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钰从前觉得傅瑶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就和其他棋子一样,随时会根据形势被他丢弃。

    最多也就是在功成之后,给她留条退路,让她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过后半辈子。

    可当傅瑶如他所愿嫁入东宫时,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太子新婚之夜,他饮了一夜的酒。

    他以为傅瑶会记着自己,并不会真心对待萧楷,可毫无征兆的,傅瑶和萧楷卿卿我我,却把他当成洪水猛兽,要么冷眼忽视要么避之不及。

    于是他被激怒了,一次次去找傅瑶,说尽了违心之话,得到的却只是傅瑶更为强烈的疏离,甚至把他当成了敌人。

    他迷茫了多日,今日心急如焚之时,却如醍醐灌顶,终于恍然大悟。

    他不能看着傅瑶嫁给别人,和别人举案齐眉,更不能让傅瑶为别的男人生孩子……那是他的人,那本该就是他的人……

    萧靖钰侧脸突然一阵温热,他伸手摸去,只见傅瑶脸颊上全是泪水,竟不知何时无声哭泣起来。

    他一边后悔把傅瑶送出去,落得如今的局面,一边放开傅瑶,抬手给她擦眼泪。

    然而傅瑶只喘着气侧过身去,兀自用衣袖把脸上的泪水抹了,就站在一边不说话。

    萧靖钰哪敢再逼她,只能抓住她的手腕,头也不回地道:“能不能活着出去,看你自己的本事。”

    他说完就拉着傅瑶走了,衣子橖立刻跟了上去,对方才的事虽有惊愕,但她也不是个八卦之人,转眼就抛到了脑后。

    拨开杂草出去,萧靖钰借着月光瞥了傅瑶一眼,见她眼圈红着,一副被欺负了的委屈模样,当即就有些想笑。

    傅瑶声音喑哑地问了一句:“怎么?”

    “没甚么,往这边走。”萧靖钰收回目光,拉着她往小路绕去。

    其实一天过去,刺客已经被围剿的差不多了,加之傅瑶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这一路上只遇到几个零零散散的刺客。

    而且往往在傅瑶只看到一个黑影时,萧靖钰就已经手起剑落,在黑夜中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只觉像是切瓜砍菜一般轻松,那些刺客就随之倒在地上。

    傅瑶下意识去看倒在地上的黑衣刺客,却被萧靖钰直接拽走了:“看这些死人有甚么意思,你若实在无趣就看本王吧。随便看,最好刻入骨髓,夜夜都能梦到本王。”

    傅瑶就偏过头去,不再去看他。

    萧靖钰就想这姑娘生得柔若无骨,胆子倒是真大,脾气也是真倔,就不怕晚上睡觉做噩梦么?

    他们走的并不算快,萧靖钰一直紧握着她的手,整个人看去悠哉悠哉的,既不紧张也不着急,反正遇到人也是给他送菜的。

    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只见前方草地上灯火通明,士兵手中握着火把四处巡逻,毡帐一个接一个,全都明晃晃的,高台之上坐着当朝天子——淳载帝。

    傅瑶知道是时候分道扬镳了,就挣开萧靖钰的手去脱外袍。

    萧靖钰把犹沾着血的长剑扔给衣子橖:“你知道该怎么说。”

    衣子橖一路见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早对这位秦王殿下的武功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只接过剑负在身后:“奴婢知道。”

    傅瑶把外袍递给萧靖钰:“此时分开对你我都好,皇叔也不想惹上麻烦吧。”

    萧靖钰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这幅冷漠的样子,还有那“皇叔”二字越听越别扭,若是换成“夫君”就好了。他抬起手想用手背去触碰傅瑶的侧脸,傅瑶匆忙去躲,最后只碰到一个边。

    萧靖钰只好接过外袍:“太子妃慢走。”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傅瑶整了整衣裙,这才和衣子橖一起往那片灯火走去。

    脚底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微凉的夜风自耳边拂过,她们终于脱离了危险,眼看就要回到人群中去。

    傅瑶此时格外沉静下来:“今日的事……”

    “奴婢未曾见过秦王,是奴婢一路护送您回来的。”

    傅瑶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距离高台还有数百步时,突而有举着火把的侍卫拔刀上前:“来者何人?!”

    衣子橖喝道:“太子妃殿下在此,谁敢造次!”

    那侍卫一听,连忙跪下请罪。

    立刻就有人跑去通报,说找到太子妃了。

    傅瑶被人护送着前行,刚走到一半萧楷就自前方跑过来,一把拥住她,声音微颤道:“……瑶瑶,你吓死我了。”

    傅瑶抬手放到他背上:“殿下,妾无碍。”

    萧楷放开她,脸上恢复了平静,看她脸上带着伤口,发髻微散,外衣不知去了哪里,身上的衣物还被刮破了许多道,又是一阵心疼,连忙把身上披风解了给她披上,又扶着她往回走。

    傅瑶注意到他披风下面没有穿外衣,心中有些疑惑,却并没有开口询问。

    绿蕊和流颜也匆忙跑过来,绿蕊一见着她眼圈立刻一红,眨巴眨巴就要掉下泪来。

    傅瑶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先别哭,跟在我后面。”

    绿蕊点点头,就在后面跟着她。

    萧靖钰将她扶着高台上,淳载帝看到她就道:“回来就好。”

    皇后则直接上前握住她的手,怜惜道:“好孩子,吃苦了,母后不该让你去骑马的。”

    傅瑶连忙摇头,唇干舌燥、饥肠辘辘地好一通安慰,又简单交代了事情的经过,最后道:“母后,衣女官对儿臣有救命之恩,儿臣想留她在身边。”

    皇后就把衣子橖召上前来,赏金百两,让她入东宫服侍太子妃。

    将一切处理妥当后,皇后对萧楷道:“太子,夜里风大,太子妃又受了惊,快带她下去歇着吧。”

    萧楷:“是,母后。”

    傅瑶:“儿臣告退。”

    他们夫妻两在帝后慈蔼的目光下刚要转身,就见一人火急火燎地冲上来,竟是连礼仪也顾不上,直接握住傅瑶的手:“三妹,你终于回来了,二姐姐快被吓死了,又怕父亲母亲担心,只能一个人撑着……”

    傅瑶目光冷冷落在她身上,正是萧楷的外衣。

    傅琦似全然不觉,犹在哭诉。

    傅瑶越看她身上的衣服心里越别扭,就抽回手道:“本宫累了,想回去歇着。夜里风大,二姐姐也快些回去罢。”

    而后就在萧楷搀扶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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