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拿到赎金, 你还会遥控引爆炸/弹吗?”
“看见计时器停下来松了一大口气,最放松的时候计时器再次跳动——这种被玩弄死的感觉一定很有趣吧?”
鹰钩鼻的犯人笑着挑衅对面的警察,“也别想着用这话来加刑, 我这不是还什么都没做吗?这可是警官你自己问的。”
坐在对面的警察换了人,现在是个卷毛、戴着墨镜,看起来很凶狠、而且并不太像警察的警察。
如果真要说的, 鹰钩鼻觉得对方就算跟自己一起被当成犯人被抓进大牢里也不会有违和感。
但他被挑衅后, 竟然意外地没有丝毫反应,语气平淡地接着问道。
“为什么选择在神户町作案?”
“规划路线的时候,那里最方便离开。”
“你们规划的逃跑路线,再重复一遍。”
这家伙就拿着那一套言论, 反反复复的问, 笃定地觉得他们背后有谁在指使,像只仔细寻摸着味道的狼犬,无比耐心地等待着他们言语里出现的漏洞。
想到这里,鹰钩鼻冷嗤一声, “警官,你这套都问了几遍了?都说过了,我们就是想要点钱、然后远走高飞——”
“哈。”
那副墨镜微微朝下, 镜片后的双眼懒懒地抬起来,嘲讽地看了他几眼。
“作为别人的棋子, 被玩弄在鼓掌之间, 直到现在还没发现真相。”
“——是大脑没发育完成,就急匆匆出来帮警察刷业绩了吧?”
“你——!”鹰钩鼻从椅子上猛地想要站起来, 双手却被铐住, 只是虚虚地弓了弓背, 就再起不能, 只能靠坐回椅子上,铁质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还想说什么,松田阵平却施施然起身,一手拿着记录用的本子,另一只手半插进裤兜,步子平缓地朝外走去了。
萩原研二已经站在外面了,他们并着肩朝外走出去。
松田阵平视线平视着前方,问他,“hagi,你那边怎样?”
“没问题哦,”萩原研二语调轻松,下垂眼微微上抬,说话时的神态表现却格外严肃,“我能确定,犯人的动机确实只是赎金没有错,神态、动作、语言,都没有纰漏。”
“我这边这个,自大、对警察很反感,对自己被利用这种事情感到愤怒,很在意自己的掌控地位,也不可能提前知道是被利用。”
松田阵平语气平静,手指却下意识地在衣兜里摸着烟盒,恍惚几秒才想起来,那盒烟昨天已经抽完了。
“所以,促使他们选择这个时间和地点的原因主要有两部分,一是交货时间,也就是拿到炸/药的时间,二是逃跑路线。”
萩原研二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把自己的烟盒丢给了他。
松田阵平伸手接住,接着继续说道,“交货时间是当天凌晨两点,随后将炸/药进行组装和安装,再在白天给警方发威胁信函。”
“逃跑路线我也看过了,只有一个点位的时间和地点是完全确认的——是一艘通往国外的走私货船。”
“完成勒索后,从神户町到那艘货船停运的港口,路线快捷、省时间,而且安全,而那个走私货船,也是交易炸/弹给他们的人推荐的。”
“这边大致的时间和地点确认以后,再通过给小竹取发消息的时间确认她进入据点的时间。”
萩原研二一边说着,一边看他没有要还也没有要抽的意思,就伸手给自己拿了根烟,没有点燃,语气平缓,“……那么这个交易炸/弹给他们的人,就很重要了。”
“我猜,”松田阵平低头看着手中的烟盒,面色平静,“这个人已经在公安围剿的过程中死了,走私货船估计也被公安查封了。”
……
果然,搜查一课已经和公安部对接过,如松田阵平所说,与犯人进行交易的人,在公安抓捕过程中被当场击毙,走私货船也是昨天的总行动后,由公安去封锁的。
松田阵平一边走出了警局的大门,一边嘲讽地笑了笑。
“能够控制交易时间、知道黑市的走私货船,这个人在黑市内有一定地位,所以黑市的账目记录上会有对方的名字。”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必须确认参与这一事的线人和那些账目记录,一起毁在爆炸里。”
“一个不想暴露身份的公安,在黑市内拥有地位,”松田阵平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语气微微低了下来,问他,“hagi,应该只能是帮忙开过后门吧?”
“所以啊,从案子发生之前就一直有这些权限的人,又参与了上次千遥提前开枪那次的黑市案的人,只有一开始就负责走私案相关清剿、现在因为这些案子步步高升的……”
“冲田亮。”
说完这些话,他好像突然有些失掉力气似的,伸手抓了抓那头乱糟糟的卷毛,嘲讽的笑容和没办法掩饰的悲伤的表情混杂在一起,眼眶酸涩难忍。
萩原研二没有办法反驳,这就是最合理的推断,他似乎能体会到幼驯染现在的心情,但还是低声道,“逻辑上没问题……但是,他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这样的反推……在法律面前,根本没有办法成立。”
比起公安,冲田亮更像是老辣又狠毒的政客,他清楚自己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在别人手里,他想要干干净净的走上权利和人生的巅峰。
……所以,他将一切人证和物证,处理得干干净净。
就在警局附近的路边,松田阵平随便岔开一双长腿,坐在了台阶上。
那包烟就被他拿在手里,视线虚虚地落在前方、一言不发。
萩原研二在便利店里买了两个便当,在他身边坐下,把便当递给他,“小阵平,先吃点什么……”
接过便当的时候,松田阵平下意识就想起来,在他第一次给千遥做便当的那天,她来警备局接自己。
千遥第一次给公安递线人消息,她当时对自己说……
「是阵平限定款的勇敢。」
伸出的手指下意识握紧了便当盒,塑料制的盒子发出碎裂的响声,有些米饭和酱汁沾在手上、掉在地上。
他感觉嗓子完全哽住,好像失声了一样。墨镜后的世界灰沉沉一片,没有半点光亮,耳边反复地回响起千遥的声音。
闷闷地、轻轻地,像每一次一样,就算再害羞,还是会清晰地告诉他——
「是阵平限定款的勇敢。」
是对我一个人限定的勇敢啊。
他觉得自己眼眶酸涩,却连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
……
“松田阵平。”
看他呆呆的不动,萩原研二大声叫他的名字。
松田阵平猛地站了起来,像是突然决定要做些什么了似的,把便当盒递还给对方,说话时的嗓音好像在被刀片撕扯着一样低哑。
“……对不起,hagi。”
“你不要做蠢事,事情还没到那种地步,”萩原研二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按住他的肩膀,笃定地告诉他,“小阵平,能找到证据的,你可以找到证据的,不要在这一点上怀疑自己。”
“冷静一点,小阵平。”
“亲眼确定千遥是狙击手的那一天,我也告诉自己,你要冷静。”
松田阵平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在不符合他一向的人设的长篇大论,在语无伦次,像是走投无路时说服自己也说服别人。
“你爱她,但是爱不能决定一切,就算你们互相相爱,可是她杀人时的动作果断又狠辣,说明她对杀人这件事没有任何抵触,也习惯用杀人来解决问题……”
“就算她是为了你,就算这次杀的人在公安都有击杀许可,可是她手里未必没有无辜者的鲜血,再或者、就算她杀的人都死有余辜,她也不能代替法律去审判他人……”
“我当时冷静了很久,才跟她说,你要从黑暗里走出来,我们才能在一起。”
“从黑暗里走出来……这件事很难、很危险,而我不想接受她不愿意的结果。”
“所以我努力走向她,我抱着她,我第一次跟她说,我爱她。”
“但是……从头到尾,千遥都没有犹豫过。”
“就算她有些难受,就算她的情绪不对劲了很久,但是她没有犹豫,她跟我说……”
“她说,我会努力的。”
松田阵平说完最后一句话,定定地看着幼驯染,似乎是在等对方的反应一样。
……
千遥愿意为了我否定从前的自己,从黑暗里走出来。
那么,现在的我,是否也愿意为了千遥……
否定我以前的人生,走进黑暗里。
……
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脸上被揍了一拳,嘴角好像挂了彩。
松田阵平花了点时间,才彻底反应了过来。
萩原研二狠狠给了他一拳,盯着他,冷冷地问道,“所以,小阵平,你这样想、这样做的话,是在把小竹取她的努力、她的付出,甚至她的死,都当做一个笑话吗?”
沉默了多长时间,松田阵平不太记得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把完好的那份便当递回给对方,就着漏了一半的便当盒,开始吃今天的第一顿饭。
狼吞虎咽完,松田阵平站了起来,把便当盒丢进垃圾桶里,点燃了一根烟。
hagi那一拳头打得还真是重。
指腹轻轻碰了碰已经肿起的嘴角,他一边想着,一边又拉了拉自己的衬衫,看见白色衬衫上溅了些酱汁。
也不知道洗衣机能不能洗干净。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手指按亮了屏幕,银发绿眸的女孩子坐在舞台中央,手里抱着一把吉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笑。
只是一瞬,消息猛地蹦了出来,挡住了人脸。
是昨天才加上他们的联系方式的冲田亮发过来的消息。
「手续办完,那把吉他可以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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