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润想安慰冥添, 她张了张嘴,血卡在喉咙深处, 她忍不住咳嗽, 鲜血就喷了出来。
冥添从后面搂住她,不停地摸她的脸,他双目赤红, 咬牙切齿地道:“本王要将那人挫骨扬灰!”
焦润虚弱地摆了摆手:“别,把他送警察局,你放心,坐牢肯定比嘎嘣死了难受。”
见她不住的咳血,冥添将她抱了起来:“走, 我们去医院。”
焦润心里有数,她多半是不行了,她抓了抓冥添的衣襟, 说道:“我若是死了,是不是得去投胎啊?”
冥添满心的悲痛无处宣泄,悲愤地说道:“谁敢收你的命!就算是阎王来了也不行!”
焦润笑了笑,脸贴在他的胸口说道:“我要是投胎了,应该会把你忘了吧。”
冥添:“你敢!”
冥添抱着她就往小山坡下跑, 焦润轻声说道:“别走了,陪我坐一会吧。”
冥添此时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冥添活了几千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好不容易盼到了一个人,怎么就要死了呢?
冥添盘腿坐在地上,就听焦润说道:“我要是把你忘了,你就从头给我讲一遍, 把我说过的话,我们俩做过的事,都说一遍,我下辈子应该也笨不到哪儿去,一听就应该知道是真的。你说的时候不要添油加醋,也别美化你自己,一见钟情什么的谎话千万别说,我不是那种人。”
冥添:“怎么就不能一见钟情?本王差在哪?”
焦润笑着仰了仰头,眼神从冥添的额头滑下,仔细地端详了一遍,鼻子,嘴巴,哪儿都很好看,好看到她有点舍不得死了。
“可惜了,我的人间门鬼都才刚刚开始。就算我成了鬼,估计一时半会也投不了胎,你可以到下面来看我,说不定我还能混个阴差当当。”
冥添轻轻吻着她的额头,笑了声道:“你倒是想得开。”
身体中的热量正在流失,焦润往他怀里窝了窝,说道:“你搂紧一点,我有点冷。”
冥添听得鼻头一酸,收紧了手臂,清了清嗓子道:“没事,就算你死了,本王也能找到你。”
焦润点了点头,轻声道:“哎,临到走了,还真有点没活够。”
冥添没说话,他轻轻抚摸焦润的头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赶紧结束她的生命,让她少受点苦,还是让她多活一会,再说说话。
焦润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微微地喘了一口气,声音宛若蚊呐:“冥添,再见了。”
冥添心里猛地一揪,他低下头,焦润已经闭上了双眼,安详地躺着他的怀里,他微微松手,她的头就向后滑了下去。
冥添赶紧将她的头扶起,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轻轻地唤道:“焦润?”
焦润没有再回答他,也不会再突然睁开眼睛,笑眯眯地对他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冥添薄唇紧抿,面容狰狞地望向粱占逃走的方向。
这时,他听到了一阵风声,就似一支箭,划破了长空。
冥添转头去看,一柄长剑正从空中直悬而下,寄宿的容器一死,宝剑的诛杀令再次开启,从千里之外来取冥添的首级。
冥添怒瞪着中山宝剑,冷声道:“你放马过来!”
中山宝剑势如破竹,从高空中垂直落下,在距离冥添还有半米的地方,蓦的停下了攻势。
中山宝剑可斩一切恶鬼,但这恶鬼必须集世间门之大恶。彼时冥添无心无情,除了胜负欲和食欲,没有别的欲望。
可此时冥添,早与之前不同,有了人,有了心,便是中山宝剑,现在也斩不了他了。
冥添却无暇顾及这柄剑,既然不斩他,他就收回了目光,焦润的魂魄逐渐离体,她还是穿着那件白毛衣,洁白如雪,愣愣地飘在尸体的侧边。
冥添伸出手,拉起了她的手,唤道:“焦润?”
焦润目光呆滞,她还在缓冲时间门,就是一个假人状态,什么都感知不到。
“焦润,你看看我。”
明知道焦润现在认不出他来,冥添还是有些讨好地冲她的魂魄笑了。
焦润的手机响起,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从道人打来电话询问状况,冥添嫌电话铃声吵,直接关机了。
这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冥添大人,好久不见了。”
听见声音,冥添没有回头,他眼睛看着焦润,仿佛在场根本没有第三个人。
黑无常从空中落下,还是一样的白袍子,他向着冥添鞠躬示意,垂眸道:“逝者已矣,请节哀顺变。”
又过了一会,黑无常叹了口气道:“小的要带她上路了。”
冥添拉起焦润魂魄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冷声道:“有本王在,谁也不能带她走。”
黑无常:“您也不想让她在世间门当孤魂野鬼吧?”
冥添是鬼气凝结而成,人间门地狱自由出入,生死簿上没有他的大名,他本人又这么能战,就连阎王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但是焦润不行,她是魂魄,必须要再入轮回,如果一直在人间门滞留,几百年之后,就会变成一缕烟,消逝在这人世间门。
早走晚走她都得走,不如就让她早些投胎。
这些道理冥添自然懂,他执拧道:“你回去跟阎王说,这个魂魄,本王要了。”
黑无常无奈道:“您也知道,这不合规矩。”
冥添侧头扫了他一眼,黑无常被他眼中的寒意所震慑,垂下了头颅。
冥添转回头,望着焦润道:“本王从没想要过什么,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否则,就别怪本王不讲往日的情分。”
黑无常脑袋都大了,还好临走前阎王有嘱托,可以先抑后扬,也可以怀柔,总之一定得把这祖宗诏|安了!可不能让他回地府闹!
当年冥添年少轻狂,领着一众鬼士大闹地府,让孟婆给他熬大补汤,还逼着牛头马面吃草。
阎王见事不好,赶紧跳进忘川河,一路蛙泳带狗刨,逃到了地藏菩萨那儿,才镇住了冥添这个恶鬼!
黑无常咳了咳,抛出事先准备好的橄榄枝:“大人,您还记得数千年前阎王拜托您的事吗?”
冥添眨了眨眼,冷笑道:“阎王也学会要挟了?”
黑无常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继续道:“阎王说,您若是答应了,可以给这女子增加点阳寿,让她寿终正寝,至于死后……您也知道,阴间门缺人手,她生前多攒些阴德,死后当个地府官,便能和您长长久久,再没人能带她走了。”
对于以前的冥添来说,天大地大,自由最大,凭什么他要听地府的话?门都没有!
可是现在,他倒是觉得,一个人自由也没什么意思了。
远处响起了警车的鸣笛声,冥添将焦润的尸体抱起,对黑无常道:“她醒了,不会忘记本王吧?”
黑无常:“……应该不会。”
冥添眼睛一厉:“什么叫应该不会,是必须不会!”
冥添又想了想,话锋一转道:“不过有些可以不用想起来,可以选择性想起来吗?”
什么没有第三条腿啊,什么他被气得冒烟啊,这些就不用了。
黑无常:“……应该不行。”
冥添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什么?”
“你这叫专业技能不强,幸亏你没在焦润手底下干活,要不她能埋汰死你。”
黑无常:……他又不是孟婆,他也不会熬片段性失忆的孟婆汤啊!
……
焦润感觉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懒觉,就是睡梦中掺杂了许多的噪音,有警车声,有救护车声,有狗叫声,还有冥添的争吵声。
焦润皱了皱眉头,冥添的声音还在持续的输出,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入她的耳中。
“……医生,她都睡了两天了,两天,四十八个小时,一十四个时辰,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请您理解,她失血过多,从昏迷中苏醒是需要时间门的,您先松开手,别激动。”
“是,本王……我理解,但是四十八个小时是不是太长了。”
“不是,每个人的情况不同,还有昏迷一个星期……哎,哎,您快松开手!”
“你不是跟我说她……”
焦润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啪”的睁开眼睛,就见她床前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一个男人穿着红色的毛衣,右手薅着医生的大褂领子,医生身后的小护士们炸成一团,还有人跑出去叫保安了。
焦润好不容易睁眼了,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只能自食其力,出声道:“不好意思,我醒了。”
她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躺了两天,焦润说话有点哑,她仔细打量穿红毛衣的男人,一头黑长直在头顶梳成马尾,薅着医生领子的右手洁白修长。
男人松开手,猛地转过了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不是冥添又是谁?
焦润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遍:“你长全乎了?”
冥添嘴唇颤抖了两下,扯着嗓子道:“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吗?你是要吓死本王吗?”
焦润:“嘘,小点声,两天,我听到了。”
冥添又拉过医生:“你再给她看看,她彻底好了?”
焦润对医生道:“不好意思,他这个人容易着急,您别见怪。”
医生连忙摆手:“没有,我理解,您爱人已经在床边守了四十八个小时了。”
不吃不喝,也不上厕所,医生护士们都啧啧称奇。
冥添挑了挑眉:“也没那么久……就一十四个时辰而已。”
医生检查过后,焦润身体一切正常。
冥添扶她起来喝水,焦润头一次被冥添这么面对面地伺候,还挺新奇,她问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生命力也太顽强了,开个洞都能活。
冥添仰了仰脖子:“你以为你是怎么活过来的?还不是本王,答应了阎王的要求,你才捡回了小命。”
阎王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就是让冥添挂个地府的牌子,以后在阳间门当阴差总管,专门负责一些像胡东这样的恶鬼厉鬼,有一个条件就是,抓到了不能私自吞了,得送去地府去赎罪。
冥添以为焦润能替他不忿,谁知道焦润眼睛一亮:“不错啊,这属于政府编制了,哎,福利好吗?”
冥添:……
“你说话啊。”
冥添冷笑道:“福利?福利就是你从今往后只能在本王身边呆着,就算你死了,也摆脱不了我了。”
焦润“滋溜”喝了一口水:“哦~”
这可真是,此身不灭,此爱不息啊。
冥添直接说,我喜欢你喜欢到不想离开你,于是就签了个卖|身契,不就得了吗?嘴可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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