍手里夺回阿娘,还未来得及查看情况,苍南新南破藤蔓灭干尸齐齐而上。
“阿清!”
眼前一暗,温温柔柔的身体盖住自己,周围都是阿娘淡淡的气息,夹杂着一丝血腥。阿清一瞬间回到了那个时候,烈火弥漫,阿娘与自己都身处火焰中,浓烟里不见爹爹与阿姐。阿娘尽力将自己放在怀里,驱赶火焰,烧焦的味道让人作呕,阿娘的气息却令人迷恋。
“阿清!”
阿娘的灵魂依旧闪烁,只凭本能她将赤芍护在怀中:“阿娘在,不怕。”
“阿娘!”阿娘再一次倒下,阿清害怕,她不知道怎么为凝固心魂,她害怕再次没有娘亲,害怕到忘了防御苍南他们的攻击,害怕到只会拼命喊叫:“阿爹!阿姐!你们在哪里,快来帮帮我!”
叔于田被新南重创,眼看妻子又要消失,努力向前爬行,就一步,一步就能见到妻子。
听到妹妹的求救,阿英奔赴而来先救下了离自己最近的爹爹,
“快去,你阿娘。”叔于田手指阿清的方向,催促阿英。
然而,新南一剑,刺穿了阿娘与妹妹的身体,二人双双倒下,阿娘的魂魄是留不住了,她用尽最后力气对阿清笑了笑,随后闭上了双眼,身体化作点滴碎片消散。阿清五官流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母亲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自己面前,摸着阿娘躺着的地方如抛弃的婴儿一般哭着喊着。
“阿娘!”阿英晚一步,眼看亲人倒在自己面前,自己有能力却在犹豫。她恨自己,一掌弹开了新南三人。抱起妹妹为她护住心脉,阿清还在哭闹着:“阿姐,阿姐,阿娘没有了,刚刚还在的,她在的!”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阿清。”阿英扶起妹妹,悔恨夹杂泪水,是自己辜负了妹妹,是自己再一次害死了娘亲,是自己让妹妹这么痛苦。阿清手握长笛,死死的瞪着着新南说到:“阿姐,杀了他,杀了他。”
阿英回望师兄,对方脸上丝毫不见过去温和的神态,空气中飘来阵阵血腥气。她抱着妹妹动也不动,哪怕新南执剑冲到自己面前,也只有额前碎发飘动,她开口说道:“师兄,为什么?”你不是最照顾我了吗,带我入师门,调皮捣蛋你替我掩护,技不如人你替我出头,为什么现在不肯信我半句话?
新南将目标转向阿清,阿英自是不会让他得手,抱着妹妹一跃至父亲身边,招来手下要将二人护送离开,自己拦在中间,双指捏住,接下新南一剑。
“法术倒是精进不少。”新南嘲讽。
“师兄,不要再往前了。”不要再伤害我的家人。
“看你有没有本事。”新南一心要他们死,对阿英招招要命,偏阿英都能躲得过去,反击也没有任何攻击性。
“苍南!”新南召唤帮手,二人合力前后夹攻逼迫阿英。
“你们不要逼我。”阿英依旧只是抵挡。
百鳍一边看的着急,他不能不帮苍南,也不想对战阿英,在一旁劝说:“死丫头你服软投降,我们不会害你的!何必维护那些妖魔!”
“那是我的家人!不是妖魔!”
“不是?”新南说到:“你自身就是最大的妖魔,他们更是,已死之人,祸害人间,所谓的娘亲只是开头,今天我就铲平邪物,要那川乌,叔于田和妖女赤芍,再无轮回之日!”
娘亲消失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眼前,烈火里的娘亲,回魂后的娘亲,自己都没有保住,两次眼睁睁看着阿娘灰飞烟灭,不可以,不可以再这样,不可以失去爹爹和妹妹,他们不能这么做,我们是无辜的,凭什么用我们的鲜血换取所谓的天下安宁。
“不可以,不可以,你们不可以!”疯狂的念头在阿英的脑海中爆裂开来,她空手一掷,浑身真气散发开来,直接将新南三人震开,也震碎了周边的藤蔓,破碎的藤蔓腾空困住新南,后者挥剑自救,阿英一掌一掌劈向新南,要为母亲报仇,要为族人报仇。新南应付不暇,依旧召唤出老龟抵挡攻击,那龟张嘴就是一口,却咬了个空,之间阿英跳上龟背,一掌拍在龟壳上,震出丝丝裂纹,老龟疼痛嚎叫,与此同时新南口吐鲜血,以剑撑地半跪在地上。阿英看到新南的反应,突然明白过来,“师兄,不,玄武大帝,还装吗?”
见状,新南擦干嘴角鲜血站起,却缓缓成了玄武大帝的模样。
“大帝?”百鳍和苍南二脸疑惑。
阿英在龟背上笑了:“审武城救人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师傅偏心,只给师兄老龟。后面才觉得这龟有点眼熟,竟与玄武岩的龟蛇一模一样。这么多的变动,新南师兄却消失了好久,今天才突然现身,一定要杀我为师娘报仇。青铜镜,风炉鼎,是娘说是用来监控的,我还不信,师兄怎么会去监控师娘呢,师兄不会,但控制欲极强的师傅会。师傅,你不敢以玄武大帝的身份看望师娘,用一个假身份瞒过所有人。这么多年,师兄对我太好了,我一点都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玄武大帝剑指阿英:“你不配提芫珺。我以新南的身份,并不是为了接近芫珺,而是为了监视你!玄武岩早已算出,青竹林会有与白炽国相关的变故,我早就知道你是白炽国人,料到了你与罪神的关系,只后悔当初看在芫珺的份上,没有立刻处决你,还想着或许能引你走上正途,一切都怪我太过仁慈,葬送了芫珺的性命!”
“监视我?”阿英笑中带泪:“所以从头到尾都是骗我的,收我入门是为了监视,没有疼爱我的师兄,严厉的师傅,都是骗我的。”
阿英双手结阵,要对老龟施最后一击,苍南和百鳍上前阻止,都被她压制在阵外。眼看就要击下,万昆破阵而入,直面阿英,将其从龟背上逼下。玄武大帝顺势收回老龟,调息顺气。
川乌此刻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喂,罪神,记得救我。”在他身边,万昆的主人收回万昆,正面迎上阿英。
“你也知道?”阿英问。
“我原本不知,审武城神龟现身才。。。。”
“那就是知道咯。”阿英歪着头问他:“为什么不说呢?你又欺我骗我?”
“阿英,不是的,我和玄武有过约定,证明你的清白之前,任何人都。。。”
“清白,我什么清白?”阿英抬手:“我的手很干净,一点血都没有,干净得很。反而是你,战神,你的手上,除了我族人的血,还有千千万万年来战场的亡魂。”
战神不语。
“枉杀无辜,你却可以随随便便封心神,减轻自己的罪孽感,天下对你依旧是歌功颂德。如今心神归位,并没有多少的内疚之情,反而助他们,又一次害死我娘亲。阿英相信你,阿印也相信你,战神,我不再相信你了。”
阿英觉得自己好蠢,当初会被战神一句告白搅得心神不宁,还去请教师娘,现在看看,真是被甜言蜜语糊住了脑子。
她的怨气,她的恨,化作一招招攻势,不断涌向战神,如今她是罪神,力量法术远远大于从前,战神不得不全心全意迎战,尽量在可控范围内,毫发无伤的拿下阿英。
“还手啊!你为什么不还手!”
战神越是躲避,阿英越是气愤,这个时候了,还在装什么有情有义深情种。既然战神不反击,她便调转攻势对准了百鳍和苍南,百鳍正看热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要不是苍南拉他一把,早被阿英轰回了原型:“我靠死丫头,我你也要打!搞真的啊!”
苍南说到:“她是罪神,不是你之前的阿英。”
“你放屁,她不是阿印你是啊!”百鳍不信,他了解的阿印绝不会这样。
而阿英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一招比一招凶狠利落,那二人很快就招架不住,无奈战神只好迎上反击,万昆困住阿英,”阿英,快停手!“
阿英不听,完全控制不住,一脚踢出万昆,与战神空手博弈。
“别打了,救救我。”无人问津的川乌,被调理好气息的玄武大帝踩在脚下,眼看就快被开膛破肚,他却丝毫不慌张,向阿英求救。
阿英闻言,撇下战神,一个瞬移解救川乌,速度快到玄武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别打了,你爹你妹跟我一样。”川乌捂住心口的血:“快死了。”一语惊醒阿英,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爹爹和妹妹生死未知。
回头望向众人,阿英不说一句话,也不回应战神的眼神,决绝离去。
竹歧乡青竹林,歧路未知,人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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