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常越。”

    聚会当天下午六点半,班长刘冬低头看了眼时间,距离约定好的七点还有半小时。他闻声抬头看向声源,看到一个身材发福的男人笑眯眯地朝着看向他的瘦高男人走去。

    刘冬抬手喊道:“文博,常越!这边来。”

    瘦高的男人转过身来,他身高接近一米九,肤色偏白,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戴着副显气质的无框眼镜,此刻正微微笑着,用笑容冲淡了生人勿近的气场。

    几人寒暄几句后,刘冬招呼他们进去坐,常越走在最后,在进门前拍了拍刘冬的肩,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笑着问:“班长,联系到温楠了吗?”

    刘冬老实地笑了一下,让他放心,温楠说会来。

    常越笑容顿了一瞬,轻轻扬起眉毛,表情轻松了不少:“是吗,那太好了。”

    他跟着刘冬进去,坐在刘冬边上。

    刘冬又说:“本来是叫不出来的,他一直说很忙。”

    他一边说一边给常越倒茶,递到他手里时继续说道:“后面我说是你让我问的,他才答应。”

    常越接过呷了一口,脸上常年带笑的表情有了意思变化,似乎更加满意了,“他能来就好。”

    后续刘冬又提起当年常越与温楠之间的事情,常越配合着感慨。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人,话题便转移到工作上来,几人相谈甚欢,互相介绍着自己,常越介绍自己在本市一家金牌律所工作,随后场面略有变化,几人话题开始有意无意向常越倾斜。

    温楠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常越两边开扇式地坐满了人,他坐在正中间讲着些什么,温楠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顺着坐在最边上的位置。

    “温楠,你来了。”常越发现他后停下了与其他人的对话,瞬间将全场的目光移向温楠。

    温楠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在场其他人,“嗯,大家好久不见。”

    在场的人目光都落在温楠身上,见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身材依旧瘦削似乎与高中时没有太大变化,那双

    桃花眼依旧动人,只是周身气场并不强,看着没有什么攻击性。

    “哎呀好久不见,你可是大忙人,毕业后就再没见过了。你还认得我吗?”

    温楠看过去,准确地说出他的名字,然后笑道:“当然认得,三年同窗怎么会忘。”

    “你现在在哪高就?”

    温楠轻笑,不遮掩地回答道:“就是画漫画的。”

    “漫画?”

    “那挺挣钱的,我听朋友说你们卖版权一个上百万诶。”

    “这么挣的吗?我靠,我都不记得你会画画。”

    “你记得什么,高中的时候班里板报上的画不都是温楠画的吗?”

    温楠试图悄无声息地避开有关收入的问题,只是打趣道:“看来我三年画的板报里没有你喜欢的。”

    “嗐,我这人你还不知道,从头睡到尾,高三来了个转学生我毕业了才知道他名字。”

    “我靠你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考考你,人家叫啥名字?”

    “别,我记性不行,你猛地一问我又忘掉了。”

    当提起高三来的转学生时,温楠脸色微微一变,常越见状轻轻扶了一下眼镜,调整了一下坐姿。

    “阮杉。”

    不知是谁想起了这个名字,从这个名字被提及开始,温楠只觉得耳朵里一瞬间对其他声音全部消音,只能听到他们谈到关于阮杉的事情。

    可他又实在不想听到这个人,这个名字是他噩梦的开端。

    温楠突然站起身,在一众人的目光里撑起一个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聊。”

    他出去约莫半分钟后,常越突然也说:“我也去一下卫生间。”

    在场都知道他要去找温楠,不过没有人表现出异样,毕竟都记得两人曾经关系很好。

    聊着聊着,突然有人说了句:“我记得阮杉跟常越关系好像也挺好的。”

    “好吗?我记得不太好啊,我还见过常越打阮杉呢。”

    “什么时候啊?”

    “高考后吧,偶然遇见的,不过他们没看到我。”

    “那还是算了,别聊这个了。”

    洗手间。

    温楠正在洗手时常越跟了进来,透过眼前的镜子与温楠的双眸对上,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笑容。

    “好久不见,楠楠。”

    温楠关掉水,转过去抽张纸擦手,转过身看向常越。

    “有事吗?”

    常越表情僵硬了一瞬,但几乎微不可察,他说:“之前试图用很多方式联系你,但总是不成功。”

    “找我有事?”温楠依旧是那副语气。

    在里面提起阮杉的名字后,他对常越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

    “当年的事,后来我去找了他。”常越突然说,“但结束之后你已经离开了,删除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我找不到你。叔叔阿姨也不肯给我。”

    温楠知道他说的“他”是指阮杉,也知道叔叔阿姨是在说他的父母。

    两人之间还是有过往在,终究不是完全的陌路人。

    “是他吗?”温楠问。

    常越低了低头,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温楠知道这就是答案了,和他当年猜想的也并没有错。他从来没有错怪过任何人。

    “好了,回去吧。”温楠说完自己先行离开。

    常越跟在身后,快步走过去抓住温楠的手腕,在他回头时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他,语气中有些哀求:“加回来吧,联系方式。”

    “不了。”温楠不假思索。

    常越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却依旧不肯松手,“这些年我很想你。”

    “虽然当年你并没有明确的告诉我,我们是不是一类人,但我想我还是需要告诉你的,我有男朋友。”温楠冷静地看着常越,说完后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中低头看了一眼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暗示意很明显。

    常越不是低情商的人,只得缓缓松开,继续跟在温楠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推开包厢门时,已经不知道里面的人聊到了哪一步,温楠察觉到刘冬坐在了自己刚才的位置上,把紧挨着常越的那个位置空了出来。

    秉着不想节外生枝的想法,温楠硬着头皮走过去。

    不多时常越也跟了进来,见到座位也是微微惊讶。

    “诶,温楠还没交交底,画漫画挣钱吗?”

    突然有人问。

    这并不是个台面上的问题,不仅温楠感到了不舒服,在场其他人也看向刚才问话的人。

    温楠自知躲不过去,随口道:“还好,勉强糊口。”

    “谦虚了吧。”那人又笑道,“不过确实,如果不卖版权确实没几个钱。”

    温楠抬眼瞥过去,在那人脸上轻轻一扫后又轻描淡写地收回,笑了一声:“嗯。”

    问话的人多少来者不善,温楠垂眸思考了片刻,记起这人是刚才准确地报出阮杉名字的人。但他明显不是阮杉,想来应该是阮杉的朋友了。

    如果是的话,那这场饭局温楠怕是太平不了。

    果不其然,陆陆续续上菜时,那人又盯上了温楠的表,调侃的语气道:“虽然你不怎么挣钱,但你这表要是真的的话可不便宜啊。”

    其他人的目光也瞬间被吸引到温楠手上,那是一块细看才会看出端倪的表,与温楠的气质很搭调,于是显得并不突兀,一般人不会轻易注意到。

    “是吗,我都不知道。”温楠喝了口茶。

    那人挑眉,像是抓住把柄了一样:“你不知道?你的表你怎么会不知道?”

    “喂,王霖,差不多行了,盯着人家表看个什么劲。”刘冬看不下去出来阻拦。

    被叫做王霖的男人全然忽视刘冬,死死盯着温楠,非得要他给出个答复一样。

    “男朋友送的生日礼物。”温楠也不避讳,他的表情不卑不亢,眼睛在回答问题时盯上王霖毒蛇一样的双目也并不怯。

    不知怎么的,平日里的社恐劲儿在真正遇到事的时候散了个干净,温楠不仅冷静,而且面对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似乎还找回了高中时的气场。

    王霖扛不住和他对视,不多时便收回了目光。

    在场的人都因为温楠一句“男朋友”而惊讶,但表露在脸上的只是极少数,其中常越是表情最明显的,他确实没有想到现在的温楠已经能做到极度坦诚,对自己的性向完全不加掩饰。

    温楠平静地吃着饭,没吃两口王霖就又开口了。

    “现在有些男人跟女人似的,混不下去就只能靠其他男人。不过可比那种女人下贱多了,毕竟愿意放弃自尊心甘情愿躺别的男人怀里的还是少数。”

    这话一出口,整个包厢内都安静下来了。

    刘冬最先受不了,他紧皱着的眉头表达了自己的愤怒:“王霖,差不多得了。”

    而后又看向温楠,后者跟没听见一样淡定自若地吃着菜,但刘冬还是觉得需要安慰一下:“温楠,你别听他瞎说,现在这社会包容度多高啊。”

    温楠转过头,惊讶地用筷子指了一下自己:“他在说我吗?”

    刘冬楞了一下。

    王霖生怕没有成功点名道姓到,又盯着温楠嗤笑着说:“啊,毕竟咱们这一桌子人喜欢男人的也就你一个人。看你工作又不怎么挣钱,还能戴得起这么贵的表,是攀上高枝了吧?这下老同学说话都装听不见了。”

    温楠看过去,轻笑道:“没想到你对我男朋友这么好奇,不过好奇也没什么用了,我男朋友没有把口味换成……你这款?啧,的意向。你找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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