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 青峦山最冷的寒冬已经过去,万物复苏,即将迎来一个新的春天。
主峰上所有的祭品们一大早就迎来了一波新春贺礼——食尸鸟的鸣叫。
睡醒的拔腿就跑,没睡醒的赶紧从窝里爬了起来, 一边套皮裙一边往山顶进发。
离群兽朝拜才过了一个冬天, 怎么又开始召集了?
谭香盘腿坐在高台之上, 将熏肉放在蒸熟的中米饭上,一口一口吃的香甜。
大灰站在她身后, 咽了口唾沫道:“夫人, 这么好吃吗?”
谭香鼓着腮帮子,指着石锅道:“要吃自己去舀,肉随便切。”
云丹不吃熏肉,枕在谭香的腿上晒太阳,时不时接一两个掉落的饭粒。
大灰忍了忍,没忍住,就端着石盘子去舀中米饭了,可他不怎么会用筷子,用手扒拉, 吃得米粒撒的到处都是。
吃完了碗里的,大灰低头想把米粒捡起来吃掉,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只小麻雀。
麻雀还没有他的手大,圆墩墩的身子灵活地跳来跳去, 先远远地观望了一下, 随后一点点靠近, 去啄食地上的米粒。
大灰激动地手都抖了,他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小幅度地挪动头颈, 对一旁的穿山甲道:“快、快看!”
居然有麻雀愿意主动接近他了!
穿山甲面无表情地道:“这就是只普通麻雀。”
变化不成兽人,根本没戏。
大灰激动的心情降了一半:“……真的?”
穿山甲:……都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了?
谭香吃完了早饭,舔了舔手掌,摆弄起了云丹的一头长发来。云丹的一头秀发黑长直,像缎子一样,在阳光下还泛着墨绿色的光泽。
随着食尸鸟的回归,兽人们也从四面八方跑了上来。
谭香想起了她原来看过的一个动画片,里面的动物也是聚集在山洞下,怀着崇敬的目光,等待着狮子王的产房传喜讯。
可兽人们的神情明显与狮子王里的动物不同,不说生无可恋,也是惶恐不安的。
等兽人们来的差不多了,谭香低头亲了亲云丹的脑门:“云老师,起来吧,人都到齐了。”
兽人们不可置信地望着许久不见的山神大人,青宇大神,什么时候有伴侣了?
云丹慢悠悠地坐起身,单手撑着下巴,一脸地百无聊赖。
谭香转头问道:“那我就直接说了?”
云丹掀起眼角:“嗯。”
谭香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拍了拍手道:“今天让大家聚在这,是为了发表一件事情。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是个很重要的季节。青宇大人为了让我们主峰的生活更丰富,打算从今日开始,进行全日制集中分配管理,放心,中饭和晚饭我们都包了,你们就努力完成任务,晚上该回洞回洞。大家意下如何?”
台下一片寂静,因为大多数兽人都没听懂谭香讲的是什么意思……
云丹在一旁懒洋洋地道:“他们没意见。”
谭香:……忘了,这儿不讲究民主,是山神专|政制度。
谭香也就不多费口舌了,对穿山甲等人道:“下去挨个问吧。”
穿山甲和蜥蜴兽人们领命,沿着新修好的台阶走了下去,几人分散开来,到人群里去做问卷调查。
兽人们这会儿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问:“这还要多久啊?”
穿山甲:“没听夫人说话吗?全日制,就是你们要一整天都呆着这。”
兽人们:……这次要选这么久吗?难道是山神结了伴侣,要吃一顿大餐?
穿山甲没管他们的小心思,直接切入正题道:“会修灶吗?会制殒吗?”
雄性兔子兽人道:“不、不会。”
穿山甲:“力气大吗?”
兔子兽人:“不算大。”
穿山甲:“有什么擅长的?”
兔子:“挖窟窿。”
狡兔三窟,他挖窟窿挖的可好了。
穿山甲点点头,指着前方立着的木棍道:“第三个木棍,上面插着一缕中米穗的那个,去那根木棍后面站着。”
兔子抖了抖:“是、是第三个吃我吗?”
红眼睛越来越红,看样是要哭了。
穿山甲看他一眼:“想哪儿去了?第三个是种地,你不是会挖坑吗?刚好符合要求。”
看照谭香划分出来的几个选项,身强力壮的去狩猎,伐木,搬运食材,兔子、地鼠这种有专业技能的去搞农业,五指健全的去搞纺织业,羊牛之类的跟着老鹿和三咩咩去寻幼苗,狼啊,犬啊去搞畜牧业,机敏,鼻子灵,还能抓一批幼崽来。
至于会搭石棚,垒炉子,烧陶器等等的高技术工种人士,就让他们继续干自己的老本行。
大体分类之后,就剩下一批啥也不会的,或者老弱病残。
看着一批一批的兽人被分类带走,剩下的兽人们都有些不安,被带走的兽人们也好不到哪儿去,那表情就像是去赴死一样。
“夫人,剩下的这些怎么办?”
谭香看了看,指着十几个还算健壮的兽人道:“带他们几个去料理猎物,这么多人呢,不多找点人分食物,忙不过来。”
“剩下的,云老师,就交给你了。”
云丹歪歪扭扭地坐在那,指着剩下的人道:“你们跟本仙来。”
听云丹这么说,一只小羊羔直接就“嗷”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妈妈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许哭!”
谭香:……这教育课程,真的没问题吗?
原地等着去狩猎的兽人们打了个寒战,心想:还好自己有点用!
云丹淡淡地扫过他们,咧嘴道:“别着急,下一个就是你们。”
谭香说了,这山上的兽人都得教育一遍,坚决不能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云老师的第一节课,谭香十分的不放心,于是就跟着一同去了。
课堂选在了关押祭品旁边的一个宽阔山洞,谭香事先给他准备好了挂在墙上的皮子,云丹说不用,他用石头在墙上就能刻字。
学生们一人手里一根小木棍,方便在地面上涂写。
云丹这个老师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没有,他倚在墙上,慢悠悠地道:“同样的话,最好不要让本仙说第二遍。要是记不住……”
云丹想说,敢记不住,他就吞了他们。
可他答应了谭香不再吃兽人,便只能把话咽了下去,转折道:“记不住一次,就留下一条胳膊。”
小惩大诫,可以了。
谭香:“……咳咳。”
这话说的,本来就有好几个残疾,上一回课,剩下的几条肢体都没有了……
云丹不耐地皱眉,冥思苦想道:“一根手指?”
谭香:“……咳咳咳!”
云丹甩了甩尾巴,粗大的尾巴在兽人们的眼里,就是生命的威胁,一群老幼病残缩在一起,谭香感觉云丹要是再严厉点,有几个就好昏厥了……
云丹转头问道:“你说,怎么办?”
谭香僵硬的笑道:“这样吧,忘记一次,就写十遍吧。”
云丹懒得再纠结,便道:“就这么办。”
云老师的第一节课上得并不顺畅,课上掺杂了许多云老师主观意断的言辞,比如“你怎么比大灰还蠢?”、“吃草吃多了,脑子里装的都是草吗?”、“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别掰手指头了!你一共就四根,算几加几都会得出四!”、“再掰!再掰就把你手指头剁了!”……
恍惚之间,谭香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小学老师的身影,那个小老太太经常会仰着头,中气十足地冲她们吼:“一群饼子!栓个馒头狗都会的题!”
……从这方面来说,云丹挺适合当老师的,真的,骂人都不重样的。
课上到一半,云丹用拳头锤着石壁,咬牙切齿地道:“三加三等于几!几!”
之前哭的小羊羔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云丹冷眼瞧着他道:“说!”
小羊羔咬着下嘴唇,眼泪含眼圈地说:“我想尿尿。”
云丹狠狠闭了下眼,咬紧牙关,用力锤了下石墙,石洞被他锤的有些晃动,砂石簌簌掉落。
“你别以为你小,本仙就不会……”
还没等云丹把“吞了你”说出口,谭香就打断道:“去尿吧。”
看来得分开教学,先教一批大人,再让有耐心的兽人去教幼崽,不然云老师怕是得发疯。
晚上,一天结束后,云丹仰躺在石台上,异常的安静。
谭香吃着烤兔腿,推了推他道:“累着了?”
毕竟当了一百多年的无业游民,突然一上岗,必然会有点不适应。
云丹:“……本仙在想,以后我们的崽儿,会不会也这么笨。”
谭香笑着道:“你不是还说过吗,即使有豹子基因拖后腿,也不会是个孬种。”
云丹摇了摇头:“这和是不是孬种没关系,会捕猎,能打斗,不代表他不是个大脑空空的傻子。”
谭香差点笑出声来,三两口吃完了兔腿,用雪搓了搓手,便跳上了窝,掐着他的耳朵道:“别想了,咱们可以做点晚上的事情。”
云丹眼睛动了动,尾巴很老实地缠了上来,嘴里却问着:“本仙真的……要把这些兽人都教一遍?”
那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记不住呢?
谭香:“哎呀,你这都下班了,怎么还老想着这些事,那这样,等你教出几个徒弟来,就让你解放。”
云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往后的一段日子,云丹都在热衷地找自己的接班人。
兽人们分为几个队伍,除了每天都要来上课的“阳光队”,也就是老弱病残们。
其余每个队伍都要一天一队的轮流来上教育课。
云老师的义务教育是强制性的,不上都不行。
云丹本来还挺嫌弃阳光队,直到他遇见了负责狩猎等高强度体力活的“肌肉队”。
从老虎到犀牛,一个比一个笨,笨到云丹忍无可忍,扯着嗓子吼道:“你们每天狩猎结束,不会数自己猎了几头吗?”
老虎挠了挠头,有些害怕地道:“不数。”
云丹:“那这样,你猎了两头羊,三头牛,一共几头?”
老虎歪了歪头:“一堆?许多?”
云丹转过头,面无表情地问谭香:“你觉得,他有活着的必要吗?”
谭香咳了咳:“还是有的,他起码会打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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