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知道为什么程衍一打开朋友圈就僵住。

    他的手指虚虚的悬在手机屏幕上,像是整个人被定格住。

    他打开朋友圈的第一条,就是冯宁的动态。

    在意识到冯宁把他移除黑名单之后,他的唇角缓缓绽处一个笑来。

    随即他又用力憋了回去,要是被余承光或者韩江宁知道他因为这事儿傻笑,两个臭小子非得把牙给笑掉。

    冯宁的这条动态估计就是特意发给他看的,是一个笑脸表情,但左看右看,这个笑脸都是阴阳怪气的味道。

    评论区也挺精彩。

    余承光“师娘今天挺高兴啊。”

    冯宁回复“呵呵。”

    韩江宁“老师今天应该挺高兴的。”

    冯宁回复“臭小子,等我回北京,你和承光一个也别想跑。”

    韩江宁回复“哈哈哈,师娘,我人在南京呢,你找余承光算账吧。”

    李白雁“(捂嘴笑)表情jpg。”

    冯宁回复“你和他们一伙的!”

    程衍看着评论区,憋住的笑又忍不住绽开,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评论什么,就点了一个赞。

    远在西藏的冯宁看到了他点的赞,好气又好笑。

    李白雁坐在她对面“啧啧”两声,“谁啊,让我们冯老师这么开心。”

    还没等冯宁抬头,又补了一句“好久没见到我们冯老师露出这样甜蜜的笑容了,哎呀,冯老师的眼睛现在还在发光。”

    冯宁连忙收敛住脸上的笑“我才没有呢!”

    李白雁扶了扶脸上的墨镜“唉,有的人一把年纪了,还是死鸭子嘴硬。”

    此时此刻,北京,程衍还坐在办公室里撑着头微笑。

    有人敲了两声门,程衍立马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请进。”

    是拿着文件的余承光,他走到程衍面前,把文件放在了宽敞的办公桌上。

    “老师,这是这个月度的分析表和策划安排。”

    “好。”

    余承光还没走,他站在程衍面前一笑,淡定出声道“老师,您别装了,您的嘴角都上扬了。”

    程衍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

    余承光认真的点了点头,“何止是明显啊,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您的欢欣喜悦。”

    程衍咳了一声,“我就笑笑,也没多高兴。”

    这话一说出口,余承光露出了一个显然不相信的表情,他摇了摇头“您还说韩江宁呢,您现在这个样子,恐怕还没韩江宁镇定自若呢。”

    程衍不再嘴瘾,他的目光格外温柔“承光,你以后遇见那个人,就会明白我和江宁的快乐之处了,哪怕确实有点傻,但我们也傻的心甘情愿。”

    余承光一愣,随即微笑,“但愿吧,不过可能性不大。”

    说完他就走出了董事长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不知道,宿命早在未来就为他埋下了因果,他现在不相信一些感情,是因为自己深陷囹圄。

    可总有一天,他会遇到把自己从囹圄中拯救出来的人。

    到那个时候,他把属于他的温暖拥抱在怀,才知道感情这事儿,原来如此奇妙。

    如枯木遇见春溪潺潺,如顽疾遇上灵丹妙药。

    待到他遇见时,他打着心结的世界,昼长夜短,天光永绽。

    余承光接到了韩江宁的电话,他笑了笑接通“呦,韩总,怎么有时间打电话给我?”

    韩江宁也笑了“不和你贫嘴,我看了师娘的朋友圈,老师居然还点赞了,这两个人,怎么还是那么嘴硬啊,和十几年前一样变扭。”

    提到过去的岁月,两个男人在电话里都笑了,像是十几年前看师父师娘吵架的小男孩。

    十几岁的余承光撑着头问“韩江宁,你说他们这次和好是几天?”

    韩江宁捏住一枚黑子,目光还在棋盘上“上次是三天,这次好像比较严重,估计要一个星期?该你下了。”

    余承光转着手里的白子,“没事,不管怎么样,老师和师娘每次都会和好的。”

    现在,余承光对着电话道“我刚刚看到老师那笑啊,就像是高中的愣头青一样,对对对,就和上次跟你视频,你笑得样子一样。”

    韩江宁抬眼,和正在画画的丁贝平对视一笑,他目光涌动着柔软的情愫。

    “他们一定会和好的,不过就是年轻的时候死鸭子嘴硬,明明很爱,却都不相信对方。”

    韩江宁的语气懒洋洋的,里头却是如珠玉琳琅掷地有声一般的笃定。

    “承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咱们要从老师和师娘的故事里吸取教训。”

    他的目光温柔投向阳光下正在画画的丁贝平,轻轻道“我们以后遇见喜欢的人,要主动说出来,不要嘴硬,不要装作无所谓的放手。”

    “要不你看,到了后面,还不是要大动干戈的追回来?”

    余承光笑着摇了摇头,“今年看来注定不太平,你这儿轰轰烈烈,老师那也是热火朝天。”

    韩江宁喝了口浓茶,眼睛一眯“余承光,那你呢?”

    “我?”余承光往自己的椅子上舒服的一仰,“我就算了吧,这辈子一眼都可以望到头了,风平浪静。”

    韩江宁在电话里笑了一声“我就等着你打脸。”

    “我不会。”余承光回答的也快。

    想到了什么,余承光叹了一口气“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晚上老是睡不着,吃药也没用,你知道我的,熙熙死后,我一直致力于公益和慈善,想给自己减轻心上的罪孽。”

    余承熙一直是他心里的雷区,见他骤然提起,韩江宁一下子也沉默了。

    “熙熙生前我和她一起去过静安寺祈福,今年公司的事我也差不多忙完了,准备去老师哪里批一个年假,去四处转转,再去一趟静安寺看看。”

    “故地重游,不怕触景生情?”韩江宁发问。

    余承光摇头“江宁,你知道吗,我不怕夜不能寐,也不怕被痛苦反复折磨。”

    他声音低沉“我怕的是,我遗忘的太早。”

    “我的亲妹妹,本该拥有灿烂的人生,却因为我的过错,替我承担了一切。”

    他是雨前的太阳,无法承受生命的光芒,他要永远退散到云层深处,再不得见天光。

    “我以前不相信那些神啊佛的,但她死后,我却以前嗤之以鼻的东西,格外虔诚。”

    韩江宁幽幽叹气“出去散散心也好,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电话给我。”

    余承光笑了“好。”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静安寺,司徒冬至跪在蒲团上虔诚默念着往生的经文。

    她起身,有和尚说“女施主,来求支签吧。”

    装满竹签的竹筒在她手里抖了三下,一支竹签被掷到了地上。

    司徒冬至弯腰捡起,见是一只上上签。

    “当春久雨喜开晴,玉兔金乌渐渐明;旧事消散新事遂,看看一跳过龙门。”

    和尚双手合十,冲她微笑“这是上上签,签文的含义是施主的人生会得遇良人,困顿渐渐开明,有一个美好的新开端。”

    司徒冬至拿着签文一笑“多谢方丈解惑。”

    她放下签文便离开了,她其实也不是很相信这些。

    下山的路上,她自嘲的一笑,困顿多年,自己都解救不了自己,谁又能将她解救出泥沼呢?

    程衍通过了余承光的年假申请,笑着说“咱们倒一块休假了。”

    余承光微微有些惊讶“老师您又是为什么要休假?”

    程衍目光温柔的望向窗外,“去西藏,把老婆追回来。”

    余承光“扑哧”一笑,“那学生先预祝您成功把师娘追回来。”

    今年,对韩江宁,对余承光,对程衍来说,都是注定不平凡的一年。

    往大里说,可以算得上是这三个男人生命里的一个转折。

    一个人本来就幸福的人,现在在救赎爱。

    一个深陷泥沼的人,马上就会遇到爱。

    一个失去爱的人,将要追回爱。

    人生本就是一段兜兜转转,注定不会平坦的旅程,但他们都很幸运,在这茫茫世间,遇到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

    丁贝平的画,画到了收尾处,画里是幸福的三口之家,这是她帮客户私人定制的画。

    中间的小姑娘七八岁的模样,可爱又俏皮,爸爸站在她左边,妈妈站在她右边,微笑的看着对方。

    一看就是恩爱幸福的家庭,画里的小姑娘眼睛里都透着光。

    丁贝平温柔的看着画很久,连韩江宁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都不知道。

    她看着画,韩江宁看着她。

    丁贝平回头,和他对视一笑,“画的怎么样?这是帮客户画的,中间的小姑娘是个鬼机灵,叫孟静怡。”

    韩江宁点点头“挺好看的,这中间的小姑娘真可爱,我也想要个女儿,天天上班前给她扎小辫子,休息了就带她去游乐园玩,请她吃冰淇淋,把她想要的,和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都给她一个人,让她快快乐乐长大。”

    丁贝平在他的话里低头,心中一软“那做你的女儿应该会很幸福。”

    韩江宁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按了按她长时间画画久坐有些酸疼的斜方肌。

    是刚刚好的力道。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后颈,在她耳边道“如果她长得像你就更好,我会更爱她,我一定会保护好她,也会教育她如何保护好自己,我会做她最坚实的后盾,让她有底气在这个世界上自由的行走,不受任何束缚。”

    丁贝平在他的话里愣住,鼻子发酸。

    韩江宁的目光坚定“做我的老婆也不错,我会爱你,尊重你,你可以自由自在的画一辈子画,没有人买,那我就全部买下来。”

    他低低一笑“我还会做家务,做饭,保证晚上七点之前结束所有应酬回来,如果有特殊情况,都会提前报备。”

    丁贝平推了他一下“谁会管你这么严,这得靠自觉,自觉的人不用管,不自觉的人有的是花招,这一辈子要是把时间精力放在和一个男人斗智斗勇身上,岂不是白白浪费生命?”

    丁贝平说完就笑了“不过据我这些天考核韩总,觉得韩总是个很自觉的人,继续保持。”

    韩江宁被她逗乐“是是是,小韩再接再厉,接受丁总无限期考核。”

    丁贝平握住他的手,突然发问“不过说真的,韩江宁,如果是儿子,你会怎么教育他呢?”

    韩江宁想了想,“我不想要儿子,我要女儿。”

    丁贝平摇了摇他的手“我也要女儿,但我说如果,如果咱们没能如愿,撞上了二分之一的几率是个儿子,你会怎么教育他?”

    韩江宁回答的很快“那我也会好好教育他,教育他爱妈妈,教育他要成为一个负责任的人,要坚强且温暖,要成为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不能欺负女孩子,要尊重女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道是非,明白事理,不逃避,不畏难,不退缩。”

    韩江宁温和道“不仅要让他克服人性中本有的浮躁,让他保持自己的善良和强大,我还会教他成为一个动脑子的男人,遇事冷静镇定,不会用烦躁和暴力解决问题,懂得及时止损,明白自己的路到底该怎么走,而不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轻易诱惑。”

    “如果是儿子,我还会告诉他,忠诚远比滥情更可贵,他以后要是敢乱玩乱花心,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丁贝平笑了,韩江宁亲了亲她的脸“我只能教会他这些,人这辈子活到老,学到老,还有很多东西要学,那得靠他自己一个人去领悟,我上述那么多,不过是一个合格的男人,最基础的东西。”

    话都讲到这里了,韩江宁索性扯的更远一点,“我还是更希望是个女儿,我会教育她不被社会和世俗的条条框框所牵绊和禁锢。”

    “温顺,乖巧,懂事,忍让,贤惠,大方,这些利他性的赞美,我会告诉她,‘你不需要这样做’,我要我的女儿去做自由自在的自己,想美丽便时时刻刻美丽,想快乐便可以天天快乐,她不需要去遵守那些规定,被贴上所谓‘好女孩’的标签。”

    “我要她在这个世道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走自己想走的路,成为内心充实,三观正确,善良但不盲目的人。”

    “她会先自爱,自尊,自重,再去爱别人。”

    “她不用遵守社会某种定义上的神圣准则,这辈子一定要结婚或者一定要有个孩子,她可以独自一个人享受时光,也可以遇到爱的人携手共度余生,总之她对自己的人生有足够的选择权,因为我会从小告诉她,她出生在这个世界便是个独立的人,没必要为父母而活,没必要一定去重复大部分人的生活,她可以活出自我。”

    他看着面前陷入沉思的丁贝平笑了,“当我老婆也一样,你永远先是你自己,再是我的妻子,生不生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而是你也想,你也愿意。”

    丁贝平冲他眨了眨眼睛“韩江宁,今天咱们聊得可真远,不过这次聊天我明确了一件事。”

    他好奇“什么事?”

    丁贝平微笑“你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丈夫和父亲,但这些我得用实践来考核一下。”

    他伸手拥抱她“欢迎实践。”

    这是一个夏天的下午,阳光洒满了整个阳台。

    时光从来未将岁月轻易怠慢。

    丁贝平在他的拥抱里抬头,恍恍惚惚间看到了十六岁的自己。

    她看着他们的拥抱微笑,像是在说“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

    在青春少艾的灰暗时期,她曾许下过一个愿望。

    希望有一个人,在她独立,在她优秀之后,能走到她面前好好爱她。

    以平等的姿态,以炙热的情怀,以真诚的拥抱。

    那会她自己都觉得希望渺茫,也觉得爱情不是人生的必需品,所以没太在意。

    她不过是许了一个小小的愿望,许完就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现在,她真的遇到那个人了。

    余承光买好了机票,收拾好行李前往去大兴机场的路上。

    他的故事也在迎来崭新的开端。

    程衍打开了手机,看着照片里自己和冯宁的笑颜,轻轻微笑。

    那是他们的结婚照,她很酷的拽着他的领带,一幅宣示主权的样子。

    去西藏的机票已经买好,她会在下一站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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