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中华地图贴在墙上,地图一边的张君励念一个地方,那边的蒋方震就在地图上涂上特定的色彩,梁启超看着这两个弟子,默默不语。

    “……通化县、安东县、恒仁县、辑安县、本溪县、凤城县,”张君励拿着国内发来的电报很是聚精会神,生怕念错了,“兴京本来是,可兴京是前清祖坟所在,所以杨竟成把它交给了顺义侯载涛管理。如此一共八县,为杨竟成之封地。

    岫岩县、盖平县、庄河县、复县、关东州,此一共五县,此为已逝虞含章之封地,由其长子虞和育继承;绥中县、兴城县、锦西县、义县、北镇县、盘山县,此一共六县,此为章太炎之封地;彰武县、新民县、黑山县、台安县、辽中县、法库县、康平县```m、铁岭县,此一共八县,为王季同之封地;营口县、海城县、辽阳县、沈阳省城,抚顺县,此一共四县一市,为徐华封之封地;

    昌图县、梨树县、辽源县、怀德县、双山县,此一共五县,为蔡元培之封地;开原县、西丰县、东丰县、西安县,海龙县、辉南县、柳河县,此为谢缵泰之封地;金川县、临江县、长白县、抚松县、安图县,此一共五县,为威廉雷奥之封地,由其孤女丽贝卡威廉继承。

    这就是开国八大国公的封地,基本全在辽东一省。其余郡公、郡侯、郡伯、县子、县男之类,则封在热河、吉林、黑龙江、外东北、西域诸地……,对了。黑瞎子岛也封给了杨竟成,他说他要去哪钓鱼。”

    张君励念到这里转头看向梁启超。感觉极为好笑,他说不清楚这是要脸还是不要脸。在以前,他是一直认为杨竟成是大公无私的,现在分封不说,居然为了钓鱼强占一个大岛,这个岛面积比法国的一个行省还大,真让人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

    “任公……”前护宪党二号人物汤化龙看着梁启超,对他不动声色感到诧异,“复兴会如此化公为私、吞占国财,真是恬不知耻!我等应该写文章大加批驳才是!”

    “前明宗室分封了没有?”梁启超当作没有听到汤化龙的言辞。只问了下一个问题。

    “只封了岷王的两个叔叔,都是府的级别,说是对俄、对日时有军功,一个分封在承德府、一个封在……,哦,已经是关内了,封在宣化府。”张君励仔细看了看电报答道。

    “老师,外面有一个自称是东京故友的人求见。”外面的学生入内通报道。

    “东京故友……”梁启超只是一震,但一会就了然了。旁边汤化龙不解他心思。当下琢磨道:“东京故友,这东京故友是谁啊?”

    “还能是谁,”梁启超有些不屑,“除了中华革命党的孙逸仙孙大炮还能有谁。”他说罢对着学生道:“不见!你出去就说我不在……”

    “哈哈……”外面传来孙汶的笑声。他显然是听到了梁启超‘不见’的吩咐,但却没有不满。“卓如啊,我们虽是政见不同。可相识数十载,也没有不见之理啊。”

    随着爽朗的笑声。孙汶擅自走进了自由报编辑部,循着声音。他看到梁启超便快步上来握手,那种热情顿时把梁启超原有的冷淡冲的一干二净。梁启超也是政客的性子,不见面还好,真见面也只得与孙汶握手,只是他的脸色依旧黯淡——他想起了蔡松坡。

    “早就听说卓如在巴黎另开一片天地,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这些全,可都是英才俊杰,真是让人羡慕啊!”孙汶抓住梁启超的手用力摇晃,目光却打量着汤化龙、张君励、蒋方震、刘崇杰等人,而后见到墙上标识过的地图,他才放下梁启超的手,狠狠的道:“杨竟成不但**,今日却化身为国贼,窃取封地,是可忍孰不可忍!卓如,我们两党一定要团结起来……”

    孙汶打量着梁启超身边的人,梁启超也打量孙汶身后的随从。最靓丽的是一个女子,此应该是孙汶的新夫人,而后则是大名鼎鼎的陈其美,再有几个他就不认识了,他只见那些人腰间都是鼓鼓,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借着孙汶的话头,不想与孙汶深交,更不想与其团结的梁启超当即打断道:“逸仙,我们团结是为了什么?推翻大中华国政府,杀了杨竟成吗?”

    “完全正确!”孙汶目光里闪过一丝凌厉,“现在这个国家已经完全变作杨竟成等人的私产,他们**、奴役的还不够,还实行分封!这是落后!是历史的倒退!是万恶不赦!!这个国家已经演变成了复兴会的鱼肉,他们平时在锅里吃的不过瘾,现在还堂而皇之的将国土切到自己碗里,好使子子孙孙万世享用不绝。我们一定要推翻这样的政府!我们一定要诛杀杨竟成!……”

    “咳咳…咳咳咳……”孙汶说着说着就厉吼起来,自由报社仿佛是他的讲演现场,只不过他终究是老了。开春后听到中华稽疑院真的批准了分封议案,他便跑到欧洲来寻找支持,鞍马劳顿难免疲惫,春夏之交的巴黎又乍寒乍暖,他感冒了。

    在女子的拍抚下,孙汶喝了一口茶才缓过气来,梁启超在他讲演时一直不惊不怒,不动声色。此时见他不再咳嗽,方才冷笑道:“假设逸仙把现任政府推翻了,那接下来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孙汶不再像刚才那般激动,但手上的青筋还是暴起,他道:“以后就不再叫什么大中华国了,而应该叫中华民国,此为民国,乃四万万……”

    “已经不是四万万了,按照户部的统计,中华人口已超过五万万。”梁启超不礼貌的打断道。

    “好。那就五万万!”孙汶知道梁启超还在排斥自己,但为了说服他。他不得不抢忍着。“国家乃五万万民众之国,不再有什么特权。有什么贵族,每个国民都是平等的、自由的、民主的……”

    “哈哈哈哈……”好笑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梁启超忽然间就大笑不止,这不是唱戏一般的假笑,而是真正的笑,以至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这般狂笑,孙汶原本的热情好笑被当头浇了一盆雪水,脸色变得发青。好在他万里迢迢上门求见本是客,主人虽然失礼。他依旧只能忍着,待梁启超大笑完,他才问道:“卓如为何发笑?”

    “我为何发笑?”梁启超缓缓摇头,而后一声长叹,他道:“我笑逸仙执迷不悟,毕生追求民主,却囫囵吞枣,只在大英图书馆看了几本歪书,而后随意拼凑。就以为自己找到了民主真谛,其实呢?和我之前一样,根本就不在民主自由是什么!”

    梁启超的批评让孙汶很是难堪,一直坐在丈夫身边不语的宋庆铃再也忍不住道:“那请问卓如先生。何谓民主真谛,您之前优错在哪里?难道民主不正是民有、民治、民享吗?”

    “呵呵……”看了这个女人一眼,梁启超道:“那请问孙夫人。如何才能民有?才能民治?才能民享?”

    女人的政治确实不如男人,听梁启超反问。宋庆铃道:“当然是制定人人认可的宪法,而后严格按照宪法施行。如此才能实行民有、民治、民享。”

    “那现在大中华国的宪法哪里存在不妥?他虽不如美国的普选制,可却比欧洲诸国的选民限制宽泛多了。一部挑不出毛病的宪法,为何却被逸仙和贵党斥之位**?”梁启超再问道,在孙汶想回答的时候,他又接着问道:“再有那苏维埃俄国,那李宁也说俄国是民主的,只要是劳动者皆可投票、皆可参选,可结果却是**裸的独裁,这又作何解释?”

    孙汶了解中国,所以对前一个问题可以反驳,但对后一个问题他却无法回答——没人说苏俄不**独裁,特别是沪上电影公司拍了一部咯琅施塔得水兵起义的电影。那电影公司不知如何找到几个起义的幸存者,以这几个人的回忆讲诉从二月革命到水兵起义这几年俄国发生的革命故事。电影将各色人物刻画的栩栩如生,苏俄的残暴**也震撼世人,其一经推出就饱受各国追捧,在极短的时间便席卷全世界,影响之大以致苏俄政府频频发出外交照会抗议。

    孙汶语塞,还是女人答道:“这是此两国国民缺少民主素质所致,如果是在美国,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所以忠山先生的三民主义要求训政,不训政,选举只是独裁者操纵的工具,再好的宪法也无济于事,中华和俄国便是例子。”

    没想到女人如此伶牙俐齿,梁启超重新打量她之后再道:“那请问,为何美国不需训政?又问英国之民主宪政是如何来的?”

    “美国不需训政是因为那里是新大陆,从五月花号抵达开始,旧大陆的一切**都被前人杜绝于新大陆之外,所以才有美国今日之民主。”前一个问题实在是太好回答了,可回答后面那个问题时,宋庆铃却说不下去,因为再答下去便等于间接认同了梁启超的观点——丈夫毕生追求民主却终究不知道民主是什么。

    “卓如先生,不管历史如何,杨竟成集团私下分封,这就是历史的倒退,就是中饱私囊!这种行为不但说不上民主,更人为的制造不平等。须知人人生而平等,**政府必须推翻!”宋庆铃不再理论,而是说起了革命话语。

    “逸仙请回吧,我们终究是不同路。”既然孙汶的女人知道了自己的意思,梁启超便不想谈了,他端起茶盏,很是客气的说了一句。

    “卓如当真执迷不悟么?”孙汶历史不好,可梁启超的拒绝之意他却是非常明白的。

    “逸仙,不是我执迷不悟,执迷不悟的恰恰是你自己。杨竟成之前可以说是**独裁的,可从稽疑院通过分封议案那一刻起,他便是民主的了。中华自由民主之路便由此开启。你革命数十年,而今却一无所获。功利之心让你不得不革命再革命,你真是为了民主共和么?我看不是。你仅仅是为了自己成为华盛顿罢了……”

    “放屁!!”梁启超话还没有说完,孙汶就一拳捶在桌子上大骂。他还想说的时候,旁边宋庆铃却把他按住了。

    梁启超对此却无丝毫恐惧。他笑道:“逸仙,你我既然理想各不相同,那何不单纯的做朋友呢?何必苦求一定要是革命同志?莫不是我不答应,你今天就要我血流五步,横死巴黎?”

    在宋庆铃的安慰下,孙汶粗重的呼吸最终安定下来,他听梁启超这般说。又道,“即便是朋友,那也要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支持你革命的就是你的朋友,不支持你的,哪怕是不反对你,也是你的敌人?这是不是太过……”梁启超再喝了一口茶,而后笑问。

    “当然必须如此!”孙汶用力道,手又砸在桌子上,只是在尽力克制。“卓如,你要知道民主共和是历史大潮,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哈哈……”梁启超又是笑。“逸仙此说让我想起电影里布尔什维克的口号:一切权力归苏维埃。不是革命党就是反革命,非红即白,不得不选。也许这在逸仙看来这般是天经地义。可在我看来……,我想还不如去投奔杨竟成。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赞成我杨竟成就是朋友,不赞成我杨竟成的就是敌人。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哐当……’一声,桌子上的杯子全被孙汶拂到了地上,旁边陈其美带着的那几个人不知何时亮出了短枪,孙汶怒视着梁启超道:“那我就再问你一句,卓如是我们孙汶的朋友,还是我孙汶的敌人?”

    一直听说革命党杀人如麻,可这还是第一次见他们把枪亮出来,汤化龙、张君励、蒋方震等人都是大惊,可梁启超却临危不惧,他挥手将他们这几个人拦住,而后看着孙汶笑道:“你有革命的自由,我也有不革命的自由。要杀便杀吧,何必废话!”

    “你!”孙汶面色再次难看起来,旁边的陈其美却道:“先生,不革命即为反革命!”

    “英士!”宋庆铃回头怒视陈其美,而后她的手抚在孙汶的手上,道:“先生,人各有志,无须强求。我们还是走吧。”

    郑重的看了梁启超半响,猛虎般作势欲扑的孙汶终究还是泄了气势,他站起身苍凉的道:“革命就是坏在大家不团结上。有卓如这样的人,民主共和永远不会实现。”

    虽然装作大义凛然,可梁启超背上全是汗,他此时不敢再刺激孙汶,也不愿出言讨饶缓和气氛,只呆呆的看着孙汶话说完恨恨而去。待报馆的人说他们走远了,他才挥退众生,抽空了一般瘫在椅子上,仿佛一条脱了水的鱼拼命的喘气。

    没走的汤化龙也一个劲的擦汗,他道:“任公,既然被革命党盯上了,那咱们就应该赶快换一个地方,实在不行我们就回国,反正杨竟成也不曾通缉我们……”

    “放屁!”梁启超吐了几口气却听汤化龙如此无脑,当即口吐脏话。“不要说以前护宪党地主捐献的钱财,就是这自由报,不在巴黎办国内还有谁会看?巴黎,自由之都!”

    “可要是他们再来呢?”汤化龙也是吓傻了,护宪党的钱财都是当初地主们捐献的,真要回国可就要被地主们讨要,那这笔帐怎么也是算不清的。

    “再来……”梁启超也担心孙汶再来,特别是陈其美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道,“看看大使馆旁边有没有空屋子……”

    “大使馆?”汤化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后才道:“你是说中华驻法国大使馆?”

    “当然是中华驻法国大使馆,你以为是哪个大使馆?”梁启超没好气的道。

    “那我马上去办。”汤化龙道,可他出了门却又转了回来,见梁启超疑惑的看着自己,他尴尬好一会才道,“任公刚才大讲民主真谛,可惜那孙逸仙却听不见去。不过任公的思想确实太过深奥了,我也没听懂。我想请问任公:为何说那杨竟成之前是**独裁的。分封议案通过之后却是民主的,那中华自由民主之路为何说由此开启?”

    汤化龙两腿打颤的样子明显就是担心出去会遇见陈其美等人。所以才转了回来——他这般做是对的,历史上他正是被中华革命党暗杀于美国。更好笑的是暗杀之后革命党把屎盆子反扣在别人头上,说这是**的袁世凯派人所为。

    不管前世后世,不过什么身份,公知嘴炮党的本质犹未改变。汤化龙不敢出门,同样不敢出门的梁启超也不说破,他见汤化龙请教自己,顿时又找回了不少自信,身子也重新坐直。在嘱咐学生们换了盏茶后,他才气定神闲的道:“济武啊。很多事情都要反过来看。比如之前的土改,我们当时完全将希望寄托于廷尉府和大理寺,但结果却告诉我们,法律在枪杆子面前毫无作用。可现在呢,关外分封给了复兴会功勋集团,你说要事哪天国民党宋遁初上台,他假设也要土改,你说结果会如何?”

    “宋遁初也土改?”汤化龙顺着梁启超的思路一想,当即道:“按照那分封议案。封地可是有私军的,像以前杨竟成那种做法肯定不行。这土改议案先不说能不能通过,即便是通过了也没办法施行,因为一旦实行就很可能发生内战!”

    “对啊。这就是民主!”梁启超看着犹自不解的汤化龙微笑,又再说了一次:“这也正是自由!”

    “可这是内战啊,这怎么能是民主自由?任公。这怎么……”梁启超的思想实在是太过跳跃,汤化龙根本就跟不上。

    “济武啊……”梁启超品着茶、摇着头。他不为汤化龙不解而苦恼,反而因此深感优越。他再笑道:“在先秦之前,国人,最少士、大夫、贵族是有自由的,可在废分封立郡县之后,包括皇族在内都是没有自由的。在华夏,汉朝初年是最后的自由时光,待汉朝的功臣和宗室被屠戮而尽、先秦残留的豪强被彻底斩草除根后,华夏便真正成了**之国。

    两千年秦政,除了乱世有自由,其他的时候毫无自由可言,哪怕是皇亲国戚,也处于绝对的**之下。试想,皇帝的亲戚都没有自由、开国的功臣都没有自由,你平民百姓还有何自由可言?分封之下,各封国独自为政,你在杨竟成封地上不敢骂的人,跑到章太炎的封地上就可以大骂特骂;你在蔡元培封地上不能做的事情,跑到谢缵泰那里说不定就能做了。分封就好像把一块大石板砸成无数块残次不齐的小石板。济武你说,是大石板下面容易长草,还是碎石板下面容易长草?”

    “当然是碎石头下面容易长草……”汤化龙感觉自己被绕晕了,“可是……,可是……”

    他几次可是却怎么也可是不出来,梁启超再道:“大石板下面,天地一片昏暗,谁也不会和谁竞争,可碎成小石板,那彼此间便是竞争关系,竞争的本质是什么?无非是经济之竞争,科技之竞争,军事之竞争?

    德国人麦克思韦伯说资本主义只来源于新教伦理,是因为新教革新才产生了资本主义制度、才有西洋的今天。他这是不知道中华**之苦。前清的那些商贩,哪个不是满人养的猪?猪养来是干什么的,还不是为了宰杀?商人们连性命都不得保全,他还能发展资本主义不成?

    我国的商人自古便怕钱多,担心自己被皇上惦记、担心自己被王公大臣们惦记,就是县令发难他也讨不到好。可欧洲的商人不但不担心自己的财产,更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他们居然还可以对国王放贷,你能想象这种场景么?这在华夏是只在春秋战国才能有的事情。

    为何如此?细究起来原因就只有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那就是皇权在春秋战国、在西欧大陆有制衡它的力量。皇帝要宰杀商人,内战吧!皇帝要盘剥贵族,内战吧!皇帝要实行土改,内战吧!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枪杆子里同样出民主。

    那影响英国宪政至深的克伦威尔,不正是率领铁骑军把王党军队彻底打垮,更处死了国王查理一世?这边打垮了**君主,可事情却没完,克伦威尔反手将助他打垮王党的民众杀个精光,那些个平等派、掘地派全部镇压,毫不留情。如此这般,英国宪政才算真正铸成。”

    说到这里梁启超看了一眼正凝神细听的汤化龙,深吸一口气再道:“一开始大家都说杨竟成是中华的华盛顿,可第三次连任,大家终于知道他不是什么华盛顿,而是拿破仑。可分封议案一出,我算是知道了,他既不是华盛顿,也不是拿破仑,他是中华的克伦威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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