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梅动作一顿。
老板的托盘已经停在她面前, 众人的视线也集中在她手上,阮青梅抿了抿唇,攥着铜钱的掌心却迟迟没有松开。
老板讨好地道“姑娘, 买一个玩玩吧,保证物超所值,车上看中什么,随便挑。”
阮青梅“嗯”了一声, 松手, 二十四文钱落入托盘,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姑娘,押什么?”老板笑眯眯地道, “上两把都是‘反’, 这把买‘正’的人多。”
商家的嘴, 骗人的鬼, 已经有人发现了龙轻野每把都赢,偷偷跟着他买。这把根本没人买正,除了一个傻乎乎的二狗子。
阮青梅一咬牙, 丢进第二十五枚铜钱。
“我买正。”
落子无悔。
选项来得突然,没有任何提示, 没有“心心”, 没有系统的吐槽, 甚至没有给她考虑的时间,她只能随着本能选择。
“青梅?你怎么……”令荀有些吃惊。
老板见这两个怨种居然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摇摇头, 笑着离开。
令荀怔忪一下, 忙道“没关系, 买错就买错, 下把再玩也是一样的。”
“没买错。”少女摸了摸鼻子,“突然不想跟他买一样的,烦他。”
“……可是,你不是想赢吗?”
她不是说那位龙公子运气极佳,跟着他一定会赢吗?知道会输还要买呀?
阮青梅美眸一瞪,有些执拗地道“输、输和赢,无所谓,太过执著,就是本末倒置了!”
理智上,她当然知道该选什么,但是身体不听她的使唤啊!可能是她太烦龙轻野了,尤其是知道金铃公主的事后,连和他站在同一立场都无法忍受!
不就是羊毛吗,她不稀罕薅了,脏!
她想赢,但是她也不想让二狗子输,如果一定要输,她至少不要站在二狗子对面。
区区五十文钱,又不是玩不起,几根红绳而已,干嘛还要她家二狗子独自兜底?她阮青梅三十五次be都过来了,难道是输不起的人吗?
“总之,要赢一起赢,要输一起输!”阮青梅倔强地道。
……那样他买两份就没有意义了啊。
令荀失笑。
真是,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如果那龙六公子真能让青梅高兴,自己那些不舒服就忍一忍,放一放,没什么了不起的,他知道阮青梅是向着他的就好了……没想到她突然改变主意。
心湖被猛烈地搅了一下,涟漪荡漾,波澜不停,没有一点防备,好一个出其不意。
阮青梅扫了二狗一眼,问“二狗哥哥你笑话我?”
他突然笑什么?是不是在笑自己笨?
完了,没有提示音,也没有结果,是选错了吧?不会扣分吧?她不会史上第一个因为智商不够被嫌弃的女主吧?
“怎么会?”还好,令荀立即否认了。
青年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自己还真的在笑,连忙干咳一声“我是觉得,‘运气’这东西,怎么可能只眷顾一个人呢,说不定我们这次就赢了。”
——那是你不知道天道在面对那狗头时是多么的母爱犯懒,阮青梅悲观地等待结果。
“开了开了!”
七枚铜钱落地,众人立即探头去看,发出一阵低呼。
当当正正,七枚,全正。
“呦呵!七浑纯!”人群中居然爆出了喝彩。
商家此时也是叹为观止,直呼道“绝了,绝了!小老儿这摊子开了三天,还是第一次见到‘浑纯’,而且一把就是七个。小姑娘,你这运气绝了啊!”
阮青梅被众人的喊声吓了一跳,她离铜钱落点有些远,也看不真切,拽着令荀的衣袖问“浑纯?是啥?”
“就是一样的,七个都一样。”令荀解释给她听。
阮青梅抚着心口,又问“是正的一样,还是反的一样?”
难道全是反的?不会这么背吧?
令荀看她那紧张地模样,笑道“正的,青梅,咱们赢了。”
阮青梅呆住。
赢了?
她赢了龙轻野?
她,赢了,狗头男主!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阮青梅被这个消息冲击了片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小游,你看见了吗?我在押宝上赢了那狗头,这是可以播的吗?那家伙不是天道追着喂饭的亲儿子吗?”
系统也挺意外的。
在它现有的文本里,还没有过这样的情节,即便是在其他路线,龙轻野做配角的时候,这家伙的赌运也从来没出过差错,如果说另外三个男主各有各的实力,那“气运”毫无疑问就是龙轻野这个凡间男主的立身之本了。
系统“……可能天道今天忙,忘了回家给亲儿子做饭?”
“姑娘,来选奖品吧?”
老板虽然觉得难得,但也不会耍赖,左右不管谁赢,他都稳赚不赔的。出了这样的好卦,更能给他的摊子赚人气。
令荀说“老板,我那份也给她。”
老板痛快地点头,道“行,那姑娘,你能选两次。”
“二狗哥哥,我们一起。”她捉住令荀的手,开心得不行。
此刻,同样不可思议的还有龙轻野。
不只是输了,还足足输了七枚,全部押错,这在他的人生中从来没出现过。
最重要的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丝丝缕缕地抽走,这种感觉让他没来由地慌张,前所未有。
龙轻野眉头紧皱,下意识地看向那二人的方向。
没有任何证据,他就是觉得这件事和那两人有关。
女孩子正高兴得拉着身边的青年欢呼,完全没看他,似乎从刚才开始,她眼中就没有别人了。她今天也没有来找他麻烦,没有故意引起他主意,更没有投机耍赖,这种游戏没法作弊,她就是在气运上压过了他,狠狠地压过了他。
这怎么可能?
龙轻野掌心紧握,真是邪门,今天奇怪的事还真多。
他看向摊贩上的某样东西,眼神一暗。
像这种小游戏,他本来懒得参与,之所以逗留,是因为他一眼就看出车上那堆“鱼目”中混着一件法宝——那法宝外形平平,被当做劣质货物和许多零碎放在一起,但他还是一眼看出,那并非凡物。
那东西上的图纹乃是九大宗独有,加上隐隐蕴含的上清灵气,想必曾为某位大能所佩戴。他有预感,此物能为他带来一桩机缘,一桩足以扭转他当下困境的,天大的机缘。
龙轻野又看向阮青梅,眉心一松,不经意间流露出傲慢。
无妨。看她们样子应该真是来“玩”的,应该不会坏他的事。
那红绳错综杂乱,还被奸商打了好几个死结,可恨他的运气在这些红绳上完全不起作用,他玩了七轮,才基本确定了那“法宝”的位置,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一次……
果然,阮青梅全无经验,对着一把杂乱的红绳,上手就是一摸,又觉得不对,想要另选,老板却道“选定不换。”
阮青梅秀眉一竖“我没选。”
“摸了就算。”老板笑眯眯地接过红绳,拽了拽,摊子里哗啦啦一响,有什么东西被吊了起来,一看,却是一只绣工粗糙的绣花团扇。
什么什么?二十五文钱就这!
那老板拿竹竿去挑,阮青梅拦道“我不要这个!”
“哎姑娘,货物售出,概不退货。”
亏了,亏死了!
阮青梅还要理论,令荀却道“算了,你不是说,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才好玩?还有一次呢。”
阮青梅不想破坏好心情,瞪了那摊主一眼,转头道“二狗哥哥,你替我选。”
令荀应声,在车子里看了一圈,突然问道“有什么喜欢的吗?”
“……我喜欢的你就能抽中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青年于这件事上有种可爱的憨直,好像真相信自己要什么就能来什么,看得阮青梅直想笑。
——她刚才也是这么想的哈!
老板近距离看这对小儿女眉来眼去,牙都酸了,求饶道“你们可快点吧,还有下一场呢,占了便宜,可不能影响我做生意啊。”
占什么便宜了?就这破扇子,十文钱都不值,阮青梅扇着扇子白了他一眼,白瞎了她通天的“大气运”。
“二狗哥哥,随便选,不拘于什么东西,挑个最贵的!”
她今天必须得让这老板肉疼一下!
令荀笑着说“好”,修长的指尖虚虚拂过一把红绳,最后稳稳地抽中一条。
那老板微微皱眉,接过红绳一拽,摊子上发出一阵丛珮玉响,一件不大的东西从许多珠串首饰中被吊了出来,等看清这是何物——
老板脸色一黑;
阮青梅脸色一黑;
令荀脸色复杂;
七步之外,龙轻野面如锅底。
……
绝了!绝了!
这玩意儿是狗皮膏药吗?
阮青梅嫌弃地拎着那块因为被系了一根红绳,整个透着廉价和俗气的“玉佩”,恨不得立刻丢得远远的。
这不是祈云琉的髓玉又是什么?怎么丢了的东西还能回来的?
“二狗哥哥,这玩意当初你是扔到哪家当铺了,太不靠谱了。”
“死当的东西本就会被转手。”
只不过这也太快了些。
令荀接过玉佩,正反审视,也是觉得神奇。
这东西他当然认识,这不就是他当初亲手在鸢城当铺换了银两的那块髓玉吗?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又回来了。
当初他的第一重禁制解开,还和这髓玉有点关系,不过如今摸来,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可能因为流转在许多人手中,还吸收了些不太好的气息,玉身黯淡无光,难怪被丢在那堆不值钱的东西里。
阮青梅摇着绣花小团扇,全靠那几丝干巴巴的风来平复午后的火气。
“……你太会选了。”
“我也不知道会是它。”令荀也觉得一言难尽。
阮青梅说要贵的,他凭着感觉摸了红绳,当时心中就有种十拿九稳的感觉,但是红绳的另一端是这块髓玉,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可老板说了,这就是今天的“头奖”,“最贵的”,某种意义上,他也算“心想事成”。
“无妨,”阮青梅道,“既是好运,不要白不要,走,我们去当铺再当一次。”
祈云琉的羊毛也是羊毛,送上门让她薅两次,她为什么不薅?
令荀太知道阮青梅和这块玉有多大的仇,自然不会反对。
两人很快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当铺,没怎么讲价,直说不要了,随手押了死当,换了银子便离去。
只是没走几步,令荀脚下一顿,回头看去。
“狗哥,怎么了?”阮青梅问。
“有人跟着我们。”
阮青梅一惊,立即戒备“谁?!”
神仙?魔族?修士?还是别的什么狗东西?
“已经没有了。”令荀示意她安心,“现在没有了,可能只是跟我们顺路。”
他向当铺方向看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他方才似乎看见龙轻野进去了,他跟着他们干什么?令荀想起那人从刚才见面就异常执著的神态,难道是他们手上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吗?
“……”
犹豫再三,他还是跟阮青梅确认了一遍“青梅,那玉佩,你确定不要,不后悔?”
阮青梅的眼神仿佛他在说什么疯话。
后悔什么?
狗都不要。
“……”令荀抿抿唇,不再问了。
既如此,谁喜欢,就拿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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