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出,时间却像变得更加缓慢了。
对面的吊脚楼渐渐从沉睡中醒来,穿着民族服饰的男男女女结伴到江边汲水,他们的汲水已经不仅是为了劳作,他们互相调侃,追追打打,有游人拿着手机拍下他们,他们也毫不介意自己成了“景观”。
莫勿最不耐的就是等待,尤其是今天,他决定找老张聊聊。
老张习惯早起,这时已经沏好了一壶茶。
看见莫勿,他倒挺惊奇的:“居然起这么早?不像渡假的你啊。”
老张咧着嘴笑,往莫勿身后张望了下:“女同学呢?”
“她是工作狂,渡假也不例外,下午三点才能醒。”
莫勿自己动手倒了茶,却拒绝了凉粉和米豆腐,一个吃货拒绝了食物,这又很让老张惊奇了一下,越发笑咪咪了:“为情所困,这回我是信了。”
“所以你可得给点力,推荐几个适合把女同学变成女朋友的项目。”
“小莫,你知道我以前是干啥的吧?”
“知道啊,不是听你吹过你的光辉过往吗?”
“那我先说说我对你的了解。”老张靠向椅背,突然就不笑了:“你很早就形成了爱情观,但你的人生观也很重要,换句话说,你的爱情观取决于人生观,如果你看中的女孩,她的人生观和你不一样,你们的相处就不可能长久,但你生性多情,浪漫、敏感,造成了你极易动情,这多少,会给他人造成误解,以为你对感情抱持着喜新厌旧的态度,易变、不认真不投入。
这是误解,其实每一段感情开始时,你都很认真,所以你会特别在意女友的人生观,你要判断你们之间是否能够真正契合,你过去曾经说过你不会对同学、朋友动情,因为彼此太熟悉了,很难再发展成为恋人。”
莫勿点头。
“所以往往你开始喜欢一个女孩时,表现得其实略羞涩,你不会立即和她变得熟悉,尤其发生肢体上的接触,很多时候你甚至是被动的一方,当你发现对方也对你产生了足够的好感和兴趣,才会进行下一步。”
“我是这样的吗?”莫勿有些错谔。
“你是。”老张交叉十指,有点像个老学究的作派了:“但真正和你契合的人,往往就是你身边早就熟悉的人,你们彼此了解,已经经过了磨合,你们有共同的人生观,所以如果能够成为恋人,你们之间不会发生太大的矛盾,相处起来会很舒服。
好了,现在我该说说对女同学的初步了解了,她是一个……怎么说呢,比你更加敏感的人,她在生活中并不强势,很抗拒和人之间发生争执,这点和你像又不像,你在生活中其实是强势的,但你厌倦争吵。
女同学却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不会像你一样经常犯选择困难症,我能肯定她现在已经知道了你想和她突破友情的界限,但她其实还不想做这道选择题,她对你一定是有好感的,甚至你在她心中份量很重,可是她不相信有持久的爱情,我不知道她有什么样的经历,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放弃了爱情,但她对爱情的确谨小慎微,尤其是对你。”
“所以呢……”
“所以你不用期待女同学会主动,如果你被动,瞻前顾后,你们就会一直是老同学、好朋友的关系。”
莫勿直接仰倒:“我现怕的是我太过主动,她就溜之大吉了。”
“有这个可能。”老张跷起个一本正经的二郎腿:“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你不能被动,但主动起来还得有分寸和章法,你既要让女同学知道你的恒心,但不能逼她做选择,你甚至不能跟她讲道理,只能,动之以情。
但小莫,这很难,相对别的人,你一定有优势,我就这样说了吧,如果你失败了,女同学今后也许会结婚,但那只是婚姻,和爱情没有关系。”
“她不会的。”莫勿说。
老张就笑了:“恩,我相信你的判断,因为我虽然是专业的,但对于女同学这个个体,你比我更加了解她。”
但是,当老张发现莫勿不仅没吃早饭,连午饭都没吃时,他望了会儿天上的太阳,然后跟一个女店员说:“你的梦也彻底该醒了。”
长发铺满背脊的女店员,正修剪一盆玫瑰花的枝叶,她笑卷了唇角:“我已经很努力的生活了,为什么连梦都不能做了?我自己的梦,和别人是不是心有所属可没关系。张叔,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现实和梦的区别,等下你应该告诉小莫哥,晚上跟我回寨子里去参加唱月会,如果得到月神的祝福,有情人就能长相厮守的。”
“唱月会?今天有?”
“我阿姐可是今年的月神使女呢,我这就打电话给她,她会为了小莫哥和女同学祈祷的。”
女店员放下花剪,果真就去打电话了。
张叔摸着下巴,喃喃自语:“爱做梦孩子,果然都是顶可爱的。”
当时间终于到了下午两点,莫勿却更焦躁了,他一会站在阳台上,一会又进房间里,来来回回的打转,根本就坐不住,手机上的时间,“个位数”看了好多回都没变化,微信不断有信息提示,别说及时回复,莫勿连点都懒得点开。
等待真是让人及其讨厌的一件事。
当时间终于变成14时59分,莫勿才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来,数着秒的深呼吸,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了。
最后一口吸气,直接就憋着无法呼出来。
直到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谢天谢地,莫勿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小心的把紧张感全部隐藏,笑着说:“看吧,我的推断正确,就算你在别的地方也不会影响穿越,你从哪里穿越去了百年后的时空,三点时就会回到哪里。”
说完就摧卿生:“一个人不想吃饭,我饿得坐都坐不住了,走走走我们先吃饭去。”
因为工作有郝风雷这个自愿者接替,卿生今天穿越去了那头倒是能把在这头的工作都完成了,还有两小时空闲睡了个午觉,午餐也吃得马虎,尽管还没有立即进食的必要,但一看莫勿故意作出走路都打晃的姿态,她虽觉好笑,竟不想拒绝了。
一件事情有了结果,也的确该享受一下好不容易的旅行时光。
午饭后就听老张说了唱月会的事,莫勿两眼放光:“唉,雨玲的姐姐可是月神使女嘞,一个寨的扛把子,我们今天是作为特邀佳宾,必须不容错过,卿生,去吧去吧去吧。”
卿生看着莫勿满怀期待的眼睛,忍不住立即就点了点头。
有些早已形成的习惯是很难改变了,像少年时代的许卿生就老是无法拒绝莫勿的各种古怪邀约,有回居然被忽悠去了一座烂尾楼“探险”,莫勿非说那座烂尾楼曾经发生过一桩“惨绝人寰”的命案,死者的幽灵晚上会在楼上徘徊,希望有热心人帮她找到凶手,结果那天晚上并没有见到可怜的幽灵,倒是惊动了一个脑子不正常的流浪汉,追得他们连滚带爬的夺命狂奔,卿生的钱包还掉在了烂尾楼里。
钱包里其实只有她的一张照片,所以卿生就没想去找回来,不过后来另有一帮同学听莫勿说了关于烂尾楼的传说,再次进去探险,这回他们没有遇见流浪汉,却捡到了卿生的钱包,先入为主断定是死者的遗物,手电一照“遗像”,分外眼熟,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卿生是个幽灵。
关于民族民俗传说类,当然要比莫小勿胡编乱造的鬼故事更加吸引卿生,她本没有打算拒绝,只不过答应得太急,卿生暗暗的笑话自己:莫勿有时候像个没长大的小孩,结果你还真把他当个孩子迁就了。
唱月会顾名思义就是在月亮升起的晚上进行,雨玲还说她们寨子离古城不远,不必提前这么久就出发,卿生就跟着莫勿去逛商业街。
古城里的商业街,路面仍是石板路,不算太平整,越发有了老旧的味道,沿街都是各种商铺,但楼上却有人居住着的,挂在雨檐下晾晒着的衣裳,让这条长街凭添生活的气息,有的商铺外蹲着瓷瓮石槽,很多都养着铜钱草,绿叶蓬勃,也像一直陪伴了那些石墙木门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但它们不沧桑,它们所经的荣枯似乎是深藏不露的,它们吸收风霜雨露,只展示着生机勃发。
有的墙角趴着猫儿,蜷成一团睡得香甜,卿生用手机拍它,它也只肯半张了眼。
莫勿进了一家服装店。
店里的t恤都经腊染,看上去还不错,莫勿挑了一件还硬逼着卿生也挑一件,不仅如此立即就要把新买的衣服穿上身,卿生只能够坚持付款,莫勿想,哈,总算是穿上许卿生买的衣服了,拒绝是傻子,卿生才终于把自己的钱花了出去。
她其实没有忽略现在两人的穿着有点情侣衫的意思,可她aa制旅行的提议已经遭到了拒绝,卿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只好又迁就莫勿这点小心机,否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了。
新衣服穿身上,旧衣服提手里,莫勿心满意足地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这是要去哪里?”卿生问,她感觉好像这个方向离民宿是更远的方向,而这时天上的太阳已经逐渐下落了:“我们今晚要去唱月会,是不是应该带点礼物?”
“我居然没想到要带礼物。”莫勿转头笑,夕阳刚好洒在他的额头上。
仍站在巷口的卿生觉得眼睛里,像渗透了一片暖意。
“礼物可不能随便买,我们现在就要去拜访一位神奇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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