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是看明白了,  今后要是想求徐海州办事儿,不把乔家老两口伺候好了,哪有谈判的筹码,  孰轻孰重两口子心里都有数。

    牛巧丽忍着心中不快,  谄笑着:“行嘞行嘞,  没问题,  我这不是觉得路远怕咱妈辛苦嘛,啥事都亲力亲为说实话我也累,  那就给咱妈,正好我也歇歇。”

    说完就从兜里掏了一叠毛票,  交给吕秀华:“妈,  这是咱家这个月剩下的钱,都给您了。”

    把钱交给吕秀华,  简直比剜了她的心口肉还疼!

    吕秀华赶紧接过,  手都是颤抖的。

    可牛巧丽不是傻的,自然听出了徐海州的画外音,  虽然觉得两个老东西没必要投入太多钱和粮食,可徐海州这样本事通天的人,她往后肯定得求人家办事儿吧?

    求人办事就得拿出态度,  就得完成人家交代的“任务”。

    最后没忘记提醒他最重要的一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海州,  咱两家多多走动啊,别生疏了!”

    徐海州笑笑不说话。

    热脸贴冷屁股,牛巧丽心里挺不是滋味,  不过想想徐海州的人脉……哎呀,  人家那么牛气,  高傲点也合理不是?

    得,  以后得把两个老东西当成祖宗伺候咯!

    饭后牛巧丽主动揽了洗碗的活儿,乔露拉了徐海州到一边。

    “哎,要她真带着亲戚朋友来城里找咱咋办?”

    徐海州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放心,不会让她占到便宜。”

    有这句话,乔露就放心了,朝他竖起大拇指:“那就靠你了。”

    一家三口临行前,吕秀华两眼泛红,哭得止不住泪。

    想到两个女儿为自己做的一切,心就如钝刀一样割着,又慢又痛……

    “到城里了好好跟海州过日子,好好把我乖孙带大,妈这辈子没什么愿望,你和你二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妈就知足了。”

    “还有。”吕秀华抹泪道:“回去见到你二姐,记得跟她说,爹娘一直都在意她,让她别……别多想……”

    乔露心情复杂地应下:“好,我会的。”

    关于二姐和父母之间的矛盾,原身可以说从小看到大,父母长兄的偏心,让乔燕憎恨乔家的每一个人,乔露虽然是例外,却也不是没有被她讨厌过,但最恨的,是父母。

    乔燕考大学也是为了在父母面前证明自己,证明他们的眼光有多差。

    疼爱的大儿子小学毕业,一辈子只能是面朝黄土的农村汉;最疼爱的小女儿,也总在作死的路上挣扎。

    只有她,她才是最有出息最懂事的一个,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偏偏她是最被人忽视一个……她怎么能甘心,怎么能……

    向来沉默寡言的乔跃富难得煽情,嗓音有些沙哑:“安心去吧,你妈有我照顾,安心跟海州过日子,别忧心家里的事……”

    “好,那你们俩保重,有什么难处随时来城里找我和二姐。”说罢看向姗姗来迟的牛巧丽:“嫂子,照顾好爹娘。”

    牛巧丽刚洗好碗走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热情地揽住吕秀华的肩膀:“哎!好嘞好嘞,你们尽管放心!爹娘我会照顾好的,放心地去吧!家里有嫂子和你哥在呢!”

    最重要的是,以后有好处一定要想着娘家人啊!

    乔露皮笑肉不笑,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一半。

    天边汇聚了最后一片黯淡的云彩,离别除了伤感,还有一丝令人向往的期待。

    尽管往事不堪回首,属于她和徐海州的未来将会是美好的。

    日薄西山,黄昏渐退,风吹来掀起衣摆,掠过皮肤有点冷。

    徐海州一手牵乔安,一手握住乔露冰凉的手,轻轻柔柔摩挲起来,似安慰,似温暖她。

    他们彻底道别过去。

    “乔露,我会给你幸福。”

    乔露破涕为笑,没好气地拍他一下:“好端端的干嘛突然煽情。”

    弄得人更想哭了。

    他却笑着说:“这是承诺。”

    也是誓言。

    乔露捏紧怀里的介绍信和户口本,转身离开。

    至此一别,两个人真真正正地成为了夫妻。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他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

    翌日,天气晴朗,碧空万里,民政局大门一开,两口子是第一个领到证的新人,之后紧赶慢赶把家搬了。

    徐海州住的院子以前其实不是大杂院,解放前是有钱人的大宅子,经历了一段特殊时期,大宅子被改造成了杂院,原本一户主人家,分给了八户人家,十几口人住。一般情况下一户一间,像刘姐那样的老土著就有两间,徐海州家也有两间  ,一间也就十二三平方的样子。

    院子地面铺着青石砖,因为年代久远以及各种因素,时常能踩到空砖,一到下雨天走路就得很小心,不然溅你一脚。

    徐海州借了辆三轮车帮老婆儿子搬家,三轮车骑行到院门口门口,邻居们热情地上来帮忙,一双双眼睛探照灯似的在母子俩脸上来回打转。

    “铁树真开花了?”  一点征兆也没有啊,睡了一觉起来就听说徐海州要结婚了,娶的还是个带娃的小寡妇!

    刘晓红得意地笑起来: “那可不,人家男同志都二十五了,这时候不开哪时候开?”

    “啧啧,真是乔燕那带孩子的妹子?”

    刘晓红:“可不是!”

    “嗬!一婚配二婚?海州那小子同意啦?”

    刘晓红斜睨她: “不同意那能结婚吗?瞧你说的,乔露多好一女同志啊,配海州怎么就不行了都什么年代了,没听广播里说吗,那新闻里都说要主张现在的年轻人自由恋爱,谁还讲究什么头婚二婚。”

    在这大院里,刘姐几乎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她辈分高,还是烈士家属,谁家有难她都伸手帮一把,很是受到邻居们的尊重。

    如果说乔露和徐海州不配,那不就是说刘姐这个媒人没当好吗!

    几个老姐妹当即附和她:“配啊怎么不配,郎才女貌,可不就是配嘛!”

    “没错哩!”那说错话的妇女也赶紧开口:“是这个理没错!”

    徐海州的家比刘姐家宽敞点,两居室,挺干净,收拾地井井有条。屋子有点旧,屋顶满是斑驳和裂纹,一根花纹电线吊着光秃秃的的灯泡悬在屋中央,功率小不怎么亮。

    进门的屋子是吃饭的地方,放着一套木桌木椅,加一个碗柜,家具都有些年头,虽然看不出什么木材,在这年代也算是不错的家当。

    正屋隔壁是卧室,靠院子一面的玻璃窗从内部糊了一层报纸,纸页已经发黄,从这能看出来徐海州隐私观念还挺强。

    窗下是床,不大不小,一米五的样子,床对面的墙角放了一个带镜子的对开门大立柜,镜子其实在衣柜门板里侧,不打开衣柜就看不见镜子。

    东西搬到一半,徐海州拎了两把椅子到乔露跟前:“坐会儿喝点水休息吧,我来。”

    除了乔露的行李还有一些早上从百货大楼和集市买到的东西,小到酱油瓶子大到梳妆台,东西不多但这么一趟搬下来身上都累出汗了。

    乔露停下来歇了口气,小家伙正捧着一只装腊梅的小花瓶跟在邻居们屁股后面哼哧哼哧往房间里走,步伐轻快,乐颠颠的。

    “花花,香。”

    “安安,过来歇会儿。”乔露招呼孩子,小家伙放下花瓶,钢炮一样冲进妈妈怀里。“妈妈,香~”

    乔露亲亲他冰凉的脸蛋,白嫩嫩的跟豆腐一样。

    “花花香还是我儿子香”

    乔安小朋友咬了咬下唇,朗声笑:“花花香,安安香。”

    今天搬家本来小家伙有点伤心的,可怜巴巴拽着乔燕的衣摆问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姨姨了,后来一听两家挨得近,立马雀跃起来,喜滋滋地坐上三轮车跟二姨告别。

    变脸之快让大人们笑得不停,乔露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家儿子还挺有喜剧天赋。

    看着母子俩互动,徐海州心底柔软地一塌糊涂。

    笑了一下,他扯开扣子把袖子挽起来散热,准备继续搬。

    乔露把人拉住:“你也歇会儿先别干了,给邻居们发喜糖吧。”

    “也行。”

    两人拎上刚买的喜糖,有话梅糖,花生糖和水果糖三种,混在一起,每个人抓一把,分到什么口味就全凭运气了。

    这会儿才七点,邻居们都在家里准备吃了早饭上班去,一见发喜糖了,兴高采烈拥簇着来到徐海州家寒暄,说着恭喜恭喜新婚快乐,顺便问起乔露的情况,夸赞乔安长得乖巧又惹人爱。

    小两口一一感谢过来,分到刘姐家的时候多抓了一把,最后来到刘姐婆婆跟前。

    “来,安安,抓把喜糖给冯奶奶。”

    小家伙超用力地抓了一把,捧着递到老人面前:“奶奶。”

    冯奶奶颤巍巍接过,笑容像菊瓣:“小孙孙真乖!”

    乔露也夸他:“宝贝真棒。”

    直接把孩子夸红了脸,鸵鸟似的把脑袋埋进妈妈颈窝里。

    乔露剥开糖纸:“来,奖励我们乖宝宝一颗花生糖,啊——张嘴。”

    小家伙乖乖张嘴一口含住,糖块甜又香,细又密的睫毛跟着他咀嚼的动作扑闪扑闪,软萌可爱的小团子谁见了不想捏一把呢。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收到了来自几个年轻女同志的惊呼。

    “你家孩子好乖!太漂亮了。”

    “皮肤真好啊,嫩嘟嘟的。”

    “我可以摸摸他吗?”

    夸得乔安小朋友脸涨成了红苹果。

    大杂院一共分为里院和外院两部分,外院面积大,有六户人家,里院也就是徐海州这里的院子面积稍小,有五户人家。

    对面是刘姐一家,隔壁分别是胡家,陈家和田家,乔露不怎么熟,看谁都脸盲,还得徐海州带着一个一个认识过来。

    田家大儿子田建中拿到喜糖后纳闷地问了一句:“你结婚了?”

    田建中是院子里老木匠田永奎的儿子,跟刘姐儿子同龄,不过没上学了,刘姐的儿子还在上高中,田建中初中毕了业就上红木厂当学徒工,干了两年今年刚转正,年轻又有铁晚饭,是大院里“炙手可热”的单身黄金汉。

    “嗯,这是我媳妇儿。”徐海州现在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向大家介绍乔露。

    田建中仔仔细细打量起乔露,听说是乔燕的妹妹,怪不得有点眼熟。只是姐妹俩相似度不怎么高,不仔细倒也瞧不出什么共同点,顶多也就眼睛都是大大的杏眼,但乔露明显漂亮很多。

    “你不是……”田建中差点脱口而出寡妇两个字,忙改口:“有孩子吗?”

    乔露笑笑:“嗯。”

    他妈谢霞见儿子要把气氛弄尴尬,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这孩子,瞎问什么,男人死了就不能再嫁”

    那边陈婶儿家的二女儿陈四美捧着喜糖问:“田姨,谁男人死了,为啥不让问啊?”

    “……”

    她妈张红燕没好气地横她一眼:“啧,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家家的问什么问”

    陈四美无语地撇撇嘴:“……我才不是小孩子。”

    邻居们打着哈哈岔开话题。

    “你们仨看起来就是一家三口一点没差!孩子才两三岁吧?根本不记事,养大了以后肯定拿你当亲爸!”

    “之前我还纳闷海州咋找了个带孩子的女同志,现在看来其实也不差,过日子嘛,合适就好,多一个孩子少一个孩子又有什么呢。”

    “是呀,你看两口子多般配。”

    大杂院的婶子们很会说话,无形中就把一家三口夸了个遍,气氛越来越热络,就连乔露也渐渐放开,畅快热聊。

    大家告诉乔露以后有什么事就找邻居,有需要都会帮忙。

    乔露笑着应道,寒暄完跟着徐海州进屋收拾行李,顺便大扫除。

    乔露正在卧室铺床,徐海州忽然递过来一叠钱。

    她愣住,第一时间不是接,而是疑惑:“这是……”

    “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这些是票。”说完,另一只手还有东西:“这是存折,里面有一千七。”

    “这么多?”乔露数了数,现金一共两百零五十六元八块五角七分,加上一张一千七的存折,再加上零零碎碎的各种票券,怪不得他说两百块钱的彩礼在承受范围内,感情存款上千呢!

    这年代普通家庭存款普遍在百元上下,条件好的也很少超过一千元,五百就算小富裕,徐海州竟然有一千七!

    当初刘姐还说徐海州条件不好,这条件哪里不好啊,她才是真的不好,带个小拖油瓶,浑身上下一分钱没有,嫁给徐海州属实“高攀”了!

    接收到乔露眼里的惊愕,徐海州唇角一勾,把钱和存折塞进她的手心,摁住手指捏拢。

    “以前上班攒了点,后来摆摊又挣了点,一个人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积少成多。”即使每个月给老家父母寄点钱,也能剩不少。

    八十年代初,两分钱能买一斤小白菜,五分钱能买一斤番茄,兜里随时能摸出一张大团结的人妥妥是“土豪”,那时候人们兜里揣的都是分分角角的毛票,一两块算大钞票,一张大团结的地位足以对比三十年后的三四百元甚至更多。

    就说乔露她那在农村的父母,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就挣个□□十呢!

    乔露内心感慨万千:“为什么给我这些?”

    徐海州笑了一下,十分正经地道:“你现在不是我媳妇儿吗,老婆管钱天经地义。”

    噗嗤——

    乔露笑得眼泪哗啦:“谁跟你说的这话?”

    徐海州孩子一样憨憨地挠了挠发顶:“忘记谁说的了,就觉得是这样。”

    对上乔露揶揄的视线,他的嗓音略显局促:“以后我会努力赚更多,让你们母子俩过上吃喝不愁的日子。”

    他说的是你们母子俩,而不是“你”。

    各种小细节总能轻易把乔露感动,心里暖烘烘的。

    “你现在的存款已经够我们一家人吃喝不愁啦。”

    “还不够。”徐海州笑着摇头:“现在票不好弄,至少要到钱票都自由的时候。”

    “那不就成富豪啦?”乔露戏谑道。

    想了想,徐海州觉得有道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虽然现在还只是摆摊阶段,但人总要有理想嘛,不怕夸张。

    存折乔露收起来了,现金没全要,留了一百,剩下的还给他:“男人在外面做生意,身上还是得留点钱。”

    似乎觉得有理,徐海州这回倒是没拒绝。

    “对了。”不等乔露再说什么,徐海州忽然牵着乔露来到堂屋,掀开一张小桌上的布,里面赫然立着一只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

    “新买了台缝纫机,会用吗?”

    “缝纫机!?”乔露激动地叫出来,对于一个服装设计师来说,缝纫机就是命啊!

    按捺住雀跃的心情摸了摸机身,通体被擦得反光,光滑的触感好摸地很,对于用惯了电动缝纫机的乔露来说,蝴蝶牌几乎是是老古董一样的存在,因为这种款式早在四十年后就淘汰了。

    “会!”

    她二姐就一直想买台缝纫机,缝纫机票都准备好了,无奈家里太挤没地方放,还想着等房子什么时候分下来再买,在此之前,乔燕如果想做衣服就可以来大杂院啦!

    看见乔露欣喜的神色,徐海州也开心:“我打听过了,这年头结婚三转一响是标配,现在家里只有缝纫机和自行车,过段时间我想办法弄点票,再买台收音机,手表也给你买一只。”

    语毕,心中的感动喷薄而出,两人虽然是闪婚,这男人却让她感受到了老夫老妻才有的信任。

    乔露含笑冲他勾了勾手指,男人很识趣,微微弯腰下来,他以为她要跟自己说什么悄悄话,孰料后颈一热,侧脸忽然贴上一道柔软的触感。

    一股馨香钻入鼻腔,有别于曾经闻到过的所有味道,那么令人迷醉,恍惚。

    隔着朦胧的视线,徐海州能看到乔露圆润的鼻尖,在那上面,是一双美丽又极具温柔的眼睛。

    此时此刻,女人眼底浓烈燃烧的爱意几乎让他激动到窒息。

    她在亲他……

    还没来得及回味,乔露扭头抱儿子去了。

    “安安,快看爸爸给我们买的缝纫机,我们以后可以自己做新衣服了!有爸爸真好呀,是不是?”

    小家伙眨着大眼睛打量眼前的男人,望着陌生的房间,他忽然觉得有点害羞,一咕噜就躲进了妈妈怀里,贴着乔露的耳朵说悄悄话。

    “妈妈,叔叔变成爸爸了吗?”

    乔露亲他,瞥一眼愣神的徐海州:“是啊,你想好了现在要叫他爸爸了吗?”

    小家伙羞赧地抿起小嘴巴,长睫毛盖在眼睑上,一颤一颤的。

    “妈妈……”

    “嗯”

    孩子猝不及防来了一句:“我可以吃糕糕吗?”

    乔露噗嗤笑出来。

    这孩子,想不出答案的时候转移话题倒是擅长得很。

    揉了揉脸,徐海州回卧室给孩子拿油酥糕,是买喜糖的时候买的,油纸没揭开就已经能闻到糕点被油炸过后的香味儿。

    乔露接过,喂到乔安嘴边:“吃吧吃吧,吃成个小猪儿以后只有徐叔叔抱得动你了。”

    小家伙兴奋极了,可他拿到糕点后的第一反应是先递到乔露嘴边。

    澄澈的瞳孔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眸中盛满期盼的水雾。

    乔露心尖儿一软,嘬他脸蛋:“没白疼你。”

    乔露一口咬了三分之一,乔安小朋友看着妈妈咬出来的牙印,踟蹰半晌,向徐海州递了过去。

    “你吃。”

    一块糕点分给了妈妈还要分给徐海州,最后自己还能剩多少呢?

    这孩子还挺大方。

    乔露很意外,徐海州更是,心里饱胀胀,暖呼呼的,这比收获金银财宝还要来得令人高兴!

    眸中的温柔化成了水:“我不吃,安安吃。”

    小家伙歪过脑袋认真观察了一会儿徐海州的脸色,确定了他真的不吃才喂到自己嘴里。

    就着刚才妈妈咬过的缺口啃起来,吃完连手指头也被他含在嘴里吮吸七八道,最后舔一舔手指,满足了。

    乔露又递过去一块:“还吃吗?”

    小舌头舔舔嘴巴晃脑袋:“不吃了。”

    “真不吃?”这可不是小吃货的作风啊,不会把她刚才那句话当真了吧。

    乔安小朋友真的害怕长胖后妈妈就抱不动自己,愣是不要再吃第二块,尽管眼珠子都快落在油酥糕上,也把小嘴巴闭地紧紧的。

    见乔露非要喂给他,小家伙拍了拍肚皮:“饱~。”

    “是吗,让妈妈摸摸。”乔露把手从下摆溜进去摸到小家伙的肚皮,摸了一手的肋骨。

    手指微微有点凉,冻得他瑟缩了一下。

    “饱~”乔安被乔露的手摸得发痒,咬住下唇要向后仰头。

    “嗯……我看还不够饱。”说罢将糕点喂到他嘴边:“吃吗?”

    乔安:“不……”

    嘴巴一张,投食成功!

    乔安:这是自动投上门来的!不是他自己要吃的!所以不可以长肉肉的!

    ……

    一家三口早上只干了一件事,打扫卫生收拾家务,夫妻俩分工明确,徐海州负责扫地拖地擦桌擦玻璃,乔露负责整理行李衣物重新布置房间。

    乔安就是个跟小屁虫,乔露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看妈妈往墙上贴旧报纸,也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小手儿啪嗒一拍,浆糊牢牢把报纸抓在了墙上,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一通干下来小脸热得红扑扑,乔露给他倒了杯水,小家伙特别客气地说谢谢妈妈。

    乔露直乐:“我儿子真有礼貌。”

    乔露很会布置,在设计方面她有自己的想法,整个卧室大变样,中途还拉着徐海州上百货大楼挑了块遮光性强的碎花布做窗帘。

    还得是徐海州不缺钱,要是换了别家男人指不定怎么嫌她浪费呢,这年头谁家专门买新布做窗帘,报纸一糊就完事。

    回家路上经过花鸟市场进去逛了逛,乔露选了三盆绿植,不贵,一盆四毛,放在家里添点绿色气息,要不然太沉闷了。

    另外给乔安买了两条小金鱼,这年代的观赏性小金鱼都是养在搪瓷盆里,养殖环境十分简陋,一条小鱼八分钱,很便宜,干脆一口气买两条让小金鱼也有个伴儿。

    乔安一听这小金鱼是给他买的,激动地一蹦三尺高,眼里写满不可置信。

    “妈妈,这真的是我的吗?我一个人的吗?”

    鱼鱼好漂亮!他从来没有见过红色的鱼。鱼鱼还很小,超级小!比他的手还小,它的尾巴很漂亮,像羽毛一样软,眼睛圆溜溜的,鼓鼓的,肚子也鼓鼓的,游来游去吐泡泡,好有趣!

    他真的好喜欢妈妈给他买的小鱼!

    乔露揉揉儿子的脑袋:“对,你能照顾好它吗?”

    小家伙眼神极为认真,立马坚定地点头:“嗯!妈妈,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乔露眼睛一弯:“妈妈相信你。”

    徐海州也笑:“我也相信你。”

    乔安从来都是被妈妈照顾,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轮到他照顾更弱小的小生命,一瞬间使命感爆棚,捧着搪瓷小盆小心翼翼坐上三轮车,谨慎的模样仿佛捧着一颗易碎的鸟蛋。

    夫妻俩一直忙到中午,累得棉袄都脱掉了,看着焕然一新的家,两个人都很激动  ,连带着劳动半天的辛苦都消散不少。

    乔露只穿了件线衫,头发挽在脑后准备做午饭了。

    徐海州视线瞥过来时,入眼就是自家娇妻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胸口一热,慌忙别开目光。

    ……

    紫苑街的大杂院一个能分出十几户来,刚开始可能还够住,但时候长了,结婚生孩子了,面积逐渐不够用,于是有人就着自己那十几平在旁边搭建一个小棚子,慢慢地蚕吞扩建,最后院子的公共空间越来越小。

    徐海州的房间门口也搭了个小棚子,用来当厨房,比正规房子要矮,只有不到两米高,不过只是拿来当小厨房,能遮风挡雨就不错了。

    中午准备简单做一餐,包菜玉米饼加一道清炒蓬蒿,菜都是早上顺路就买好的,徐海州负责给打下手。

    把包菜切成丝放入玉米糊搅拌均匀,厨房里有猪油,舀一块放锅里加热融化,等猪油化开后慢慢把玉米糊倒进去,底下一层煎至金黄再翻个面继续煎。

    煤气罐的火不怎么大,比她在现代家里用天然气做得慢。

    大概十分钟,就能闻到玉米饼子煎熟的味道,包菜的清香味已完全融入玉米饼中,两面金黄焦脆,撒上辣椒粉和细盐巴粒,甚好闻。

    乔安鼻子灵的很,几乎是煎熟的同一时间,哒哒哒的跟只雀儿似的从屋里跑出来:“妈妈!香!”

    他趴在厨房门槛边,眼睛都不带眨的盯紧铁锅。

    乔露捞起一只盛入碗里:“等会儿吃进嘴里更香。”

    饼子煎好,乔露又从泡菜坛子里抓了两根酸萝卜条,切成丁放锅里爆炒一顿,吃起来比生的更香,就是有点费油,一般人家轻易不舍得这么做。

    徐海州看着,忽然骑上自行车出了院子,没过几分钟又回来了,手上拎着一只油纸袋。

    乔露边炒着菜边看他:“买了什么东西呢?”

    徐海州笑着晃晃手里的油纸袋:“光是菜没营养,加点肉。”

    乔露眼睛发亮:“哇,跟着你有肉吃啊。”

    徐海州嘴角勾了勾:“钱挣来就是给人用的,别舍不得花。”

    乔露有被感动到。

    这年头谁家过日子都得精打细算,徐海州当然也如此,但娶了乔露以后,怎么也舍不得亏待了她。

    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他喜欢她就是想对她好,拼命想对她好。

    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当然了,爱屋及乌,他也要对乔安好,这个沉默寡言,有点害羞,有点口不对心但又很乖巧善良的孩子。

    “你对我太好了,我都有点不敢乱花你的钱。”毕竟新媳妇,怎么着也得表现出一点“会过日子”的样子吧?

    徐海州不嫌弃她带孩子也不嫌弃她身无分文,结婚第一天就把存款全给了她,他对她太好了,总让她有种飘飘然做梦一样的感觉,这种踩在云端的悬浮感,不得不让乔露警惕。

    穿越前她见过太多表里不一的男人……

    “都是一家人了,什么你的钱我的钱,夫妻本就同心。”他对她掏出真心,她用手小心翼翼捧着呵护着,徐海州心下简直比吃了蜜糖还要甜:“想买什么买就是,你们花钱就是我挣钱的动力。”

    天,这男人真的好会!

    夫妻的本质就是相互扶持,相互理解,乔露承认,这一刻她狠狠心动了!

    ……

    乔露把煎好的饼子和酸萝卜丁端进里屋,徐海州也将卤肉的油纸揭开,香味儿浸透整个房间,母子俩不约而同吞了吞口水。

    这日子过得,好久都没正经吃一顿肉了。

    在老家的那顿腊肉不算,那肉齁咸,尝不出猪肉真正的鲜美。

    午间,香喷喷的玉米饼子配卤肉和爽口开胃的萝卜丁,一家三口吃得饱饱的,幸福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对了,过两天办喜宴就去上次我们俩相亲的国营饭店吧,我这边亲戚不多,就我父母兄弟姐妹还有几个要好的亲戚朋友,大概十一二个,你那边来多少人?”乔露给儿子夹了块卤肉,问道。

    徐海州想了想:“我亲人都在北方,来不了几个朋友。”

    乔露点头:“那咱们两桌能凑齐吧?”

    徐海州心里估算了一下:“应该能。”

    “行,那下午咱俩翻翻日历,尽快……”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过几秒,一道熟悉的男音响起,嚎地跟杀猪叫似的,粗噶难听。左邻右舍这会儿都在家里吃饭呢听到动静一个个端着饭碗出来看戏。

    “乔露!踹了我又攀上哪个王八蛋了?”

    噗——对不起,乔露是真没忍住。

    原来没文化真的会骂人都骂不来,这不是在骂自己吗?

    正好吃得差不多了,乔露碗筷一放,起身道:“王斌,你来干什么?”

    王斌气势汹汹而来,横眉竖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来捉奸的。

    进屋后看见一家三口在吃饭,最后视线落在徐海州脸上,恶狠狠的目光仿佛要把他身上戳出个洞才肯罢休。

    “也不怎么样嘛,听说是个摆地摊的?”嘴里发出不屑的嗤笑:“你眼光可真差。”

    “王斌,大白天的抽什么疯发什么混呢,去去去,赶紧回家!”对门刘姐放下碗筷赶忙过来逮人。

    本来之前把王斌介绍给乔露很让刘晓红抱歉,现在人家都结婚了王斌还来闹事,她气得真想替他爹妈扇他一巴掌。

    王斌不耐烦地甩开刘晓红的禁锢,走进了屋。

    “你就住这地儿?”环顾四周,王斌眼底只有不屑:“个破屋。”

    他忘了他也是在这样的“破屋”长大的,现在攀上了郑厂长这个姐夫,看谁都不是鼻子不是脸。

    乔露没好气地横他:“不怎么样也不关你的事,我跟你早就没关系了,别来我家找事儿。”

    “嗤——”

    乔露发起火来,这张脸还是漂亮地无懈可击,可她本来该成为他的老婆。

    王斌越看心里越不甘,向前迈了两步,乔安收到惊吓缩进妈妈怀里。

    “出去。”乔露抱住儿子,不悦地瞪他。

    王斌不为所动,依旧朝母子俩走来,徐海州眸色一暗,挡在了乔露面前。

    “滚。”

    “滚你妈!老子不滚!”乔露的态度惹恼了王斌,他发狠地瞪着两人,眼珠子几欲爆裂而出:“乔露,当初老子对你多好?给你安排工作,给你送了多少好东西,结果你他妈说踹就踹,老子一句答应的话也没说!你凭什么跟他结婚了!”

    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他对她那么好,凭什么说踹就踹了!

    “徐海州是吧?”说罢狠狠看向面前的男人,指着他:“这小娘们儿能踹我以后肯定也会踹你,她就是个白眼狼,老子劝你……”

    不等他说完,徐海州眸色一凛冽,攥住王斌乱舞的手一把给他扔到院外:“滚。”

    这一茬来得太过突然,王斌毫无防备,他没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他妈的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王斌站直了身体跟他对峙,可对上男人深潭似的黑眸,居然觉得挺憷。

    可他面子上不能落下风,龇牙咧嘴非要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徐海州周身的气息彻底压了下来,声若寒潭:“那就试试。”

    这句话无疑在挑衅王斌,自从他姐嫁给缫丝厂厂长以后,整个紫苑街就没人敢惹他,这个叫徐海州的小子今儿个是碰上硬茬儿了,不好好收拾收拾他,还以为他王斌……

    “啊!啊!”

    王斌的四肢骤然扭曲,手刚一抬起来就被徐海州轻松握住,跃起的动作也戛然而止,便听到一声如麻袋落地般的闷响,他被徐海州连推带砸地扔进了院子,比拎小鸡仔还轻松。

    先前还围聚在徐家门口的邻居们一哄而散,直到王斌落了地,又全捧着碗围了过来看好戏。

    这个混小子,多的是人看他不顺眼,早该有人治治他了。

    乔露从没见过徐海州这副模样,跟之前温柔纯情的人设大相径庭,他五官冷峻,身体仿佛绷成了一块礁石,冷硬、漠然、无人敢靠近。

    “艹艹艹!放开!放开!”王斌疼得龇牙咧嘴,五官狰狞,他感觉自己的手快被徐海州这男人捏碎了!

    在徐海州面前,王斌实在太弱小了,不说别的,单从体格上看,一个一八五的大高个和一个一米六的柴火鸡,差距显而易见。

    原本来找茬的王斌出了糗,面子挂不住,看向乔露两口子的目光逐渐趋于狠毒,恼羞成怒之下他想不顾地跟徐海州打一架,可尚存的理智告诉他,赤手空拳自己肯定打不过这大高个。

    脑袋撇向一边,看见了什么,他忽然抄起一块砖头冲了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

    “不许打我爸爸!”没想到反应最快的是乔安这三岁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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