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长孙卿只觉得夜色越来越深沉,原本高悬夜空的明月都早已不见踪影。
她单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原本是无眠,但是之前青龙帮来袭,长孙卿耗费了太多精力,而后又受了伤,导致长孙卿此刻只想休息。
房门忽然被推开,长孙卿睁着朦胧的睡眼向门口望去,进来的人是叶希儿。
她双眼通红,身影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不知又是受什么打击了。
长孙卿强打起精神正想问她苏明月那边的情况,叶希儿看见她却抢先问道:“你的伤可都处理好了?”
长孙卿点点头,并未出声。
她实在是精力匮乏,索性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没有起身施礼。
叶希儿显然也不在意这些,她转而去到桌前倒了杯茶过来,双手递给长孙卿,眼中亦有愧疚,“对不住,之前我一心挂念陛下的伤势,未曾顾及到你,望你莫要介怀。”
“只是小伤而已,不足挂齿,但陛下的伤情确实是至关重要。”长孙卿微笑着接过茶水,态度极为温和。
见长孙卿没有怪罪的意思,叶希儿这才松了口气。
她指了指床榻,神情颇为不自在:“累了一夜,你快去床上睡着吧,等天亮之时我再让人来帮你换药。”
“那……贤妃你呢?”长孙卿试着问道。
叶希儿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却略显苍白:“我反正今夜睡不着,便在这守着你好了,你若有何不适,尽管叫我。”
守着她?
长孙卿颇为惊奇,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长孙卿本想劝解几句,但是叶希儿已经转身走开,寻了个靠近床铺的位置坐下了,长孙卿只好闭口不言。
她独自上床睡觉,不一会儿便已入眠。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长孙卿最后是被窗外的蝉鸣声吵醒的,一阵接着一阵。这预示着时辰已经不早了,不然那树上的知了不会叫得这么欢。
长孙卿睁眼本以为会看见叶希儿,但是在屋子里环视一圈后,却不见任何人影。
“阿雪?”
长孙卿试着叫了一句,重雪果真推门而入:“公主,您有何吩咐?”
长孙卿用眼神指了指叶希儿昨夜所在的位置:“贤妃人呢?”
重雪解释道:“昨夜山路已经疏通,今日一早圣人便下旨,命贤妃携一众女眷先行回宫,只留下公主陪着圣人在这养伤。”
“她们都走了?”长孙卿颇为震惊。
她不过才睡了一两个时辰,就被不幸地留在这天行台了。
重雪抿着嘴点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贤妃在临走之前已经帮公主换过药了,还交代奴婢要照顾好公主。”
长孙卿闻言,不自觉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相比之前,伤口处的疼痛已经减轻许多,还有一丝清凉的感觉。
这叶希儿的性情倒是纯真。
只是这份纯真在勾心斗角的皇室中,注定会是个累赘。
长孙卿去往主殿时,太阳已是高悬天际。
苏明月既然单独留下了她陪同,那长孙卿也该去关心一下他的情况,适当照料一下,以免落人口舌。
进殿之前,长孙卿首先就向候在殿外的辛岁询问:“陛下现在是否醒着?”
辛岁点头:“陛下是醒着的。”
长孙卿表明来意:“那我进去看看陛下。”
“婕妤您请。”
辛岁领着长孙卿进殿,而后便主动退了出去。
殿内只有一两个侍女守在外室,重雪也止步于此,长孙卿独自绕过屏风来到内室,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上躺着的人。
整个殿内还萦绕着淡淡的药香,闻着让人颇感舒适。
待长孙卿走近,这才看见床上的青年男人此刻正闭着眼睛,其眉宇俊朗,面如冠玉,少了几分深沉多了几分清雅之气。
他表面冷沉,实则心如明月清雅温润。
而那苏明折便是表面清雅,实则暗怀着一颗藏污纳垢的心。
盯着他看了一会,然而没有任何动静。
辛岁不是说他醒着么?
“……陛下?”
长孙卿试着唤他,床上的人依然没有动静。
难道是又睡着了?
不对,辛岁所言至少说明他方才还是醒着的,不可能这么快进入熟睡,而且苏明月的警觉性很高,长孙卿都出声叫他了,他不可能会毫无知觉。
“陛下?”长孙卿稍微提高嗓音又叫了一次,苏明月还是一动不动。
长孙卿心头微沉,这情况很不对劲。
睡着的人不可能叫不醒,只有昏迷才会如此,长孙卿当即蹲下身抓住他的手,适当地摇晃了几下,并再次喊他:“陛下!”
他的眼皮还是没有动,长孙卿这下是终于慌了神。
莫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一股强烈的担忧在长孙卿心底升腾而起,焦急之下起身就准备去叫御医,可是刚一转身,手臂却蓦然被人抓住。
长孙卿身形一顿,当即回头。
只见床榻上的人已然睁开眼,幽深的眸子里蕴含着显而易见的笑意,轻启薄唇:“卿儿可是着急了?”
长孙卿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色瞬间阴沉:“陛下耍我?”
看他那含笑的眼眸,分明是个没事人。
长孙卿赌气般地将手从他掌心挣脱,别过头去不看他。
亏得她方才还真以为他出事了,为此都慌了心神,而苏明月却是在故意捉弄她,若是说不气那才见鬼了。
长孙卿也是没想到,苏明月竟然还有此闲心。
眼角余光里瞧见他准备坐起身,长孙卿没办法,还得转过身去扶他,将他扶着坐稳之后长孙卿便立马松手,表明了不想碰他。
看见长孙卿那幽怨的眼神,苏明月眸中却是笑意渐深,直到她脸上的怒意都已表现出来,苏明月这才不慌不忙地解释:“朕原本确实打算小憩片刻,听到卿儿的叫唤,朕便心血来潮,想看看一向沉稳的卿儿是否会为朕着急。”
而后他果然得逞了,如愿听见了长孙卿那焦急的叫唤声。
长孙卿听见他所说的“沉稳”二字,心里便更来气,懊悔自己也会因为他人而失态,着了苏明月的道。
但悔之晚矣,看见苏明月生龙活虎,长孙卿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
罢了,长孙卿认栽了。
但她仍旧不予理会苏明月,只是站在床前静静看着他,苏明月兴头过去之后,忽而凝神,似笑非笑地望着长孙卿:“倘若朕不是帝王,卿儿是否还会在意朕的生死?”
尽管那双凤眸中一闪而过的期许消失得很快,但还是被长孙卿给捕捉到了,心头微动,忽然起了兴致,平静如水地回道:“自当在意。陛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又怎会不在意自家夫君的生死?”
“……夫君?”
苏明月兀自重复了一遍,好似有什么东西不可抑制地在心底生根发芽,让他原本沉寂的心境泛起波澜。
夫君这个称谓,竟莫名悦耳。
他忽而垂下眼帘,没再出声。
长孙卿如愿撩动了他的心弦,却没有预想中的愉悦感,夫君这个称谓只有正妻才可以唤,眼前的帝王虽然是她的丈夫,可她却不是他的妻子。
真正的夫妻在平民家里再常见不过,在帝王家却是可望不可及。
“卿儿的伤可好些了?”
苏明月的目光落在长孙卿的左臂上,她已经换了件干净的衣裳,一眼望去看不出任何情况,但他知道那道刀伤定然很疼。
“已经无碍,陛下不必挂心。”长孙卿仍旧笑得从容自然。
从外表的形态来看,完全看不出她是负伤的状态。
心知她不愿在人前展露脆弱,苏明月也就没再过多追问,只是视线还停留在她的手臂上,转而略怀愧疚地道:“昨晚之事是朕对不住你,连累了你受伤,希望今后可以弥补回来。”
长孙卿忙摇头:“陛下不必自责,是臣妾没有看好贤妃,这也只不过是臣妾自作自受罢了。”
当时她没有全力制止叶希儿,这就是她的过失。
“是她性子鲁莽,怪不得你。”
苏明月看得很透彻,只是他低估了叶希儿对他的担忧。
长孙卿则是一笑不语。
叶希儿的纯真很可贵,但是在皇族便不值钱。
“卿儿这几日便与朕同住,待朕能安然下床行走之时,再同朕回长安宫城可好?”静默许久,苏明月忽然向长孙卿发起询问,可是他的神态却让长孙卿感觉有些不怀好意。
她正想出言与其周旋,这时屏风外便传来了宫人的说话声:“启禀陛下,长孙婕妤的东西已经都搬来了。”
那宫人只是知会苏明月一声,而长孙卿则是哭笑不得。
苏明月这哪里是询问她,根本也就是知会她一声,早就命人去收拾东西了,长孙卿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不得不以钦佩的眼神看向苏明月。
于是长孙卿就这么搬过来住了,主殿很大,她都不用与苏明月挤一张床,到了夜晚她便独自卧床休息。
在天行台的日子似乎很安宁,除了宫人以外,就只有长孙卿和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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