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刻满福文龙腾的窗桓光影稀疏,殿内沉水香的香气掩不住苦涩的药味,叫人闻了就胸口发闷。

    苏烟一袭白色宫服着身,裙摆用浅粉色的丝线绣有大片大片的海棠花,眼下即使是被宫人捉拿过来扣跪入地,依旧清绝美艳得叫人移不开眼。

    “皇上,臣妾并未写过这些信,如若皇上不信,臣妾甘愿入绝狱听凭审问。”

    即使在这个时刻,她依旧气定神闲,相比起来,薛绫倒觉得自己这个皇后当得实在有些失败。

    “皇上,臣妾也有话要说。”

    周崇握住周熵的手腕,借力坐直身子:“皇后想说什么?”

    薛绫提起裙摆跪到周崇面前:“臣妾以为,这件事情不会是月贵妃所为。”

    周熵:“母后?”

    周崇眼带警告的看了下周熵:“皇后你继续说。”

    “月贵妃入宫多年,从不是心怀祸心之人,即便是当年云妃妹妹之事……”

    “皇后!”

    周崇骤然冷厉的嗓音,叫薛绫吓得身子一颤:“臣妾失言。”

    薛绫这看似求情帮忙的话,叫跪在后端的苏烟脸色一变,可还未等她来得及开口求情,周崇就冷着脸开口了。

    “从宫外进来的那个大夫现在在何处?”

    刘全:“启禀陛下,那个大夫现在还在绝狱的暗牢里。”

    “去把他给朕带过来,还有周隽呢?怎么还不见他入宫。”

    刘全被周崇吼得一震,赶忙跪入地:“奴才这就再派人去催催。”

    “不必催了,直接把他给朕捆进来!”

    半个时辰后,宫门外。

    薛徽掀开帘子看了眼被刘全带人绑走的周隽,忍不住担忧:“也不知这个法子能不能行得通?”

    越岂懒身靠入后方的软垫里:“此事一出,周隽就算还沉得住气,唐惯佑也必得发疯。只要他们中有一人发疯,储君之位便只能是二皇子的。”

    “我早前得到消息,说是唐惯佑同威俞的守将来往密切,你说他要是发疯了,岂不是……”

    薛徽话说到尾部,语气越发焦急:“这件事情关乎重大,不是我们二人能决定的;我们还是找个时机,叫二皇子将此事透露给皇上才是。”

    “皇上膝下就这两个皇子,你若是叫二皇子去提醒他周隽同唐惯佑会谋反,你猜他会怎么想。”

    薛徽:“事到如今,皇上如何想还重要吗?”

    越岂转动玉板戒的动作一顿:“若是皇上的想法不重要,我们又何须布这么大的局,直接派人将五皇子杀了不是更省事。”

    薛徽被他的话堵得一噎,顿了会儿才忍住气开口:“我听说韩长忠的女儿也被抓到绝狱去了,你不去看看?”

    越岂把玩着玉板戒不说话,薛徽看着他这副样子,顿时叹了口气。

    “你既然喜欢人家,直接向皇上请旨赐婚不就是了,又何须用这种法子。”

    “你不懂。”

    薛徽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就算再为了二皇子,可韩长忠到底是你喜欢女子的父亲,你真准备置他于死地?”

    越岂沉默的看着手指,好一会儿才开口。

    “韩家的其他人,我都可以留他们一命,唯独韩长忠必须死。”

    “为什么?”

    薛徽不解的看着越岂:“我可从未听说韩长忠有那里得罪了你,再说了,就算他得罪了你,可他也是韩芷的亲爹,你杀了他,就不怕韩芷日后怪你。”

    宫门处人声寥寥,来来往往的只有风声灌入耳。越岂抬起凤眸看了眼马车壁上挂着的琉璃灯盏,英俊而冷毅的眉眼渗出几分难掩的恨意。

    “韩家欠我的可不止一条人命,无论她日后会怎么想,韩长忠都必须死。”

    薛徽面露疑惑:“韩家欠你人命?”

    “这件事情一时没法跟你说清楚。”

    薛徽:“那你准备怎么处理韩长忠?若是他谋害皇上的罪名被坐实,死的可不止他一人。”

    “这个我自有办法。”

    与此同时的绝狱暗牢里,韩芷看着被暗牢刑狱打得半死拖回来的长生,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也就在这时,喜祥突然带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之前清心堂的那个大夫呢?皇上要见他。”

    安珩?

    韩芷听见声音,急忙扑到牢房透光口处。

    得到消息,暗牢的狱头就带着两个影子,将浑身是血的安珩从另一间牢房里拖了出来。

    喜祥看着被打得不成人样浑身是血的安珩,顿时皱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们想让我就这样将他带去见皇上?”

    狱头被他骂得有些委屈,自来进了他们绝狱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更别提还有面见周崇机会的人了。

    也是因为这样,他从来便没操心过要给犯人留形象一事。

    此时喜祥眼见那狱头愣着不动,顿时翘起兰花指急了。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皇上还等着见他呢,若是耽搁了时间,这罪你们能担待得起的吗。”

    狱头犹豫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回公公,我们牢里并没备有给他更换的衣裳。”

    “哎呦!你们都是榆木脑袋吗?没有衣裳,不知道随便给他找一件啊。”

    韩芷躲在后方眼看着安珩被人拖走,赶忙回头跑到角落的云雀身边问道:“之前我安排你查的事,你都查到了什么?”

    云雀一夜没睡本来还有些困,眼下听她这么问瞬间全醒了。

    “回小姐,奴婢昨夜找到了早年在陈鹤大人府上伺候的一位老妈妈,听她说当年陈大人确实是死在了绝狱的人手上。”

    韩芷:“你可问清大概是什么时间?”

    云雀想了想开口:“好像是六年前十月初九,陈大人死后绝狱的人便带人将陈府翻了个底朝天,听那位老妈妈说,他们最后还带走了一个上着锁的实木箱子。”

    六年前的十月初九!

    如今越岂回京已近半年,燕王府之事也是六年前的事。而当年燕王府被灭门的时间是十月初八,陈鹤死在十月初九,不正巧是越岂逃出京的那一日。

    韩芷捏着手指理了理时间线,当下便确定陈鹤就是当年燕王安排的人。

    既然燕王能将营救越岂的这种事交给他,那就说明陈鹤一定是燕王极其信任的人。既然是他信任的人,那当年燕王府的事是不是陈鹤也知道一些内幕。

    “你刚刚说绝狱的人最后从陈府带走了一个实木箱子?”

    云雀赶忙点头:“对。”

    “那位老妈妈可还记得那里面是些什么东西?”

    云雀:“奴婢也问过她这个问题,那位老妈妈说那个实木箱子是陈大人书房里的东西,她平日就在陈夫人的院子里伺候,并不清楚那箱子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

    韩芷眼底刚冒出来的光黯下,有些闷闷的坐到地上。

    “时过多年,当年陈家的人也死的死、散的散,如今我又被关在这里,便是找到了突破口也没有机会再继续查下去。”

    云雀走到她身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姐不必担心,就算我们全被关起来了,不是还有荆州的老太爷在吗。老太爷那么疼小姐,定会想法子将我们救出去的。”

    韩芷听云雀提及在锦州的魏亘,急忙站起身。

    “对了,外祖母身子不好,被他们抓到这里来还不知怎么样。”

    说着,韩芷就疾步跑到牢房透光口处,想要细细查看起周围的牢房,也就在这时,一道墨色的身影走到了她面前。

    “把牢门打开。”

    熟悉的嗓音在牢房外响起,韩芷下意识站起身退开两步,牢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打了开。

    绝狱的暗牢透光性极差,牢房内又没有照亮的蜡烛,韩芷在里面呆了几个时辰,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

    眼下牢门突然被人打开,外面恍如白昼的烛火钻进来,她还有些不适应。

    来人身着玄衣墨袍,背光站在牢门处,熟悉的眉眼被光晕晃得有些模糊,只是他身上那种冷峻凉薄的气度,即使不看脸韩芷也能辩得出是谁。

    “顺成侯。”

    越岂站在牢门处,听着韩芷嗓音极淡的唤着他的身份,只觉来时复杂的心情,突然间便平静了下来。

    “你刚刚趴在透光口那里,是想看你爹关在那里?”

    现下韩芷的眼睛已经适应光亮,闻言顿时抬眸看向越岂。

    “你不必这么看着我,我还没杀他。”

    越岂面色冷漠的绕过她走进牢里,扫视了一圈牢里的景象后开口:

    “不过他的死期也就在这几日,你若是想见他,现在开口求我一声,说不定我看在你当年救过我的份上,还愿意让你见他一面。”

    “当年之事,并不是我爹一人所为!”

    越岂眯着眸子看了她一眼,嗓音慵懒又性感:“是与不是,不是你说了算。”

    “侯爷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我爹他是被人利用的。”

    “利用?”越岂冷嗤了声:“被谁利用,你该不会想说他是被周崇利用的吧。”

    韩芷看着眼前满身戾气,周身都透着寒意与杀心的越岂,突然泄气般的垂低眼眸。

    “我知道你不信,可我爹他确实是被皇上利用了。”

    越岂冷笑:“韩芷,你为了替你爹拖罪,当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我不是为了替我爹脱罪,我爹当年向皇上递的那封奏折,确实害了燕王府。可燕王府最后的结局,并不是我爹一人造成的,他也因为看到了别人伪造的书信,才会那么做的。”

    越岂上前捏着韩芷的下巴,逼她对上自己的双眼。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你找到了你爹当年被周崇利用的证据了吗?”

    韩芷被他毫无温度的眼神,看得心口一窒。

    而越岂最讨厌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气之下直接冷着脸甩开手。

    “韩芷,你别以为我上次放过了韩长忠一马,这次就不会杀他。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欺骗我,我现在就杀了他。”

    韩芷:“我没骗你,你可还记得陈鹤、陈大人。”

    越岂眸子微动:“你提他做什么?”

    “当年是他将你送出京的对不对,那他一定知道一些燕王府之所以被灭门的真相,只要我们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一定可以将这件事情查清楚。”

    “够了!”

    越岂黑眸沉沉,一把攥住韩芷的手腕:“如今陈家人都死光了,你便觉得你随便糊弄两句,都不会有人戳穿你对吗?”

    “我不是……”

    “你不是!你不是什么!韩芷,你到底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我本来都没决定要韩长忠的命了,你却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我。”

    旁侧云雀见越岂情绪越发激动,下意识冲上前准备护住韩芷,却被越岂身后跟来的暗卫给拦了住。

    韩芷被越岂暴怒的面容吓得愣住,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没有欺骗你。”

    “你没有?”

    越岂突然苦笑着松开她的手:“我回京时,问你是怎样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说你爱恋我多年心中一直挂念,这才大胆猜测我便是当年被你救下的周岂。”

    韩芷眸子微闪,垂在袖中的手指无措的握了握,可越岂的责问还没有停止。

    “你既然说你爱恋我多年,那你又为何还要答应同顾砚之的亲事?为何?”

    “我……”

    越岂看着她这副心虚的样子,忍不住又苦笑了起来。

    “说到底我才是个傻子,在西北的五年里,我总是给自己找各种借口,不愿意将你救我一事变得复杂而蓄意。可事到最后,你当年救我不仅没有半分真心,里面还全都算计。韩芷!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韩芷慌张抬眸,眼角泪水滑落,她都没察觉,可越岂早已经被她伤透。

    “韩长忠必须死!而你,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绝狱外,薛徽看着越岂强忍住眼泪的眸子,长叹一口气。

    “我说你这又是何必?韩长忠的事,若是你真的下不去手,便交给绝狱的人去做便是,何苦又要给自己找罪受。”

    越岂:“我自己会处理。”

    “你也不瞧瞧自己现在的样子,还自己会处理。对了,顾砚之你准备怎么处理,再怎么说他也是南平侯府的人,若是处理不当只怕又要惹出麻烦。”

    提及顾砚之,越岂脸色瞬间又沉了个度。

    “如果他愿意自己退掉同韩芷的亲事,我还可以留他一命,如若不然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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