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去找别人了”?

    路云川有那么一瞬间没懂路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路杳这是把他当什么人?

    路云川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他只深深看了路杳一眼,微微皱起了眉,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嗤”地冷笑了一声。

    路杳也无所谓他是默认了还是懒得解释,只以为路云川这是因为刚才的事在跟他闹脾气。

    后来他算了算,从路云川回到办公室,到他们两人一起坐车去玫瑰庄园,路云川从头到尾就和他说了一个字:

    “走。”

    路杳没意识到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他不擅长也不喜欢哄人,如果路云川不和他说话,那他暂时也没有主动搭理他的打算。

    因此,在去玫瑰庄园的路上,他们两个人坐在车的后排,一人一边,一路上谁也没搭理谁,惹得前面的司机叔叔频频抬眼从后视镜观察他们两个,目光充满关切和担忧。

    “先生,少爷,到了。”

    京城面积不小,而玫瑰庄园在城西靠近边缘的偏僻地,离路氏总部并不算近。

    路杳坐在车里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直到有些困了,眼睛都快合上了,才听司机提醒了这么一句,车子也随即停在了玫瑰庄园门口。

    路杳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慢悠悠推开车门下了车。

    九月中的京城,到了晚上,路过的风已经携了冷意,还带着花草的清香,以及植物摇曳摩擦时的“沙沙”声。

    九月不是玫瑰的花期,因此玫瑰庄园也没有玫瑰,花坛里换上了些别的植物,看着也还不错。

    路杳打量着周围。

    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了,但庄园里亮着不少灯,光线很充足,像是还处在白日。

    周边和远处有几位穿着正装的男士女士,他们的目光频频落在路杳身上,时不时低头私语,似乎在讨论这张陌生面孔是哪家的新贵。

    那种感觉大概有点奇怪,但路杳十几年来都站在陌生人的注视下,早就习惯了。

    但他还是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身上的衣服是路云川给他的,是最不会出错的黑白配色,一些细节处的设计很抓人,穿在他身上,尺寸也刚好合适。

    这是不是出自路云川的眼光他不知道,但他很喜欢。

    路杳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

    也正在这时候,他闻见了某人身上独有的那种清淡的柑橘味。

    路杳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这就发现路云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

    他瞥了路杳一眼,抬手递给他一个东西,只扔下两个字:

    “头发。”

    路杳愣了一下,视线下移,看见路云川手指上套着一个很细的黑色皮筋。

    路云川肯定是用不上这种东西的,所以,这也是给他准备的?

    路杳从他手里接过那小东西,刚弯起唇准备跟他说句谢谢顺便结束这场为期数小时的冷战,但路云川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小皮筋被路杳拿走后,路云川很快收回了目光,一个人抬步往前走去,只留给他一个绝情的背影。

    这是还要继续生气的意思?

    路杳的笑停在了唇角,他磨了下牙,抬手向往常那样扎起一半头发,快步跟上了路云川。

    玫瑰庄园里面有一间很大的宴会厅,里面有不少人,同属京城商圈,他们互相认识,但路杳一眼扫过去,没一个眼熟的。

    但显然,即使他叫不上一个名字,却并不妨碍那些人认得他。

    “哟,这不是小路总吗,好久不见。这位是……路小少爷吧?”

    “路少爷,久仰久仰,听说您才回国,京城很多地方应该还都不熟悉吧?要不嫌弃,过几天赏个脸,我带您去周边转转?”

    “呀,这不是阿杳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一晃都长这么大了,啧,这眉眼真俊,电影明星似的。”

    路家是京城根最深的家族之一,路家极少露面的唯一的继承人自然就变成了众人的焦点。

    至少进门的十几分钟内,路杳已经新认识了不少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如果应下他们每个人的邀约,他能一直忙到明年。

    路杳参加过的这种商业应酬并不少,应付起这些人来也算游刃有余,但熟练,并不代表他喜欢。

    在路杳又应付完一个上来搭话的人后,路杳唇角的笑意淡了些。他抿了一口手中的香槟,抬眼时,却意外在人群中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人。

    那看起来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长得还算可爱,正在十几步开外直勾勾盯着路杳看,目光似乎有些犹豫。

    和路杳对视的那一瞬间,他愣了一下,随后匆匆挪开了目光。

    路杳微一挑眉。

    他想起来了,这男孩他前几天见过。是他刚回国的那天,在咖啡店,这男孩听见他和季羲谈起路云川,气冲冲就找过来和他们理论。

    路杳还记得他的名字,洛家的洛小湳。

    此时,路杳看到洛小湳望着自己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也懒得看他多纠结,索性自己主动找了过去。

    “你一直看着我,是有事找我?”

    路杳从路过的侍应生那里换了一杯香槟,微微弯起唇,算是个礼貌的笑。

    洛小湳有点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在路杳即将感到不耐烦前,低声说了一句:

    “我是想和你道个歉,我那时没认出你,口不择言跟你说了那样的话,对不起,路少爷。”

    男孩语气娇滴滴又可怜巴巴的,听得路杳皱了眉。

    说来,他不提这一茬,路杳都快忘了自己那天还被人骂了。

    当时他是怎么说他的来着?哦,爬床的烂货。

    那时候趾高气扬的洛小湳可不是现在这委屈包的模样。

    路杳唇边的笑意深了些。

    他原本就不在意这种事,但此时听着洛小湳的话,倒是品出了点有意思的地方。

    没认出他所以口不择言,现在跟他道歉,也只是因为他是“路少爷”。

    这不像是真心实意的道歉,倒像是另有目的的开场白。

    “就为了这个?”

    路杳兴致缺缺,觉得和这人似乎也没什么聊下去的必要了。

    “好,我接受了。”

    路杳敷衍地应了一句,说罢,他转身想走,抬眼时,看见了不远处正跟人说话的路云川。

    路云川今天还是一身深色的正装,他端着酒杯,不知道在和身边人聊什么。

    他很适合这样的场合,气场总是压人一头,在奢靡的灯光和环境中更显矜贵优雅,又因为那副神色冷淡的模样,无端多了些禁欲感。

    路杳莫名想起了今天下午他耳尖通红情难自禁的模样。

    路杳眸色暗了暗,刚想去路云川身边,下一秒,却被身后的洛小湳叫住了。

    “等等。”

    路杳愣了一下,也正是那一瞬间,路云川似有所感般看了过来,等看见路杳和他身边的洛小湳,他有些意外地微一挑眉。

    路杳瞥了他一眼,也没多想,只转身重新看向洛小湳。

    洛小湳像是有话要和他说,一张脸因为为难而涨得通红。他深吸一口气,开口时发出的声音就像蚊子哼哼。

    路杳很努力才听清他说了什么:

    “路少爷,我想请您帮个忙。”

    洛小湳顿了顿:

    “我们家的公司最近遇到点困难,处处被远星打压……大概就是这样,最近资金方面需要周转,希望路氏可以出手帮我们一把。以后路氏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我们一定也不遗余力,未来如果有合作的机会,分红和让利都好说。”

    洛小湳说了一堆他家公司如何困难的废话,路杳听不懂,捡了几句重要的听。

    他倒是对里面一个词有些在意。

    远星?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好像今天在路烨那里也听过一次。当时路烨也说路氏被远星逼得紧,这大概也是京城比较出名的一方势力。

    但路杳不关心这些,他对商人的利益纠葛毫无兴趣。

    比起这个,路杳更在意另一件事。

    他晃了晃酒杯,漫不经心道:

    “你为什么要找我?路氏现在不是我在管,就算我点头,路云川也不一定答应。他在我五点钟方向,我建议你直接找他。”

    但让路杳没想到的是,听了这话,洛小湳的表情更窘迫了些:

    “我求过了。”

    “嗯?”

    “我求过路总了。”

    “所以?”

    “路总要我和你道歉,等你点头了,他再考虑……”

    好样的,原来连刚才那个并不算很诚恳的道歉也不是这人心甘情愿。

    路杳的目光冷了些。

    季羲早就把他们在咖啡店遇见洛小湳的事添油加醋给很多人讲过了,大半人都知道洛家的洛小湳为了路云川骂到了路家小少爷的头上,京城的圈子就这么大,事情传到路云川那也不奇怪。

    但路杳没想到路云川还会特意让洛小湳过来给他道歉。

    那一瞬间,路杳心里多出了点很奇怪的感觉。

    虽然路杳不懂,但他也知道公司注资这种大事,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一个二十出头还没毕业的年轻人去求路云川,唯一的可能大概就是这两人私下有点交情,想打张人情牌。

    之前路杳听说洛小湳对路云川有点想法,但路云川一直没搭理过他。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也并非如此。

    路杳心里莫名有种自己被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膈应感。

    他有点烦躁,他看着洛小湳,突然没头没尾地问出一句:

    “你和路云川什么关系?”

    他第一次见洛小湳的时候,这人对他的恶意就是源自路云川。到现在,他低头跟他道歉也是因为路云川。

    他之前可能不在意路云川有没有、有多少暧昧对象,但如果对方是他不喜欢的人,那另当别论。

    但路杳问出这一句就后悔了。

    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而对面的洛小湳看起来也被他这一句问懵了。

    洛小湳观察着路杳的表情,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而就在这时候,他微微睁大眼睛,看向了路杳身后:

    “路……”

    他大概是想叫“路总”的,只是话到了嘴边,洛小湳看了眼路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又临时改口道:

    “云,云川哥。”

    “?”

    哈?

    路杳被他这称呼雷得不轻。

    他看向自己身后,果然见路云川走了过来。

    路杳心里的烦躁更浓郁了些。

    他没打算继续这场交谈。

    离开前,他只瞥了路云川一眼。

    那眼神少了以往的缱绻,多的是冷淡和恶意。

    他只留下一句:

    “我懒得听别人装模作样为我不在乎的事情道歉。更厌恶不诚恳的人。叔叔,你和谁玩我不在乎,但和你小桃花之间的私事,少扯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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