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有什么声音一直在吵,谢良臣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现在的医院这么不专业吗?还是说他老爹连他受伤了也不放过自己,在医院就准备收拾他?
谢良臣觉得浑身上下都黏腻得很,而且还刺刺的不舒服,这都夏天了,怎么医院都不开空调的吗?
热的难受,谢良臣心中也逐渐烦躁起来,连脑袋上的痛都顾不得,只想赶紧醒过来让人给调下温度,他觉得自己已经热得出汗了都。
“呜呜呜我家狗剩儿可怎么办啊!”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人声音传来,周围那种吵闹声更加清晰,甚至他还听见了小孩在哭闹,似乎像是被大人打了。
不过环境的异常还没有让谢良臣起疑心,因为他着实被那一句“狗剩儿”给惊到了。
现在这社会,就是再偏远的地方也不会给孩子取名叫狗剩儿,狗剩儿?哈哈哈哈哈!
他在心里闷闷的笑,越笑越觉得可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哪知喉咙却涩哑得如砂纸一般。
就在他出声的一瞬间,耳边的哭声停了,随之响起一道孩子的尖叫声:“他还活着!我就说他是装的!”
是刚才那个被打的小孩。
谢良臣被他尖利的声音一吵,觉得脑袋更痛了,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
“狗剩儿,你觉得怎么样?!”
一个年约三十左右,面色蜡黄,头发用布巾包起,身穿一身粗布衣裳的女人猛地扑到床边,抓起他的手,神色既喜且忧的看着他。
谢良臣怀疑自己在做梦,转开眼,另一个山一样高的黑瘦男子也靠了过来,他面庞黝黑,长相十分的老实巴交,见他看过去,憨厚一笑,却没说话,只伸出蒲扇一般粗糙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除了这两人,他床边还坐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身边放着个木箱子,看着跟古装电视剧里的大夫很像。
而再越过他们,就见低矮破旧的木屋里,密密站了好些人,全都一身古装打扮,此时正看着他,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
一定是在做梦,梦醒了就好。
谢良臣闭上眼,躺回床上准备睡觉。
“喂!你装什么?赶快起来!”牛大头见状,气呼呼的上来拉扯床上的人。
他被他娘揪着来谢家道歉,刚才听说谢狗剩死了,原本装样子揍他的娘后来是真狠狠给了他几下,现在他屁/股还疼得很呢!
“不要碰我弟弟!”
谢栓子一把拉住牛大头,伸手将他推开些,挡在床前瞪着他。
牛大头的娘见状也伸手拉了儿子一把,不过刚刚提着的心却是放下不少。
要是谢狗剩真死了,她家小子虽不至于赔命,但是少不得要倾家荡产的配上不少银子,现在人活过来了,最多送一篮子鸡蛋也就好了。
想到这儿,她脸上重又带出笑来,对赵氏道:“我说荷花妹子,你看你家二小子也醒过来了,这药我看就不必抓了吧。”
赵荷花还没说话,旁边的老大夫先看不下去了,觑了牛大头娘黄氏一眼,摸着胡子道:“这人可是我从鬼门关给拉回来的,要是不抓药,后头再出个什么不好,到时你就是求我抓药救人都没用。”
“他婶子,你家大头拿石头砸了我家狗剩儿,几乎就要了他的命了,我还没去报官呢,你现在竟心疼起几个药钱来了?!”赵荷花有点生气了,站起身与她理论。
谢石头心中也不忿得很,不过他嘴笨,不善于与人掰扯,便站到自家妻子身后,算是给她壮胆。
黄氏见状立刻一拍大腿,假嚎道:“哎哟喂,这人都醒过来了,谢家人却偏偏要讹我家的银子!都说人善被人欺,这被赖上了可怎么得了啊!我们娘俩算是没有活路了!”
真是越说越不像,赵荷花冷哼一声:“你家牛山可还没死呢,你也不必在这里装什么可怜,要是你不愿赔,那咱们就到官府说理去!”说着她就打算拉着黄氏往外走,泼辣的劲头十足。
黄氏被她拉着,死活不肯挪步,更在心里暗骂牛山窝囊。
听说出了事,甚至很有可能闹出人命,他吓得连面都不敢露,只让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上门道歉,还说什么免得两家起冲突,真是个怕事的窝囊废!
“呵呵,荷花妹子,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哪里用得着去官府,再说要是没先寻了村长里正,咱们就是去了不也得先挨上一顿板子,何苦来哉?”黄氏干干的笑着。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赵荷花闻言立刻朝大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去请村长,同时对黄氏道:“这可是你说的,等村长来了,你可别说村长是帮着我们。”
话头被堵住,黄氏在心里恨得咬牙,可比起去衙门,她还是宁愿让村长来,即便村长就是谢家人,是谢狗剩的大伯。
平顶村共有大概六十来户人家,虽然村子不算小,可是能认识字却不多,而考□□名的就更少了。
这么多年也只有谢正一个人考中了童生,加上他处事公正,他当村长倒是众望所归。
原来谢家已经去世了的谢老头曾做过货郎,攒了些钱后便娶妻生子,生下了谢平、谢安两个儿子。
为了不让子孙后代都在泥地里打滚,有些家底的谢老头便寻思着送一个儿子去上学,刚好老大谢平比幼子更加聪慧,又是老大,便让他去读了书。
可惜这个时代要想考□□名可不是这么容易的,谢平天资不够,家境也不好,读了几年书,都没什么长进,后来他觉得拖累了家里,更不愿弟弟供他,就坚持回家种地来了。
不过他虽天资不行,读了几年书后眼光却是开阔了些,攒了些钱后,便让儿子谢正也去读书,还特地送他到了镇上,就为了让他能有师父点拨,盼着他能开窍。
而谢正也果然不负众望,在二十多岁的时候终于考中了童生,且到目前为止也还没放弃考秀才,两个儿子也先由他教着在认字。
至于谢安这一房,直到传到孙子辈,也就是谢良臣穿来,也没出一个识字的人,跟大房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甚至连起名字也泾渭分明得很。
谢安生了两个儿子,取名分别取名谢铁柱,谢石头(男主爹),谢平生一男一女,男孩取名谢正,女孩取名谢成芳。
而到第三代就更是提也不用提了,几乎就是捡着贱名取的,就图一个好养活。
谢正被请来了,屋里人也让开些位置,给他腾了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谢正看向一旁的谢石头,出声询问。
谢栓子不明白,明明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告诉过他这个大伯父事情的原委,怎么他大伯父还要再问一遍呢?
谢石头也以为是儿子忘了说,便准备再给自家大堂哥说一遍,无非就是两家小孩打架,其中牛大头拿石头砸了他家狗剩儿的头。
赵荷花一见丈夫准备开口,立刻先出声道:“村长你可得给咱们做主啊!”赵荷花先声夺人,随后便绘声绘色的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平顶村的小孩儿不少,其中年纪大些的会下地帮着干活,十岁以下的则基本待在家中,而在此之余,免不得就会在村中各处闲逛。
例如到山坡上摘野果子,上树掏鸟蛋,下河沟摸河蚌小鱼儿,这些活动算是村里孩子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更是平日得到零嘴儿的唯一方式。
而这些孩子的头就是牛大头。
他今年9岁,又是家中独子,生得壮,力气也大,胆子更是不小,所以很多小孩都愿意跟着他。
谢狗剩也不例外。只是牛大头却有些嫌弃他,觉得他麻杆似的,又没什么用,除了吃的多,胆子还很小,所以便不许他跟着。
可他不许,谢狗剩却馋嘴,因为今天他们要上树去掏鸟窝,而且已经打算好了要把蛋煮来吃!
凡是这种活动,一般讲求的就是同心协力,见者有份,谢狗剩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到了地方,牛大力让他爬到树上陶鸟窝时,他一点也没迟疑。
只是蛋取到了,牛大力却直接赶他走,还说地儿是他们找到的,而且本来也没让他跟来,说他是厚脸皮。
被骂惯了的谢狗剩没觉得这句“厚脸皮”有多伤人,只是他觉得自己好歹出了力,至少也得分上一颗鸟蛋吧,于是就提出了质疑。
这下算是彻底惹到牛大头了,为了不在“小弟”们面前丢了面子,他便直接开始推搡谢狗剩,最终两人升级成打架。
其实说是打架也不太准确,应该算是单方面的殴打,因为今年谢狗剩才刚满5岁,生得又瘦小,而牛大头已经9岁了,且比他高壮。
打不过对方,谢狗剩便用牙齿咬,于是恼羞成怒的牛大头干脆捡了石头一下子呼在了他脑袋上,给他开了瓢。
自己儿子做的浑事黄氏自然清楚,见众人都皱眉看着自己,她讪讪开口:“不过孩子间闹着玩,下手也没个轻重,我家大头也不是故意的。”
来龙去脉清楚了,谢正便又问大夫谢狗剩的伤势,大夫斟酌着说了,只道要先开药,至于以后如何,还需观察,毕竟现在人还躺在床上呢。
说到人还躺在床上,众人又都看向一直没有动静的谢狗剩。
谢正也听说了刚才他人是醒过来过一次的,便站到床边,出声道:“狗剩儿?狗剩儿?你要是醒了,便给大夫说说,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话音刚落,便见谢狗剩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然后猛地睁开眼,朝他怒吼道:“你才叫狗剩儿!你们全家都叫狗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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