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东西都在阁楼,啾崽也在,而奥利凡德在二楼,她完全可以在不打扰对方的情况下,带走自己的东西,可是在上楼梯的时候,她却看到了一个人。

    奥利凡德穿着白天的衣服,站在窗户旁的台阶上,看着她。

    从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对角巷的街道。

    所以……奥利凡德一定是看到了她和邓布利多的谈话的。

    “奥利凡德先生。”玄都抿了抿嘴:“晚上好。”

    “晚上好,玄都。”奥利凡德对她微微点头:“邓布利多送你过来的么?”

    “是的。”玄都静默了一会,在对方的注视下叹了口气:“我来收拾点东西,您说过的,人可以走,但是魔杖制作的练习不能落下。”

    “是的,我说过的。”奥利凡德走下了两步台阶,走到了她面前。

    “我还记得,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才到我腰上,转眼,你都要跟我一样高了,玄都。”

    “是啊,人都是会长大的。”

    “那你……答应加入凤凰社了么?”

    “没有。”

    奥利凡德像是松了口气一样,笑了出来:“那就好。”

    “我一直知道,我这里是留不住你的。飞鸟所热爱的永远是天空和自由,我也不是什么合适做家人的人……”

    “奥利凡德先生。”玄都有些急切的打断了她的话。

    她并不想要看到自己的抚养人露出这么挫败的样子,或许她对奥利凡德的感情并没有多深刻,两个人的相处,说是家人,不如说是师徒。

    这不是奥利凡德的问题。

    对方在养育她的这个问题上,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极限。

    “您永远是我的家人,永远是我的老师。”她认认真真的看着奥利凡德的脸:“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对方笑了笑,让开了路:“希望如此。”

    玄都的脚步反而变得沉重起来。

    她已经接近成年了,这个时候,从奥利凡德店里搬出去意味着什么很明显。

    只有成年的,不再需要监护人,而且决定了要独立的巫师,才会彻底从自己家长家里搬出去。

    一般而言,很少有巫师这么干,人数的稀少使的大部分的巫师习惯以家庭为单位团结起来,几乎不会再结婚前和父母分居,甚至有一部分,比如布莱克,马尔福,这种大家族,会世代居住在一起。

    这个时候,她搬出去,就是要独立的意思,像是奥利凡德说的,他留不住玄都。

    红色的眼睑闭了闭,又睁开:“奥利凡德,我还会回来的,我不会放弃继续做魔杖的,我还有很多需要跟你学的东西呢。”

    这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愣了愣,看向她,然后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你快去收东西吧,天都黑透了,别让邓布利多一直杵在我的店门口了。”

    玄都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最后伸手向啾崽的时候,对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蹦到她的手臂上,而是站在了息枝上一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我要去古斯家了,啾崽,走吧。”

    啾崽拍了拍翅膀,飞到了息枝的另一头,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啾啾啾”我不走。

    玄都一愣。

    是了,其实她也舍不得这里。

    人总是这么贪心,这也想要,那也想要。

    她想要继续留在奥利凡德身边,也想要去陪伴罗伯特成为他的家人。

    可是太贪婪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不是什么好处,都要给一个人占尽的。

    玄都收回了手。

    “你想代替我留下来跟奥利凡德一起么?”

    四年级的那趟旅行过后,她就在没有拿过奥利凡德哪怕一个铜子了。

    即便是卖出魔杖所得的钱,也被她留在了柜台里面。

    所以,奥利凡德才会以为是她迫不及待的要离开这里吧。

    啾崽用一种坚定的目光看着她。

    显然,她的想法是对的。

    这个猫头鹰,在自己想要跟着主人的想法和主人的心意之间,它选择了后者。

    “那好吧。”玄都伸手摸了摸它的毛,很光滑:“你留在这里,我待会跟奥利凡德先生说一声,不过你可不能在去破坏那些魔杖的盒子了,知道了么?”

    “啾啾”啰嗦!然后震了震翅膀,从阁楼飞出去了。

    很好。

    很啾崽。

    玄都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是忽然笑出了声,刚才被邓布利多勾起来的,那些不好的回忆,似乎都褪了不少。

    让啾崽留下也是一个好主意。

    “奥利凡德先生,等事情结束了,我就回来。希望那个时候你还欢迎我从新住回你的阁楼。”玄都离开的时候,摆着手,这么对奥利凡德说。

    “当然,阁楼永远都是你的。”

    邓布利多依照承诺将她送回古斯家宅院的时候并没有进门,而是站在了门口。

    “我就送你到这了,快进去吧。”

    话说的轻巧,好像刚才的邀请和拒绝都不存在一样,他还是那个温和的邓布利多教授。

    玄都站在门口,扭开门把手的时候回了回头。

    “邓布利多校长。”

    “嗯?玄都,你还有什么事需要你的校长为你效劳的么?”

    “没有,我是说……今天您跟我说的话,我会记得的。”

    邓布利多脸上的折痕被嘴角推的更深了。

    “天黑了,快进去吧,别让罗伯特一直等你。”

    “好的,晚安,校长。”

    “晚安,玄都。”

    就算住在古斯的宅院里面,玄都也很少看到罗伯特,他似乎变得非常繁忙,但是不管多晚,玄都总能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到这个高大的巫师回来。

    有的时候是黄昏,有的时候是深夜,甚至偶尔会有黎明才等到的时候。

    这可不是对角巷那个魔药商店的工作强度,显然,他已经在为凤凰社奔忙了。

    玄都没有问,只是在每天都煮好茶水和垫胃的甜点等着对方。

    不过这种紧张有安闲的日子道九月份的时候就结束了。

    霍格沃兹开学了,但是列车上的人似乎少了一些,很快,玄都就知道为什么了。

    分院仪式上,新入学的一年级学生们少的可怜,退学的却不少,礼堂里显得有些空档,这都是因为伏地魔的恐怖统治,不少巫师家庭离开了英国。

    “我妈妈让我不要再回霍格沃兹了,她觉得英国已经不安全了,想带我去法国,去布斯巴顿。但是我不肯,我不能离开这里,霍格沃兹才是我的学校。”

    从礼堂回去的时候,玄都听到旁边又赫奇帕奇在窃窃私语。

    “嗨,我也是,英国的魔法世界已经乱成一团了,你看那些食死徒还有什么顾及么?就一个暑假,死了多少人呢。”

    “我们这些麻瓜出身的巫师,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英国了。”

    “可是我舍不得霍格沃兹。”

    玄都和莉莉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飞快的收回了眼神。

    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的新生们今年加起来也不足十五人,没有多少变动的只有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

    斯莱特林是伏地魔曾经就读的学院,只要不跟他为难,伏地魔也不会去针对任何一个斯莱特林。

    那里几乎被认为是黑巫师的老巢了。

    而格兰芬多……

    新来的格兰芬多的小萝卜头们似乎还没有他们前辈的那种紧张感,但是能在黑巫师们越来越肆无忌惮,手段越发凶狠冷酷的行动下依然留在英国,依然选择霍格沃兹的,都是有足够的勇气的人。

    虽然没有以往的人数多,但是也比预想的要好不少。

    已经升任学生会主席的莉莉叹了口气:“还好,我们还有邓布利多。”

    是啊,在霍格沃兹,还有邓布利多,还有保护咒语,食死徒进不来的,前年的意外给霍格沃兹所有的教师敲了警钟,现在作为级长,不仅要夜巡,还要负责在夜巡时清理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就更不要说学生会主席了。

    七年级的课业越发的紧张,但是在这种紧张之中,玄都发觉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莉莉不在叱骂詹姆为愚蠢又自大的野猪了。

    以前她也有一段时间没有骂过,那是建立在对方刚刚加入格兰芬多的魁地奇球队的,忙的不可开交,没法出去找人麻烦的时候。

    这次就是因为……几乎是整个六年级,掠夺者或者说扣分四人组都非常安静,如果不算西里斯·布莱克偶尔会出去搞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在莫名其妙的被关禁闭的话。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大家似乎都长大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

    比如说西里斯布莱克,他的叔叔,阿尔法德·布莱克,当初支持了他离开布莱克家族后,两人双双被布莱克除名,但是在那之后不久,阿尔法德就离世了,非常凑巧的是,他离世的时间和马尔福家葬礼的时间相差不远。

    从哪以后,不知道西里斯哪根筋搭错了,他总是喜欢去找斯莱特林的麻烦,尤其是针对他的弟弟,雷古勒斯·布莱克,一开始,雷古勒斯似乎对他的哥哥还有些耐心,可是到了后来,也就是七年级开始的时候,两个人总是能从霍格沃兹的这头,闹到那头,每次都是西里斯吃亏,可是他从来记不住交运。

    玄都沉默的想到那天在邓布利多办公室,从西里斯的记忆里面看到的画面。

    真是奇妙的兄弟情。

    九月底的时候,莉莉忽然跟她开口。

    “玄都。”

    “怎么了,莉莉。”坐在格兰芬多的长桌上侧头看着自己的好室友。

    叉子和银盘碰撞的声音格外清晰的表达了主人的犹豫之心。

    玄都很少看到莉莉有这么纠结的时候。

    “你可以直接说,没关系的。”

    “是这样的……就是说,詹姆邀请我去参加格兰芬多的魁地奇选拔……”

    玄都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有所领悟:“你答应了,是么?”

    “是的,但是我真的……我不是特意非要去参加选拔的,我知道你当时退出魁地奇一定很不高兴。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得告诉你。”

    看着莉莉有些为难的表情,玄都笑了笑:“你不用顾忌我的感受,莉莉。而且就像是你会为我加入魁地奇开心一样,我也同样为你能加入魁地奇感到开心。”

    “说真的,我打魁地奇的时候,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跟你一起在球场上,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喜欢魁地奇,却不报名参加,不过这个问题今天有答案了。”

    玄都有些哭笑不得,她是真不知道莉莉居然这么想她。

    “难道你认为我是那种自己拿了好处,所以希望高人一等,不愿意跟朋友共享的人么?”

    “我没有,不是这样的,”莉莉高兴,但是又急切的辩解道:“一开始,我非常高兴你做了击球手,我觉得你打的那么好,我只要在下面看着就很开心了,后来你不魁地奇球队了,我虽然依然喜欢魁地奇,但是我并没有在生出去参加他们的意思。”

    “我不否认,我不参加他们有一部分原因是怕你看着难过,是的,我是怕你难过,我没有想过觉得你是什么拿了好处的人,但这也绝对不是主要的……”

    玄都听着听着,总觉得自己听出来了一些端倪。

    “所以,你现在再次改变想法,是因为詹姆·波特,是么?”

    莉莉抿着嘴,半天没有说话,直到餐桌上的薯条烤鸡变成了甜点,她才用一种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的语气道:“其实,詹姆也没有那么混蛋,不是么?”

    玄都笑了笑,不置可否。

    詹姆·波特追求莉莉·伊万斯在霍格沃兹是公开的事,很难说有谁真的有毅力在那么一个男孩子的追求下坚持六年。

    莉莉讨厌詹姆的理由无非是觉得对方是个十足的混球而已,现在这个混球已经成了正常人了。

    她的好室友会对对方产生好感真是在正常不过了。

    “那么,格兰芬多的选拔就在这周六,玄都,你可以陪我一起去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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