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婵并不知道栾槿给萝涛送了这么份贺礼,她要知道萝涛心中所想,一定会说:这事真跟她没关系……
她当初想跟萝家划清界限,纯粹是因为萝家的破事多,以防扰了她接下来的平淡日子。谁知栾槿添了一笔,与她之前所做的刚好画成了一个圈,就把萝涛给套里了。
青霄派掌门表面看着是个正直的小老头,其实是个喝点黄汤就什么都往外说的大嘴巴,浸|淫八卦十多年,传播范围非常之广。
萝涛的寿辰没过几日,他惹上浮生坛这事就传遍了整个武林。
武林正派们天天吵着要刚正不阿,可遇到事情躲得最快的也是他们。
萝家与魔教结亲,为的是武林大义,他们自然会和往常一样与之结交。
可萝家与魔教结恶,那纯属是萝涛自己作的,正派们肯定不会往自己身上沾染腥臊,尽量躲得远远的。
连带的,往日还算热闹的萝府,一时变得门可罗雀。
除非有疑难杂症,否则没人再时不时地往萝家跑了。日子久了,萝家这个神医世家的名号自然就会衰败下来。
江山代有才人出,总有人能把风头盖过去。
萝涛在府里长吁短叹的时候,萝婵正在跟随栾槿学武功。
萝婵最早想让明图来教她,栾槿的武功太好了,教她就等于是用大学教授给孩童讲解aoe,太浪费。
明图听了夫人的话,不禁抬起袖子擦了擦面具上不存在的汗水,道:“……夫人,您还是让圣主来教你吧。”
萝婵回道:“杀鸡焉用宰牛刀?”
明图:……那他就是杀鸡刀吗?
萝婵也觉得这话太伤人,便道:“圣主他练的内功心法,与我而言太过高深,我也用不到。你就教我一点简单易懂的,能强身健体,防身用就好。再说明图你口才好,讲解起来一定通俗易懂。”
萝婵一直认为技多不压身,要是能学出点名堂当然更好,不行的话也能强健体魄,没有理由占着资源还不用。
明图听夫人说得有理,便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那夫人……咱们就从扎马步开始学起?”
“行,就从最基础的学起。”
萝婵不矫情,既然想学,就得拿出态度。
她回屋换上双梅给她准备好的短袍和裤子,把长发盘在脑后,在镜子里照了照自己,黄黄的铜镜里,晃晃悠悠地照映出来了一个飒爽的女武生。
萝婵推开门,就看到了院子中央站着的两个人,安静如鸡的明图,和一身黑袍的栾槿。
栾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萝婵,说道:“本座听明图说,婵儿想学武?”
萝婵迈开腿,左手做掌,右手向后抬,比量了一个黄飞鸿的姿势,打趣道:“怎么样?看起来像不像那么回事儿?”
萝婵下盘虚浮,掌风……根本就没有掌风,后抬起的手本应做鹰爪状,可她五指软弱无力,就似抓了一个馒头。
内行看门道,都不用栾槿,任何一个坛生都能看出来,这是个纯纯的门外汉。别说姿态,就是最基础的腰腹力量都不够。
栾槿薄唇抿了抿,黑亮的瞳仁温柔地望着她道:“婵儿这架势,很能唬得住人。”
明图:……
他赶紧低下头,怕夫人从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萝婵收回手,有些疑惑地想:莫非,她还真有点天赋?
“婵儿若想学武,为何不让本座教你?”
萝婵往院子里走,踱步到栾槿身前,用他高大的阴影遮挡住太阳,才抬头说道:“你每日那么忙,我就不给你添乱了,我就学点简单的,明图就能教。”
栾槿垂眸,凉薄的视线滑到明图后颈,启唇道:“明图,你能吗?”
明图:他要说能,圣主都能让他“不能”……
明图识趣道:“禀告圣主,属下虽会点不入流的功夫,但确实没教过人,实在是怕误人子弟。”
萝婵摆手道:“明图你谦虚了,一回生二回熟,你做事周密谨慎,不会误人子弟的。”
栾槿又问明图:“你觉得呢?”
明图闭了闭眼睛道:“属下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圣主给夫人启蒙为好。根基乃武功之本,切不能马虎大意。若是打不好根基,待内功浑厚之后,难免不会走火入魔。”
明图这话纯属胡说八道,会点武的人都知道,扎马步之类的外招式,与内功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院中立着两柄萝婵吩咐做的巨伞,里面的坛生都是垂首不语,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
栾圣主武功了得,却一点没斥责明图的胡言乱语,反而道:“稳妥起见,还是本座来传授婵儿基本功吧。”
萝婵不懂武功,但打好基础的重要性她还是懂的,想着武侠里动不动就走火入魔的剧情,心下便也疑惑起来。
既然如此重要,那还是让栾槿来吧。
“那就麻烦阿槿了。”
栾圣主眉峰舒展:“本座还未收过徒弟,婵儿还是第一个。”
萝婵笑了:“若阿槿以后收徒,那是叫我师娘还是师姐?”
栾槿:“你想让他们叫什么,他们便叫什么。”
萝婵不再与他玩笑,抿住笑意道:“师傅,咱们开始吧。”
萝婵这点基本功,根本不用去练武场,院子里就绰绰有余。
想当年栾槿练基本功时,马步一扎就是半个时辰,到了休息时,双腿都会止不住地颤抖,还有的人上茅厕时,一个站不稳,直接就滑进了粪坑里。
更别提挥拳出掌,更是需要大量的时间磨练,让身体本能地记住这些动作。
栾槿若是教别人,估计就把自己当初练的拷贝过来,他怎么练,就让徒弟怎么练。
但他教的是萝婵,就连擦破油皮,他都舍不得的萝婵,教学风格自然就发生了雪山崩塌式的改变。
他先教萝婵扎马步,矫正姿势的时候,白皙的大掌轻轻地拂过她的后背,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大腿,不像纠正,倒是像在一本正经地吃豆腐。
萝婵的学习态度非常端正,可就是身体素质跟不上趟,没过四十秒,双腿就开始打颤了。
“我这是正常的吗?”
栾圣主温声道:“正常。”
不就是腿部无力,下盘虚吗?很正常。
过了一分钟,萝婵的双腿就不受她自己的控制了,好似摆式仪上的指针,疯狂摇摆。见萝婵微微蹙起了眉头,栾槿双手架住她的腋窝,将人抱了起来。
“这么快就休息了?”
她还想等着实在坚持不住了,一屁股摔到地上再停。
栾圣主睁眼撒谎道:“一开始就蹲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萝婵:“真的?”
栾圣主点头:“真的,歇息一刻钟我们再练。”
“一刻钟是不是有点久?”
蹲一分钟,休十五分钟,这效率也太低了。
“不久,得让你的腿休整好了,才能站第二次,不然第二次也站不长久。”
关键他舍不得。
萝婵听他说得有理,便任由他抱着自己坐进了凉亭里,栾槿将她置于膝上,轻轻地帮她按摩膝盖。
“我如果每日这么练,什么时候能打出一套漂亮的拳法来?”
栾圣主望着她红扑扑的脸蛋,说道:“每日坚持,就会进步,欲速则不达。”
栾槿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一点时间概念都没给到。
萝婵没有武侠梦,但想象了一下自己拳拳生风的模样,还是美得笑了笑。
萝婵向来是精明的,栾圣主难得能看到她懵懂的样子,不禁垂首,吻了吻她的额头。
亭外,明图木然地看着红叶,心想:以夫人这个速度,想要打好一套拳法……没个四五年,怕是都不够。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栾圣主,教起萝婵来,才是真正的“误人子弟”……
等到萝婵终于开始学拳法的时候,栾圣主直接让人把练武场里练拳用的木桩子都搬出了浮生殿。
这东西可不能让萝婵看见,那白白嫩嫩的小拳头,没打两拳就得红肿破皮。
就像怕小孩子玩危险物品一样,栾圣主直接命人把所有练拳用的物事都移了出去,坚决不让萝婵接触到。
所以萝婵只能对着空气打,要不就是打在栾圣主的大掌里。
萝婵累得呼哧带喘,栾圣主绷着严师的皮子,目光深邃温柔。
待萝婵练了一段时间的拳法后,她提出想做个沙袋来练练手。
栾圣主面色不变道:“打那物事没什么用,对手可不会站在你的对面前后摇摆。”
打沙袋是为了练出拳的速度和敏捷性,对手臂肌肉的塑造有着很大的好处。跟栾圣主说的是两码事,根本不搭噶。
萝婵一时没反应过来,轻易地就被栾圣主给忽悠了过去。
过了好久之后,萝婵才回过味来,敢情她相公,一直在逗她玩啊!
话说回萝婵练习扎马步的几天之后,期待已久的秋日狩猎终于来了。
除了过年过节,秋日狩猎可以说是教中少有的集体活动,坛生们今日都卸下了面具,周身的气势比往日轻松了许多。
众人飞往后山时,还会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笑。
萝婵被栾槿抱着,她低头看了看栾槿的腿,栾槿御起轻功时,除非提升或者加速,否则不会改变腿脚的位置。
明图与亭山,还有几个坛主蹬腿的次数也没有很多,但大多数坛生的腿则是连续在空中踩踏。
就像抬轿子去迎亲那天一样,众人一直在不停地蹬空气自行车。
萝婵转头去看她院子里的坛生们,平时大家都带着面具,她第一次看到了所有人的真容。
看起来都二三十岁,常年带面具,都是白白的脸蛋,黑黑的脖颈,没办法,晒的。
明图跟在栾槿身后,抱着双梅匀速飞行。
明图摘了面具,是个眉清目秀的端正青年,就是有副老头嗓。
双梅只在他摘面具的时候看了一眼,便一直望着前方。
虽然她也跟着飞习惯了,但还是有点“晕机”,像鸭子一样,只能往前看,不能转脖。
明图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小丫头片子的一句话,只能清了清嗓子道:“双姑娘看我,可还像四十岁?”
双梅快速地瞥了他一眼,道:“年轻了点。”
行吧,年轻一点也算年轻。
明图又道:“双姑娘看到我的真容,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不说玉树临风,也能得一句五官端正吧?
双梅又快速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下次把脖颈也罩上吧,不然脑袋白,脖子黑,离远了看,像伙房用的大马勺。”
所谓大马勺,就是伙房用的大炒锅,白锅黑把,要多形象有多形象。
双梅纯粹是实话实说,没有半点讽刺之意。
明图:“……”
这小丫头,嘴是真毒啊。
见明图还要说话,双梅连忙道:“你别跟我说话了,我一晃脑袋就晕。”
可别一会吐他身上,她还得给他洗衣裳。
明图:“那你一直看着在下的方向不就好了吗?”
双梅奇怪地道:“你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景呢。”
在浮生坛待久了,她是彻底不怕这些坛生了。
明图飞起来的时候,头发乱糟糟的,有的时候飞急了,上嘴唇子还会向上翻,呲出一口又白又齐的上排牙……双梅自然不想多看。
明图:“……”
夫人整日笑言温语的,这丫头怎么一点没学到?
双梅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会说:那是你没看见,我家小姐怼人的时候,那才叫妙语连珠呢,都不带重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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