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遥是个音乐天才, 以前在国外的音乐大学任教,在被邀请去音乐宴会时,偶然撞见了犯罪交易,我是公安警察, 当时是去追查犯罪组织, 所以正好遇到了你。”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至于你现在失忆, 也是因为卷进了这件事,所以被袭击了,我才把你带回来。”
“克莉丝汀是你的英文名字,但是千遥暂时不能使用,除此以外, 因为你的外貌已经彻底暴露, 所以安全起见……”
竹取千遥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抬头看向对方, 补充了他最后一句话, “是不能离开这里吗?”
“对,”降谷零微微垂下视线,紫灰色眼睛认真地看向她,“……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就呆在这里, 哪都不要去。”
“一点时间,是多长时间呢?”竹取千遥确认道,“期间只能见到零一个人吗?零怎么证明, 你说的都是真的呢?”
降谷零把自己的警察手册拿给她检查,仔细想了想, 承诺道, “一个月, 一个月以后,千遥就可以离开这里。”
那本小册子拿到手里的时候,竹取千遥莫名觉得不太舒服,只是翻开看了眼对方穿警服的照片,就迅速地还了回去。
“我需要手机之类的能和外界沟通的东西,可以吗?”
她皱眉不适的表情太明显,降谷零拿回警察手册时都微微一怔,但很快还是回答了她突然转变的话题。
“嗯,我下次给你带回来,客厅有座机,如果有事情,可以暂时先用这个联系我。”
她答应了下来,“好。”
……
降谷零工作很忙,因此很快离开了。
当然,也是出于给她留一点空间的缘故,她全程都表现得非常拘谨和警惕,和他对话时,语气里的生疏和不信任也很明显。
没关系,她还活着,也不记得自己之前已经想要死掉,现在的情况,已经还算很好了吧?
降谷零的手伸进外套的口袋,掌心落入一颗冰冷、坚硬的宝石,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她曾经戴过的、和她眸色相近的那条绿宝石项链,静静地躺在手心,宝石被掌心的温度暖热。
不自觉地笑了笑,降谷零就被人叫住了。
“zero,在笑什么呢?”
幼驯染微笑着,警服笔挺,手里拿着几份文件,那双猫眼正带着几分好奇地看着他。
“……没什么。”
降谷零下意识收起手里的宝石项链,有些掩饰地调整了一下表情。
……是恋爱了吗?
诸伏景光垂眸,这个想法在喉中滚过,他却没问出口,而是谈起了工作上的话题,“对了,那六瓶药剂,实验室那边说出了点问题……里面灌装的全都是生理盐水。”
“zero,你确定从作为证物收纳开始,到提交给实验室,期间没有出过任何问题吗?”
诸伏景光认真地盯向他的眼睛,但表情自然,似乎只是出于工作上的原因确认一下。
——但其实更多的原因,是因为降谷零露出的破绽和线索,让他很在意。
和黑衣组织决战前,就想要看关于自己曾经卧底的资料,那时诸伏景光可以告诉自己,他是为了找和组织相关的线索。
而现在,连研究所里的资料都已经被全部带回,清理黑衣组织残部更是和黑泽遥的实验没有任何关系,那么他为什么还是执着于这份资料?
幼驯染申请查阅权限的文件还压在诸伏景光的手里,就在这时,实验室传来消息,说那份保存完好的药剂,其实就是生理盐水,要求他进行调查。
……zero,是你做的吗?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降谷零微微惊讶了一下,皱着眉陷入沉思,片刻后认真道,“我记忆里的确没有出过意外,会不会是最开始里面就是生理盐水呢?”
“……的确有这个可能,”诸伏景光收回了视线,平静道,“我还需要去一趟黑衣组织的研究所确认,就先走了。”
降谷零叫住他,“对了,hiro,fbi都快离境了,那份资料的查阅权限还没有开放吗?”
“正式的文件还没有下来,”诸伏景光没露出任何破绽地解释着,然后问道,“zero很着急吗?”
“嗯,”降谷零认真答道,“琴酒还在潜逃中,这份资料和他有关,我想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以他的性格……的确是很合理的解释。
诸伏景光收回视线,简单地道别,然后离开。
隔天,他批复了幼驯染的查阅申请,随后亲自带对方去往秘密档案室,将有关于未来医疗集团案的整份档案都拿了出来。
降谷零翻开了。
最开始是作为卧底苏格兰,诸伏景光提交的行动报告,简单描述了从接近未来医疗集团继承人黑泽遥,到最后调查结束,他所做的事情。
里面确实有提到琴酒。
其次是案件情况,未来医疗集团及旗下产业鹤田医院具有非法背景,从事非法实验,予以查封。
然后是一份对黑泽遥的个人判决书。洋洋洒洒的罪行写满了纸页,杀人、窃取国家机密、危害国家安全……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没有证据吗?”
降谷零的翻页的手微微一顿。
未来医疗集团一案后附有大量附件,关于非法背景和非法实验,内容详实,证据链清晰,是诸伏景光当时认真调查后整理的。
而这份判决书,只是光秃秃的一份判决书,和一份由法务大臣签署的死刑执行令。
这个国家的死刑执行非常严格,即使有完整清晰的证据链,也只有极少数穷凶恶极的犯人会被判处死刑。
诸伏景光平静地陈述了事实,“有她的认罪供词。”
降谷零翻开了下一页,是认罪供词。但是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这是假的。
既然只有401和402两个第四代实验体,那么黑泽遥应该就和克莉丝汀一样,是黑泽千遥的假名。
而认罪供词里,她承认自己曾经在处理组织卧底时,杀害对方一家,包括对方的妻子和儿子。
……怎么可能?
之前和作为波本的他搭档的时候,她救下那个孩子,甚至不允许对方跟着自己进入组织。
黑泽千遥不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认罪供词的下一页,则是议员会议的特别决议书,多数原则,通过了暂缓黑泽遥死刑执行、继续实验的决议。
这份用词严肃的决议书,措辞里高高在上的那种施舍生命的感觉,让降谷零瞬间明白了一切。
无论黑泽遥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罪,她都必须是死刑犯人,都必须对作为实验体多出来的生命感恩戴德。
这是必要的程序,也是将人体实验美名化的那层遮羞布。
接下来是实验资料,关于琴酒和黑泽遥基因的对比,以及……实验、所谓为科学献出生命的全过程。
诸伏景光站在一边,他没兴趣去安抚幼驯染剧烈波动的心情,也不想猜测对方接下来会作何想法。
黑泽遥是黑衣组织成员,这是真的,他们都在里面做过卧底,纵然诸伏景光很清楚认罪供词是伪造,但上面描述的事情,对一个黑衣组织的高等级成员来说确实基本不可能没做过。
而这些事情距离当时逮捕她的时间可能很长,取证困难,证据链缺失是正常情况。
诸伏景光很清楚,zero和自己不一样,黑泽遥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穷凶恶极的犯人。虽然他不会接受这样的人体实验存在,但也不可能理解自己现在这样的转变。
诸伏景光也不会试图去说服对方。
那是他的爱人,他的信念。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
至于zero察觉那张决议书上投下赞同一票的人在近三年里陆续死去,联想到自己身上来的时候,只希望自己已经彻底为她报完仇。
就算是决裂也没有关系。只是诸伏景光很清楚,要在幼驯染的警惕下去做杀人这种事情,是很困难的。
他不希望自己现在唯一可以为黑泽遥做的事情也受到阻拦。
……
降谷零合上所有的档案,放回了原处。
再回头看向幼驯染时,对方的表情没有像平时一样温和笑着,而是嘴角拉平,片刻后才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zero有什么想说的吗?”
想说的?
她口中会为她做三明治的男友,就是眼前的幼驯染,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无论hiro的态度如何,她真的会愿意见到hiro吗?或者说,她愿不愿意再见到自己呢?
我们对于她而言,都只是背叛、欺骗和痛苦的代名词。
如果有一天,她看见hiro,回忆起来的不是他做给自己的饭,而是实验室里那段丧失人权的痛苦经历,她看见降谷零,回忆起来的不是“好朋友”的身份,而是一段基于欺骗的刻意接近……
她会不会再一次说出口。
「我有点累了,也不想再努力了。」
不再回头、也不再犹豫,只是再一次放弃这条生命。
降谷零很清楚,引发巨大爆炸后,日本警方立刻封锁现场,赶跑fbi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但如果他没有偷偷把她藏起来,封锁现场的公安会发现她,她会再一次接受那些人体实验,但为了保密实验体消息,公安也不可能让fbi知道那天真正死亡的人是谁。
诸星大依旧可以假死成功。
而她,被剥夺了自我死亡的权利,依旧会在实验室里再次死去。
降谷零从来没有这样庆幸过,还好她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情。
忘记了这些全是欺骗和痛苦的事情。
但是,以前的波本在骗她,接下来,降谷零还是会骗她。
即使这一次的目的,变成了想要她好好活下来,但欺骗依旧是欺骗。
“我不知道。”
降谷零垂下视线,没有和幼驯染对视。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说的。
要不要告诉hiro,黑泽遥还没有死?
降谷零也不知道。
内心深处的每一点渴望,都在诉说他的意志——想要凭爱意将她私有。
但不管hiro是否曾经对不起她,自己这个同样欺骗过她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替她做下决定,插手她和hiro之间的关系,替她拒绝hiro的靠近呢?
或许,只要hiro不再爱她……
降谷零沉默了几秒,还是抱着一丝莫名的期望,问道,“hiro对黑泽遥……”
“她是我的爱人。”
诸伏景光低声回答。
……黑泽小姐,今天,我把你介绍给zero知道了。即使明白这样会露出破绽,但我一直幻想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和朋友,就当我任性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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