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轩叩头之后站起来,恭敬着弯腰退下去了。
顾轩神色淡然的离开了定北伯府的院子,回到了东院下人的小院子。
这一处院子里一共有五间排房,一个房间里住2-4人,分工劳作各有不同。是府邸里最下等的仆役。
只比王大壮那个夜香郎级别稍微高一点儿。
顾轩那时候在学堂就被顾管家喊了去,和顾轩同一宿舍、回来的三个人,顿时就成了扩音喇叭。没多久整个小院的人都知道顾轩被顾管家喊了去,只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众人——
“顾轩被顾管家喊了去,顾管家还带了粗壮仆役,这是犯了什么事要被打死了吧?”
“顾轩真的会被打死吗?他要是被打死了他的那些盆子桶子衣服怎么分啊?”
“顾轩是犯什么事了?竟然会由顾管家出面处理?顾管家可是伯府里等级最高的管家!”
“顾轩那个人的身世你们知道吧?都知道吧?他这样的人死的话是迟早的事情,真的都是命!他的命不好。”
……
正讨论着顾轩的事情,八卦的八卦、想着分东西的分东西、猜测的猜测……结果吱呀一声,半开的门扉被推的全开了。
众人顿时看向了门,有眼尖的早就瞪大了眼睛,然后把侃侃而谈的嘴巴给一点一点闭上了,眼神心虚的很。
大家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大家正在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顾轩却淡然的推门进来了。
他们刚才讨论的声音那么大,顾轩肯定都听见了,只是顾轩看着他们的时候面上依旧温和带笑,一副非常好相处的样子。
顾轩跟大家笑着点点头,然后径直走进了屋子里。
院子里的众人互相对了对眼神,纷纷把嘴巴给闭严实了,一时间围拢的人也赶紧散了,忙着做活去了。
说人闲话、赌人家肯定会死,还被人当场听见,忒尴尬。
当下人人都心情微妙。
顾轩全然不在意。
世人一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生活的乐趣有一部分来自于看热闹。这是人的天性。
他走进屋子里之后,宿舍里其他三个人因为刚才还在院子里说叨顾轩的事情,所以这会儿为了避免尴尬,不会很快进来。
顾轩乐的清静自在。
他打开属于他的柜子,拿出来还没有完工的扇子、书签。
书签只做出来两枚,他打算做十二支书签:
春花秋月
绿肥红瘦
乘风破浪
长乐未央
梅兰竹菊
福寿禄喜
扇子还只是做了个雏形,因为要做的是镂空“望竹石拾意”图,所以,起码还要耗时1个月。
这些是打算做来送给顾旭,加深顾旭对他的印象,以便攀上顾旭来着。可是现在,他已经攀附上了定北伯,还需要去交好顾旭吗?
答案是肯定的,顾轩从来都知道,路——不怕走的宽。只怕没有路走,只怕路太窄、太细,如走崖上钢丝,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崖底粉身碎骨。
顾轩收拾好了自己的书签、扇子,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
当他看到柜子里的一封糕点、一封蜜饯的时候,他挑了挑眉毛。心想:丢了可惜,还是送人吧。
又收拾了那些从李管家送过来的药材里“中饱私囊”的丸药,他做了三个小瓷坛子装的六味地黄丸。
一个小瓷坛子直径只有4厘米,高不过五厘米,矮胖可爱。里边儿只装到三十丸一瓶,正好一个月的分量。
他想了想拿了两瓶放在身上。
等他刚收拾完,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顿时就进来了。
他们看着顾轩和善的笑了起来,也没敢问顾轩被叫去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便心里再热衷想知道也不敢问。
顾轩也对他们微微笑着。
这个时候他们才看到顾轩床上放着一个包袱,不由得愣住。
其中一个人问顾轩:“顾、顾轩,你这是被调走了吗?”
顾轩微笑着,只是他的眼底其实是没有温度的,他笑着道:“只是闲来无事,稍微收拾一下。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可能会稍微晚一点回来,劳烦各位帮我留个门。多谢。”
三人下意识点点头,心道:顾轩肯定是被调走了,不然怎么会收拾衣服?还打了个包袱!
顾轩没必要顾虑这三个人的想法,提着糕点和蜜饯,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走出东院,往偏僻的小路走,并不打算被太多人看见。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命格,不管他自己嗤之以鼻还是不屑一顾,可是别人忌讳,他就尽量显得老实一点。
免得太过张扬被人除之后快。
顾轩一路到伯府后院角门,伯府的后院角门处牙婆正在喊好几个粗壮的汉子,把刘老二的媳妇、刘老三的媳妇给绑起来。
在“顾轩”的记忆里,那刘老二、刘老三的媳妇也是一对好妯娌。
寒冬腊月的自己家堆积的衣服自己不洗,薅着“顾轩”头发进刘家院子,让他蹲井边顶着雪花给她们一家子洗衣服。
那时候“顾轩”的手背在马厩干活,都已经冻的烂掉了,而手指紫黑、紫黑,跟萝卜似的。
现在这两个人因为相公被发卖、而被牵连,被牙婆手底下的人绑起来。
牙婆要看她们的牙口,被刘老二媳妇咬了一口,喷了一脸口水。
牙婆气得冷笑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咬牙切齿着抬起手来,啪啪啪连打了刘老二媳妇几个大嘴巴子。
“啊——”刘老二媳妇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被打了,哪怕是绑着也在发狂发怒。妄图脚踹。
然而几个粗壮汉子绑着她,她哪里挣脱的了?
死命挣扎一番,已经是面红耳赤粗气喘喘,一双眼珠瞪得老大。
刘老三媳妇就怯懦多了,不敢作声。眼珠子奸得很,在滴溜溜的转溜着。
刘老二、刘老三、刘老四浑身是血,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不止:还不如昏着,起码不用感受断骨的剧痛。
在牙婆喊人装上马车的时候,顾轩不急不缓的过来了。
角门上的小厮不认识顾轩,只是看顾轩衣服,便知道这是东院的仆役。
顾轩笑着过来,直接就热情的握着看门小厮的手,不动声色就塞了两枚铜钱,说道:“好哥哥,我与这些人有些交情,哥哥通融通融,让我就站在门口边上儿,与他们说几句话。毕竟他们要发卖煤窑了,这从今往后我是再也见不着了。”
话说完了,手也就收了回来。
小厮见顾轩头一次就这样的知情识趣,只不过站在门外边儿说上几句话罢了,也不妨事。面上却故作大公无私的样子说道:“说上几句就可以了,不要说太久。”
顾轩:“哎哎,好的,谢谢哥哥。”
顾轩跨出门槛,来到牙婆身边,牙婆没想到这些人都这个样子了,竟然还有人来看他们。
看来这个世界还是有人情味的,牙婆心里想着。
其实她在接手这些人的时候,心里也在感慨,两个多月前,他们的姐姐被她发卖走,还被警告了一通。没想到两个月后就轮到他们了。
真是世事无常。
顾轩还没有说话,牙婆就对他道:“你们府里头顾管家说了,一定要卖进煤窑的,我王婆子做着伯府的生意,可不敢阳奉阴违。这位小哥,你可别来找我王婆子说情。”
顾轩连忙道:“妈妈误会、妈妈误会,我只是来与他们道别罢了。耽误妈妈一些时间,妈妈拿着这点子东西配茶汤喝。”
说着将一封糕点、一封蜜饯放到王婆子的手里头。
刘老二他们煎熬的睁着眼睛看着顾轩送给王婆子的东西,一时间眼睛都瞪大了些。
王婆子接了糕点和蜜饯,面上表情好看好些,说道:“既如此你就和他们叙叙罢。”
顾轩笑着走到了刘老二这些人的面前。
刘老二刘老三刘老四腿被打断了,浑身是血,被扔破布娃娃一样扔在角门外的道路上。他们艰难的仰头看着顾轩,眼睛里是发自灵魂的愤恨、怨毒。
恨不能吃顾轩的肉、喝顾轩的血。
再扒了顾轩的皮,抽了顾轩的筋!
顾轩蹲下来,对着他们温温和和的笑了,甚至带着些天真的意味,这样一来真是说不尽的嘲讽。
他说道:“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吗?”嘴角更弯了,“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们没有。”
刘老二刘老三刘老四一下子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气的堵在喉咙里的血嗬嗬的响。
顾轩微笑:“各位,你们要是能苟延残喘,那我就祝你们长命百岁。要是不能,那你们就自己好好祈祷吧,下辈子投胎转世,千万、千万别再遇到我。”
顾轩笑着说完站了起来,说最后一句:“好走不送了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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