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吱呀”的推门声,安井七央回头。

    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右手举过头顶,挥了挥不知道在和谁打招呼。

    然后在与她对视的一瞬间,他前行的脚步顿住了。

    格兰威特:?

    捕捉到湛蓝眼眸深处的疑惑的同时,耳边响起ts-369的惊呼:[为什么你可以动?!]

    [啊?]安井七央愣愣地望着ts-369,很奇怪,[为什么我不可以动?]

    [因为你应该是静止的。]

    眼尾余光扫了眼周围,安井七央理解了所谓的静止。

    沙沙作响的枝叶停止了晃动,整棵树的绿叶,成百上千片,竟全都定格在原处。

    太宰治鸢色的眼睛折射出温暖的光泽,却又怪异的沉寂的犹如一潭死水。

    江户川乱步斗篷的边角一晃不晃,中岛敦微张着嘴巴。

    国木田独步食指停在下巴处,似乎是想抬一抬眼镜,谷崎直美紧靠着谷崎润一郎,一缕长发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没有下滑。

    [哇——]安井七央忍不住惊叹。

    大抵任何一个人类站在她的位置都忍不住要惊叹一声,不管是异能力者,还是咒术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握了握拳,十指正常摆动着。

    她看着ts-369,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终于露出了一丝开心的神色:[好神奇。]

    ts-369:[……]

    不是,你根本没找到重点。

    安井七央不太懂:[这是什么原理?]

    [你可以理解成“领域展开”。]结合早先学过的咒术师的信息,-777融会贯通,[现在就是在它的领域,涵盖范围……]

    [只有小院哦。]ts-369接话。

    它不知道领域展开是什么,但是安井七央看起来像是懂了。

    [在领域里可以做到使一切静止吗?]

    [是的。]

    安井七央化身好奇宝宝:[领域范围外呢?]

    -777理所当然道:[范围外当然不受控制。]

    [哦。你们文坛系统都有这个功能吗?]

    [嗯。]回答的是ts-369。

    安井七央转头就问-777:[为什么我没见你用过?]

    [因为没必要,而且很费能量,就是很费“咒力”。]

    [……]

    ts-369笑了:[竟然没和宿主说过吗?太不称职了。]

    [是的。]安井七央附和道,[这边建议你辞职,777,把工作岗位留给可以胜任的系统。]

    [我忘了而已。]

    [这也能忘吗?]

    [能。]

    [六。]

    [你们真好玩。]ts-369说,[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可以动?理论上你也应该是静止的,只有我、七七和他不受影响。]

    反正也没办法回答,安井七央抓到机会就问:[他是谁?]

    她今天经历了一堆事情,脑海里的问题多得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只想着是能解决一个就解决一个。

    恍惚间,安井七央都觉得自己退回到了当年在新宿醒来的时刻。

    那时候她的脑子里是我是谁我穿了?这是谁那是谁你又是谁?咒术师是什么?五条悟这样走路看得见吗?文坛系统又是什么?

    现在她的脑子里是我是书?我是个锤子的书。文豪撞名了?还是文豪转世了?还是文豪跟她一样都穿了?江户川乱步怎么这么天才?异能力是什么?武装侦探社这么中二的吗?

    以及——

    -777呢-777在干嘛-777救一救啊-777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777状态。

    [桑迪。]格兰威特走近,惯常表演了一下自己优雅的礼仪,[桑迪·休伯特·加尔弗雷德。]

    [我的宿主。]ts-369就说得很简洁,顺带着自我介绍了一遍,[文坛系统,编号ts-369。]

    [哦哦。ts-369……我记得是北美地区的。]

    [是的。]

    不是安井七央记性有多好,而是-777当年就给她介绍了俩,欧洲是kd-443,北美是ts-369,有印象是很正常的。

    ts-369很执着于上个问题:[所以为什么你不受我的……嗯、领域控制?]

    这可是它身为系统的尊严问题,是立身之本。

    作为根源就在于数据的系统,这要是数据出bug了它以后怎么混?

    但是不管怎么问安井七央,安井七央也不知道啊。

    [可能……因为我也叫“七七”?]

    ts-369:[?]

    [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安井七央,安井是姓氏,名字是七央。]

    [你是安井七央?]

    [?]

    熟悉的语气,和她听见太宰治说他的名字是太宰治时的反应有点雷同。

    来自北美的文坛系统的话令她摸不着头脑,安井七央趁机观察格兰威特的反应,小男孩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倒有点像是局外人。

    [……你知道我?]

    安井七央的第一反应是-777跟它提的,也是最大的可能。

    但是转念一想,她从没听-777说过还和其他的文坛系统保持着联系,刚刚它们的会面也明显是意外的重逢,再加上ts-369说的一直没连接上数据,更大的可能是它们在此之前没有交流。

    安井七央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经历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信息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到目前为止,所得的信息量大得攥起来扔河里都淹不掉。

    然而她脑子不仅没炸,还能再稍微转转。

    ts-369请示-777的意思。

    -777没有制止,ts-369便说道:[七七的上一任宿主就叫安井七央。]

    [哦……嗯??]安井七央惊讶得只顾张大眼睛和嘴巴,[啊???]

    她看着-777,旧日时光里的记忆忽然如潮水般涌来,安井七央都快以为自己是在看临死前的走马灯。

    她想起了很多。

    甚至明明有些细节她之前都没什么印象,却在刹那间全部放映在眼前。

    ——《人间失格》重新连载的那天,她问过无赖派是什么,-777说是一种流派,又补充说以前的你肯定知道。

    ——沢田纲吉离开的那天,它说在世界的合理性中,她已经是安井七央了,问她为什么要区分那么清楚。

    ——还是那一天,它第一次提到了「书」。它说他们很有缘分,她没当真,开玩笑地反问说名字都带七的缘分吗,-777说当然不是,是其他缘分。

    以前的你。

    其他缘分。

    其他缘分。

    那句其他缘分她到后来还是没当真,也一直没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原来指的是上一任的缘分吗?

    [懂了吧?]-777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我说过的,我们很有缘分。]

    [每次重铸文坛的小伙伴都找的是我吗?]

    [是的。]

    ts-369悠悠吐槽:[虽然听起来挺难得的,但其实也没几次,就两次而已。它刚上任,这次就是第二次。]

    [你们文坛系统都会找相同的小伙伴吗?]

    [当然不是。]ts-369斩钉截铁道,[不同的世界会存在差异,蝴蝶效应的作用下,世界变化的太多了。寻找同一个人绑定风险很大,甚至无法确定上一任宿主在下一个全新的世界里是否存在。]

    它想了想又说:[就算存在,之后的问题也有很多,无法保证能再遇见,无法保证再见时对方是存活的状态,即便存活,也无法保证对方还和上一世一样愿意继续拯救文坛。]

    [的上一任宿主不是我吗?]格兰威特委屈道,[真令人伤心啊。]

    [我不是琴酒,别恶心我,桑迪。]

    格兰威特一秒正经,无聊地卷着头发:[哦。]

    [我过去的历任宿主,没有哪两任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ts-369很无所谓地说,[我只找合适的人。]

    格兰威特还在卷头发玩,笑眯眯道:[那么我真荣幸能被选中。]

    [现在知道我能找到你多不容易了吧?所以我才会说很有缘分嘛。]-777说。

    如果系统长了尾巴,那-777的尾巴大概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为什么执着着要找我啊?]安井七央还是有很多问题,[777,合着我才是你的白月光?]

    她刚刚和果戈里说什么费奥多尔的白月光太宰治,结果现在费奥多尔的白月光不一定白了,她倒是可能是最白的那个白月光了。

    [当然是因为你完成任务快啊。]-777秒答,[我们上一个世界搭档干活得可容易了。]

    [哦?我上个世界是干嘛的?]

    [图书管理员。]

    -777记得见“安井七央”的第一眼。

    古典气息浓厚的图书馆,四周围了一圈的书架,每一层都堆满了书籍。

    暧昧的灯光笼罩之下,她散着黑色的长发,手里是一本厚厚的《我是猫》,抬眸的刹那,-777就知道对方看见了自己。

    “欢迎光临。”她微微笑道,“奇怪的客人。”

    那时它在想,真神奇,竟然有人直接就看见了它。

    安井七央恍然大悟:[怪不得会找到我。]

    这个职业听着就和文学很沾边。

    [那当然,我做事情可都是有理由的。]

    [但你这一次就不太聪明,这个世界我是咒术师,不是图书管理员。你应该找个职业和文学相关的人,或者原本就对文学很感兴趣、文学水平很高的人……比如费佳?]

    ts-369疑问道:[费佳?]

    [就是他。]

    [啊,“海苔饭团”。]

    [嗯。]

    -777多多少少有点委屈:[干嘛,我专门找你,你还说我不太聪明?]

    [抱歉抱歉。]安井七央捏了捏它,[当我没说,777。]

    -777没说的是,它之所以想着要寻找安井七央,上一个世界的任务完成顺利只是一部分原因。

    更重要的一点其实是上个世界分别前,黑发小姑娘笑着说:[下个世界有机会欢迎继续找我啊,777。]

    然后它傲娇地说:[说什么继续找你,你以为找你是随便说说就能找的吗?]

    小姑娘说:[所以我说有机会嘛,毕竟我们名字都有数字七,感觉还挺有缘分的,不过我不保证她和我一样可靠。]

    -777嘴上没答应,心里倒是一直记着。

    它后来想过再见安井七央的很多种可能,小姑娘的死亡它都预测过,但唯独没想到。

    这个世界的安井七央死是死了,但又没完全死。

    她的躯体迎来了另一个崭新的灵魂。

    记忆模糊、不知道来自何方的灵魂,却还是那么熟悉的灵魂。

    唯一的不足就是,这个灵魂有点摆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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