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巴塞罗那广场上缓慢行走,他带着鸭舌帽把帽子压得很低。梁夜作为一个摇滚人,根本没有媒体能奈他何,他最红的时候,粉丝在后面追,他在前面跑,梁夜的粉丝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恢复理智,但是我爸受伤后梁夜每次出去都会伪装。

    白鸽从我们面前飞过,它闪烁从梁夜的眼前划过的时候,梁夜恍惚了,我捉着他的手说“这鸽子可真白啊。”

    我知道他想起什么,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那时候我还在北京街头流氓一样流窜,梁夜和我爸散步走在路上,他看见钢琴随机为我爸作词作曲弹唱一首,钢琴伴奏周围有微许嘈杂的声音,当开嗓周围鸦雀无声,他漫出来的才华闪闪发着金光,整首歌曲用钢琴伴奏仿佛置身小木屋,另一半在缝缝补补,他看着木屋外面的参天大树下被风吹动的影子,阳光洒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整幅画面温馨,像是天堂。梁夜唱“你在便是天堂。”

    在一起便是梁夜的幸福,梅雨曾经给我唱梁夜的歌“我和你之间隔了我们整个人生。”

    梁夜唱他的天堂时候北京当时是半夜,我从网上模糊的画面见证他们的幸福,手机的像素虽然模糊。梁夜一边唱歌一边看着我爸,我在网上搜索所有的视频都没有找到关于我爸,因为我很想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他幸福起来是什么样子。

    唱完梁夜拉着我爸的手向前走,湛蓝的天空下是白鸽飞翔。

    拉着手的照片成为我同事的微信图像,也是林瑜竟的手机封面。

    此景何堪,白鸽飞到他面前,思念像瘟疫一样猖狂,他嘴角像闪电一样抽动,一定想起几个月前,一样的风景,可人已经阴阳两隔,生命中曾经有过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一个根本不会隐藏感情的人,他尽管不想引起我的伤悲,极力遏制自己,睫毛开始颤抖,急速眨眼,他以为隐藏的很好,他以为我并不知道白鸽的意义,实际上他忽略了巨星的影响力。

    “你说国外的鸽子这么肥美会不会很好吃。”

    “嗯。”他的这声嗯,是张着口回答,他根本不敢看我。

    “早上果汁太凉了,肚子疼,你先等一等,我去上个厕所。”

    迅速离开留给他足够的尊严和隐私让他自我疗伤,我离开后偷偷看他,他反而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默默等了好久准备出去发觉他一滴眼泪落下,我觉得如果他不是歌手一定会被琼瑶挖去拍电视剧,符合琼瑶女主的审美,整颗眼泪和水晶一样落下,眼睛里是男人少有的脆弱感。

    曾经我在手机上见过他落泪,当时我手上正拿着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我恨不得把糖醋排骨给他,把我一切都给他让他不要哭了,经年后我在现实中见到他落泪觉得把一切给他都起不了作用,他与痛不欲生做徒劳无功的挣扎。

    现在我竟然感到幸运,怪不得那么多人前赴后继说喜欢我,说我身上有种易碎感恨不得抱住我,他晶莹剔透的眼泪让我恨不得把亲生父亲给他,我可以没有他,但是梁夜不可以。

    这场不愉快的旅途让地球仪转到冰岛。

    半夜在梦中感到自己快到被烧死,浓烟迷雾我无法呼吸,挣扎着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梁夜,我居然与他会昔昔相惜,会有心灵感应,难道因为我们都深深爱着那个男人。

    果不其然他没有在房间睡觉,在花园里吸烟,他身穿灰色卫衣牛仔裤,衣服自带的帽子把他的头包的严严实实的,他好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一样,并不合身的衣服更显得他瘦弱,我向地下看去,密密麻麻的烟头,冷风吹的他关节泛白,我想起去年冬天,杭州体育场外,他也是这种低着头一根一根抽烟,他们似乎有些相似,可能几年的生活,几十年的思念让他们融为一体。

    我从他身上看见父亲的影子,我忽然有点理解父亲难以形容的感情,他能从我的身上看见梁夜,我也能从梁夜身上看见他。

    上天对梁夜已经够仁慈,他是个常年的老烟民,嗓子还能在保持住,我站在这里只有一个小时他就抽了整整18根烟,他的肺和嗓子保持到今天都是上天对他的偏爱,可上天拿走他最需要的东西,最爱的一切,给了他别人羡慕的东西。

    终于我忍无可忍打开门,一阵冷风砸到我脸上,我下意识别过脸刀子一样的风,他怎么忍受这么久。

    我走到他面前,跪在他旁边,把头埋进他的膝盖上抱着他的小腿。

    “你是不是想他了。”

    “我只想见他。”他声音居然依然清澈。

    梁夜曾经唱过“:除了见你,什么都没有意义,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见到你。

    摩挲我的鼻子和嘴唇他嘴里喃喃道“兰夜,兰夜兰夜兰夜兰夜兰夜兰夜兰夜……”

    一口气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兰夜,不愧是歌手,气好长。

    我拉住他的手一步一步回到家里,他脸蛋都是紫色,我赶紧把棉被裹住他,将热水送到他的怀里。

    所以说人不要作,梁夜在我的照顾下发了高烧,我后悔盯着他一个小时而没有直接冲上去把他接回来。医生在辛勤的时候,我恨自己生不逢时,我就应该去当个间谍或者卧底,盯人随随便便几个小时。

    这个一尘不染,这里寸草不生,这里拥有最原始的荒原,冰帽,这里冷的让人绝望。

    我愧疚打电话给沈叔叔,他回答我:“只要活着就好。”

    他被我照看的半死不活,我看着躺在床上又憔悴又可怜的梁夜问:“沈叔叔,其实我想问你,为什么让我照顾梁夜,那么坚信梁夜会为了我活下来,其实他很痛苦,你知道的,你们都知道。”

    “零几年那会儿,盗版横行,港台明星又崛起一批又一批,公司摇摇欲坠,我手上的乐队基本都死了,别的公司挖他。当时我一心都在提高艺人音乐上,公司高层叛变都不知道。那时候梁夜见了你爸一面,就是去你老家开演唱会那次,回来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月多。”

    “解约合同我拟好了,梁夜如果跟着我也会负债累累,他解约大家都抢着要他,会提出更好的条件。他那时候太难受了,每天都喝酒,每天哭,根本没有发现公司的变动”

    “林瑜竟呢?”我问道。

    “她可不担心公司破产,梁夜去哪她去哪,梁夜要是还在公司,她贷款都要上班。我给梁夜说走不走随便,但是我希望他走,因为走了对他更好。”

    梁夜静静的听着,因为他当时正因为我爸伤心欲绝,听见沈清河的话没有任何波澜,沈清河越说越委屈,像分手的情人叮嘱梁夜照顾好自己。出了家门沈清河就哭了,被背叛,公司被瓦解,被骗,甚至面对坐牢的风险他都倔强不肯哭,可是当他感觉到梁夜要离开自己,哭的像是马上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摸不清重点,担心的不是他可能坐牢,而是他以后再也签不到像梁夜这种的天才。

    梁夜忽然打开房门:给林瑜竟说从明天开始安排巡演,前一段时好像有一个什么广告,我也拍。

    “他也开始给影视剧写歌,他写一个电视剧我就能给里面塞几个演员,他接了汽水的代言,我手上好几个艺人也能当品牌大使,晚上打吊瓶白天开演唱会,黑白颠倒将近一年,公司刚刚缓过来他才彻底病倒,在医院小半年,病着不肯手术,林瑜竟说你知不知道你快死了,梁夜说人都是会死的。

    “他比别人想象中负责的多,你现在算得上无父无母,他放心不下的。”

    医生走后他手上还挂着点滴,看着他的脸,一张瘦了脱相的脸,骨头像是,像是……想了很多比喻句也不能形容他的瘦,原来古人经过几千年的语言,听起来言简意赅,这其中的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瘦骨嶙峋,是啊,瘦骨嶙峋。

    更多的不是瘦,而是一种颓废,我想起一句话,他人即地狱,看见梁夜的样子,那就是下地狱的人样子。

    他昏迷两天,全身泛红,嘴唇像干涸的土地。

    其实梁夜的扭曲远在我之上,我的所有痛苦都是在我爸在世的时候,我有很多不能问出的话,可是当他离开,我肩负起不能让梁夜死亡的信念,忘记我的挚爱已然永远离开。

    昏迷的时候他握住我的手腕,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意识,总之我的手腕被他紧紧握住,抓的我的胳膊生痛。和梁夜生活越久,我也自己怀疑我是不是梁夜的骨肉,我十分能理解梁夜的失控,却无法理解我爸眺望北方的沉默。

    他抓着我的手腕就像我高中拼命抱住梅雨,就像我想见到许之,每一秒钟都想见到,怎么形容呢?和溺水一样,即使是自杀的人也会在水里拼命挣扎,这是生命的本能。

    慢慢我喜欢这种疼痛感,手腕传来的疼痛才让我感到一切真的存在。梁夜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我坐在地板上开始哭泣,无缘无故的,可能是看见病态的梁夜,可能想起我的父亲,可能因爱生恨对我的父亲,也可能想起我和许之的无疾而终,或者是我妈泼进眼睛的热水……

    许之给我发了一个文件,我打开是他的工作文件,他撤回后道歉说是发错了,我没有多问,也没说没关系。

    他因为生病更瘦了,而我因为他的病情也瘦了,林瑜竟给我们两个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半天说不出话来。沈清河看见难民一样的我们,恶狠狠对林瑜竟说“你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对不起,辛苦你了。”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对我道歉。

    “没关系,主要是医生辛苦,一天跑八次,主要是钱辛苦,一直往外流。”

    “你说话和他一点也不像,他怎么教出你的。”

    “无师自通,自学成才,那你梦想中的孩子是怎么样的,温柔的?像我爸一样,聪明的?”

    “你这样的。”

    “敷衍我,我哪里是理想女儿的样子。”

    “做你自己就好了,因为别人已经有人做了。”

    “你可是一直贯彻这句话,一直让林瑜竟和沈清河头疼。”

    梁夜对他淘气的事实供认不讳并且没有半分羞愧,按照他的意思生病的人本应受到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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