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月中旬开始,一直到二月底。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
海港城招工的数量,突破了3万、5万乃至超过了10万,平均每天招募工人近万。
附近五十里范围内的农民、渔民、盐工、手工业者,几乎全部来到了海港城,成为了这片大工地上的工人。
他们中有男人有女人。
年龄最大的有四五十岁,年龄小的只有二三岁。
有的年轻力壮,有的不具有劳动能力,还有拖家带口举家逃难而来的。
情况与组成非常的复杂。
但不管是什么情况。
只要有手有脚,具有一定劳动能力的,海港城都会给其安排一份工作,哪怕是在厨房帮工洗洗菜,或者去海边捡点海贝海鲜,负责扫地扫厕所等,都属于正式工作。
实在没有劳动能力的,只要证明是工人的家属身份,每天中午也管一顿饭。
故而对于周边的人口,海港城几乎可以用“来者不拒”形容,只要来了都会得到安排。
只是招工十多万人,将附近半径五十里内的青壮人口尽数吸引,光一天三顿饭,就不知得消耗出多少粮食,每天要支付的工钱也超过千万文,相当于上万两银子。
加上其他开支成本,平均每天的消耗,至少要3万两银子。
这还不包括许远从现代采购的各类物资,其中仅柴油每天就要消耗上百吨,价值近百万。
话说许家庄有几百台的工程机械,有3万多的青壮,加上各种先进的现代工具,修建一座海港城,完全没有问题,一年左右就能完工,为何还要大批招工,又从周边吸引了十多万人过来?
这些人对提升工程进度的作用有限,最多与一百来台的工程机械相当,带来的额外开支却不小,许家庄为何要这么做?
“只要我们提供了大量的工作岗位,将原本被地主士绅,被盐商盐枭控制的人口,吸引到我们这边,等我们与盐商利益集团爆发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们就算想找海港城的麻烦,至少在周边五十里范围内,他们找不到大批的人手可用,只能亲自上阵跟我们拼命。”
“但我们的海港城,有3万多训练有素的青壮,有10多万的工人可用,人数有十几万,拿把平时干活用的钢锹、钢镐,就是非常不错的战斗力,再加上1000的精锐护庄队员,盐商盐枭们不说是亲自上,就是鼓动朝廷派出十万精锐大军,也不可能拿下我们的海港城,因为我们占据了多方面的优势。”
“以众为本,最广大的贫民百姓,才是数量占绝大多数的一方,只要能把他们争取到我们这边,不管多么强大的利益集团,都会迅速土崩瓦解,沦为孤家寡人,我们虽然多付出了每天几万两的成本,但严重削弱了对手,让己方立于不败之地,较之于让这些贫民百姓成为对手的炮灰,拿来攻击消耗我们,不知省了多少的麻烦。”
“把潜在对手搞的少少的,把自己人搞的多多的,这是给对手的釜底抽薪之策,也是我们自己的永胜不败之策。”
至于银子这个东西,赚起来太容易了,与最重要的人相比,根本不必感到肉痛。
高层的会议室里。
对于许远这套的理论和观点,自然是一片赞同与叫好。
“妙,妙啊,只要争取到大多数人的民心,就立于不败之地,自古至今都是这个道理啊。”
“没错,现在如皋县靠海的盐工、盐户,差不多都跑到我们的海港城打工了,等我们的制盐厂办了起来,盐商们想采取武力,也煽动不了多少盐工了。”
“盐工们图的只是养家活口而已,怎会替压迫他们的盐商盐枭卖命?就算他们被煽动起来了,只要我们这边开出更高的待遇,他们说不定会当场倒戈到我们这边。”
“不错,庄主大人说过,这世上一切的问题其实都是经济问题,这再有道理不过了,只要有朝一日,我们掌握了几百几千万的庄民,招募了无数为我们工作的工人,创造了更多的财富,这世上就算皇帝高高在上,但说话算数的也是我们了,因为最重要的‘人’在我们这里,别人再怎么仇视敌对,但人数不如我们,财力物力不如我们,生产力不如我们,又能奈我们如何?”
“不必再有任何顾虑了,盐商们翻不了天!加快进度先把制盐厂开办起来吧,增加一条新的财源,另外许家庄掌控的人口快超过三十万了,粮食可能会面临不足,为预防万一,我们要停止对外售粮,再想办法采购一些粮食。”
许远最后说道。
……
三月一日。
扬州城,盐商会馆。
二楼的一间大厅内,扬州城里凡是有头有脸的盐商,今天都齐聚一堂,商讨着一件足够让他们感到焦虑的大事。
扬州从事盐业的商人很多,制盐、运输、贩卖,每个环节都养活了无数商人。
其中经营规模最大的,是马、王、萧、汪、周、罗这六大盐商,他们这六家的规模,至少占据淮盐七成以上的市场份额,其他商人则瓜分剩下的汤汤水水,且大多依附于这六家盐商而生存。
但今天!
会馆二楼议事厅内,六大盐商竟全部到场,坐在上首最中间的六个位置,每人脸上都无比凝重。
“许家庄这是想干什么?突然跑到海边筑城,突然大批招工,把我们的灶户全部拐走,各个盐村的海盐产量,少的暴跌五成,多的暴跌九成,连距海港城百里之远的盐村,都有三成灶户逃亡,照此下去,我们将无盐可售,不日便尽数破产败落矣!”
坐最上首的第一盐商马吉良,脸色铁青的拍打官帽椅把,恼怒的道:“许家庄究竟意欲何为?”
“这是在刨我们的根啊,不仅要刨掉我等的根,我派到海港城内的巡盐兵士,发现许家庄正在海港城内,建了个上万亩的晒盐场,进展惊人,不日便可启用,许家庄,打算插手我等盐商的生意了!”
王家家主王胜也爆出一个惊人消息,引得在场盐商无不脸色大变,一片哗然,全都坐立不住了。
许家庄要建晒盐场?
占地万亩之大。
这岂不是想要他们的命么?
实际上,晒盐之法并不是什么全新技术,而是古已有之,在宋代就出现了非常多的晒盐场,产量、效率明显超过落后的煮盐法,但这么先进的技术,并没有占据主流,而是被灶户煮盐给淘汰了。
主要原因,是晒盐场的建设成本比较高,要修筑拦海堤坝,要长期招募大批人手,经常面临海寇、倭寇之流上岸袭扰,盐商又不可能投入巨资加强安保,加之台风、海浪的破坏作用,没几个晒盐场能长期经营下去,各种风险很高。
不如让灶户给他们煮盐,投资成本几乎为零不说,风险全部让灶户盐户承担,收购时则不断压低价格,疯狂剥削压榨,久而久之,收盐成本估计比晒盐法还低了,更没有必要建什么晒盐场了。
毕竟躺着赚钱不是更香么,何必费心费力?
只是没想到富可敌国的许家庄杀进来了,一出手就是万亩的晒盐场,以这种晒盐场的规模和效率,一天能产出多少的盐?
他们控制的灶户盐户,也跑了无数去海港城,导致海盐产量断崖式下跌。
若继续这么坐视下去……
砰!
萧家家主萧长万,一拍桌子道:“大明海禁乃是国策,许家庄擅自筑城,触犯国法,简直大逆不道!此事我们要禀明朝廷,立刻除此大逆!不过,如果许家庄愿意听从我们的告诫,取消海港城的建设,遣返所有灶户,再赔我们几百万两的损失,此事就此作罢,如果不听劝告,执意我行我素,朝廷天兵一到,只能是化为齑粉!”
“不错,许家庄擅自筑城,等同公然谋反,朝廷定然不容,覆灭就在眼前。”马上有商人附和。
“可是朝廷没钱,许家庄也没有公然造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朝廷很可能息事宁人,选择无视,除非有人愿意出钱,才会出动大军。”
“出钱就出钱!我们每家出银十万两,便是十个许家庄也能灭之!”某个盐商叫嚣道。
“我们跟许家庄也有诸多生意往来,灭了许家庄,断了海外奇货供应,我们损失不一定比卖盐少啊。”
听到这些偏激强硬的声音,罗家代表罗厚平坐不住了,不得不站起来道:“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岂可妄言刀兵?况且我等扬州盐商联合起来,岂会惧怕许家庄的小小动作,这样,先礼后兵,我们派几个代表去许家庄,跟他们谈判一二,若是不行,再用强硬之手段,一开始便打打杀杀乃下下之策。”
罗厚平这番话一出。
立时引来无数嘲讽,骂他“是不是怂了”、“骨头软了,害怕了”、“盐商之耻,羞与之为伍”之类的,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也有几位重量级盐商站台他的观点,也认为先找许家庄谈谈比较好。
因为扬州城内,跟许家庄有合作关系的商人太多了。
许家庄特产——海外奇货的经销代理商,就以扬州商人最多,至少占了三成以上,都通过销售许家庄的‘海外奇货’,赚了无数的银子,甚至不比经营食盐赚的少。
故而他们的立场都比较温和,主张谈判,不太愿意打打杀杀。
罗厚平其实不是许家庄的代理商,只是一直渴望获得代理的资格,此前几次运气不好,遭到了钱仁益的阻击,如果这次能趁机跟许家庄搞好关系,海外奇货的代理资格,说不定就能拿到了。
于是又经过一番激烈讨论后,对许家庄强硬之声,始终占据上风,不过在采取强硬手段前,他们也同意派出一个盐商代表团,去许家庄一趟,交涉一番,试试看用谈判是否能解决问题。
罗厚平全力争取,拿到了一个谈判代表的资格,不日就会出发。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